第40章

回廣州上班剛四天, 祝蔚又迎來了周末,臨下班前人事負責考勤的小姑娘過來給他們運營部每人送了兩顆大白兔奶糖,于是馬上要迎來雙休日的同事心裏甜上加甜。

但祝蔚和他們正相反, 從回來到現在, 阿宇一直沒聯系她,祝蔚感覺年假那幾天就像做了一個夢,一切都很不真實,只有包裏那兩張來去的機票提醒着她, 不是夢......

下班時間剛過,一部分同事掐點關電腦下班, 另外一部分同事要跟直播到晚上才結束。

從大廈出來,清涼的晚風從臉上拂過, 祝蔚有種迷糊了幾天剛清醒的感覺。

“蔚蔚, 晚上一起吃飯呀?”

從祝蔚身後追過來一個男生, 叫“成德巍”,設計部的, 長得又黑個子又高,很有保镖氣質, 他喜歡祝蔚, 從兩個月前開始追她。

而祝蔚拒絕他一直用同一個理由,“我有喜歡的人了。”

“蔚蔚, 等等我。”

成德巍擋在祝蔚面前, “你別每次見到我都冷冰冰的行嗎?明明笑起來那麽好看。”

祝蔚在公司的社交清湯寡水, 和誰交情都不深,也不怎麽愛笑。

因為能讓她笑得開心的人并不在這個城市裏......

“我有點累, 想回家了。”

祝蔚推開他往前走, 成德巍還跟着,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打車送你回去吧。”

“不用。”

成德巍像是用盡了耐心一般,伸手攔住祝蔚,“我到底哪裏不合你意啊?”

“哪裏都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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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人的聲音,祝蔚和成德巍同時看過去。

對面,阿宇冷臉走到跟前,把祝蔚拽到自己身邊,和成德巍對視。

“你.....你是蔚蔚男朋友嗎?”

“是。”

阿宇回答得幹脆,只是祝蔚看他的眼神出賣了這份幹脆。

但站在成德巍的角度,他從看到阿宇出現的一刻心就不踏實了,根本顧不上祝蔚是什麽反應,“有男朋友不說,在這釣誰呢?有毛病!”

他粗暴的态度對祝蔚和阿宇沒有半分影響,他倆你看我,我看你,成德巍只好憤憤離開。

反複确認面前的男人的确是阿宇後,祝蔚問:“你怎麽來了?”

“是你同事嗎?”

“嗯。”

阿宇望着男生走遠的背影,“你要是有拒絕關海一半的勇氣,他也不至于像剛才那樣纏着你。”

祝蔚有點無奈,“我都說我有喜歡的人了,那他不信我有什麽辦法。”

阿宇的視線轉回來,“我餓了,請我吃飯吧。”

大老遠打飛機過來讓她請吃飯?

“先說目的,再吃飯。”

阿宇自讨沒趣,“你就這麽對你前任老板嗎?”

硬氣不超過三秒,“......那你想吃什麽?”

“都行。”

祝蔚左右看看,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走,她平時下班就坐地鐵回家,很少有同事那麽豐富的業餘生活,而且今天是周五,去哪裏都很擠。

“你晚上住哪?”

“還沒定。”

“我帶你去我家附近吃吧,那有很多本地小吃。”

“好。”

祝蔚打量阿宇,長褲照例被他穿成九分,平底白色運動鞋,露出的腳踝細長堅韌,祝蔚猛然發覺他倆認識這麽久,從沒有一起過過夏天。

打開叫車軟件,前面排了一百多位,祝蔚有點愁......

阿宇站在她身後,掃了一眼,“坐地鐵或者公交能到嗎?”

“能,但是有點擠。”

“沒事。”

從公司到地鐵站只需一個路口,祝蔚帶路,可能這裏是她熟悉的城市,所以有種第一次在阿宇面前實實在在掌握主動權的感覺。

“阿宇。”

“嗯。”

“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心髒病,自然死亡。”

祝蔚終于松口氣,她心裏不希望自己的懷疑成真,那樣太複雜,一旦複雜,她就會一直記挂着這件事,牽扯精力是一小方面,如果不是自然死亡,那麽有關趙敬淳的一切都會蒙上一層暗黑的紗,包括遺囑......

“雖然是自然死亡,但是你碰見的那個物業工作人員是假的,只是不确定他去沒去過趙哥家。”

“......會不會真是我媽說了什麽刺激他的話,才讓心髒病發作了?”

阿宇搖頭,“不清楚。”

祝蔚意識到一提趙敬淳,兩人都有點失落,馬上轉移話題,“你過來出差嗎?”

“不是,找你。”

“葬禮的事吧,定哪天告訴我就行了,我可以請假回去。”

祝蔚想到前幾天她離開的時候,和阿宇在機場分別,是不是那時候他就有來廣州的打算?所以在分開的時候走得比誰都潇灑。

綠燈亮,他倆跟着其他行人一起過馬路,祝蔚指向前面,“右轉就是地鐵站,一會兒下去我給你買票,這個線路人多,你得跟緊我,別丢了。”

阿宇瞄了一眼祝蔚的衣服,“我可以扯你帽子嗎?”

“不可以。”

阿宇笑了聲,祝蔚聽見他笑,想起趙敬淳剛出事時那個面容憔悴的阿宇,他好像慢慢走出來了,起碼精神狀态看起來不錯。

走進地鐵站,買了票,上車後果不其然人擠人,但這只是開始,祝蔚要帶着阿宇倒三班地鐵,其中就有傳說中的“死亡三號線。”

好在時間不久,半個多小時後終于從地鐵站出來,祝蔚問阿宇:“還好嗎?”

“還活着......”

阿宇看向周圍,這裏好像脫離了市中心,有種郊區的感覺。

“廣州很多地方開發之前都是村子,這裏也是其中一個,看看想吃什麽?”

阿宇不關心吃,“你每天都這麽上下班嗎?”

“嗯。”

早上更艱難一些,有時候幾趟地鐵都擠上不去,住這邊房租便宜,但相對的就是無比難熬的通勤過程,和現在一比,在良錦實習那時候簡直過的是神仙日子。

“吃粉吧。”

祝蔚擡頭,阿宇正看着一家河粉店,巧了,她第一次去沈陽,阿宇請她吃的第一頓也是粉。

進店點了兩碗魚蛋粉,對阿宇來說可能有點清淡,但好在他全吃了。

吃完步行回家,阿宇說要去她住的地方看看。

拐來拐去穿過一棟棟的出租屋,祝蔚指着其中一棟裝修看起來相對還不錯的七層樓房,說:“到了,我住四樓。”

阿宇仰頭往上面看,錯落的電線杆,還有晾在陽臺的衣服,以及夾雜着粵語的說話聲。

“走吧。”

刷卡開門,坐電梯到四樓,左手邊第一個房間就是祝蔚的,只是門剛打開,阿宇進屋一下愣在門口。

屋子很小,小到卧室一眼掠過,從外面進來就是床,過道只夠一個人走,另外還有一個桌子加一個小衣櫃。

祝蔚把包放下,說:“我這有點小,你別介意。”

阿宇看到床頭旁邊還有一扇推拉門,走過去推開,外面是一個露天的小陽臺,和一個小得可憐的洗手間,陽臺一側有個實在稱不上是廚房的地方,因為只能容下一個電磁爐。

他注意到這個通向外面的推拉門竟然連個鎖都沒有,四處找時祝蔚直接告訴他,“沒門鎖。”

“不怕進來人嗎?”

畢竟這是四樓,不算高。

祝蔚走過去,掀起枕頭,“我放了把剪子在這,晚上睡覺就不害怕了,白天的話,房東每天都在一樓,或者附近轉悠,就算進來人,我屋裏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低頭關門,身子抽回來,阿宇坐在淡灰色床單上,本來還想晚上或者明天找個時機再說,可現在他不想等了。

“祝蔚,跟你說件事。”

“你說。”

這個小房間連說悄悄話都能聽見。

“跟我回去吧。”

祝蔚掏手機,“葬禮哪天?我訂機票。”

“把你的東西收拾收拾,明早寄回去,工作交接一下,工資和剩下的房租都不要了。”

就算阿宇提前打招呼,離職正常手續也要一個月,怎麽都來不及,所以打不打招呼沒區別。

祝蔚的眼神從手機緩慢上移到阿宇臉上,“什麽?”

“你聽見了。”

是聽見了,但她有點蒙。

阿宇起身把那扇門推開一道縫隙,倚着門框點了根煙,“我是來接你的,你跟我回去。”

“是你的意思,還是誰?”

“我的。”

也對,趙敬淳死了,除了阿宇,還有誰能支使得動他?

祝蔚一改剛才帶着阿宇吃喝閑逛的心态,“我需要知道理由。”

“良錦和恰西,都需要你幫我。”

“......就是讓我回去繼續給你打工呗?”

“你想當我老板的話也可以。”

這句話和他口中的煙霧一樣輕飄飄......

“只有這一個理由嗎?”

“還有一個,我不想讓你自己在外面,你在我身邊,有事可以照應。”

怎麽聽都像趙敬淳在給他托孤......

“你來廣州不是臨時起意吧?”

“不是。”

......那不早說?害她在機場哭得撕心裂肺。

不算漫長的思考時間,而後祝蔚說了聲好。

她不知道跟阿宇走的結果是什麽,但她願意賭一把,而且她不會再像上次一樣逃跑了。

“是不是讓我去恰西端盤子?”

“你提醒我了。”

祝蔚把手機甩床單上,“端盤子沒一萬不行。”

阿宇盯着手中的煙,“有煙灰缸嗎?”

“你覺得我這會有嗎?”祝蔚把桌上昨天喝剩的半瓶水遞給阿宇,“用這個。”

瓶蓋擰開,煙灰彈進去,迅速溶于水中。

“明天就走還是什麽時候?”

“越快越好。”

回去還得把葬禮辦了,什麽事都能等,葬禮不行。

祝蔚望着滿屋子自己的家當有點愁,一時不知該從何下手,“要不你出去找個酒店待着吧,我這地方小。”

再說有些東西比較隐私......

阿宇盯着她的臉看了看,“你答應我了,對吧?”

“對啊。”片刻後祝蔚才反應過來,“你怕我反悔?一點信任沒有嗎?”

他直截了當,“沒有。”

祝蔚抿抿嘴,有點無奈,誰讓她幹過一次不靠譜的逃跑呢?

從包裏掏出身份證,她說:“壓你那,明天我都弄好了聯系你,大概中午之前。”

阿宇裹了口煙,毫不猶豫收下,“我訂下午或者晚上的機票。”

推拉門拉上,他走回祝蔚身旁,“确定收拾東西不用我幫忙?”

“不用。”

“那我晚點再找你。”

怎麽?還得請你吃宵夜啊?

身份證揣進褲兜,阿宇開門要走,祝蔚想起什麽,“你網上就近訂一間,然後走過去就成。”

“知道了。”

門關上,祝蔚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是真的,沒做夢。

她爬上床躺下,像在享受一堆工作要做之前的片刻放松,雖然這份放松只是假象。

回廣州後祝女士打過來一個電話,大概意思是想讓祝蔚回良錦上班,也能監督一下公司的財務,每年營收多少錢心裏有數,這樣阿宇在給她分錢的時候也騙不了她。

當時祝蔚就給拒絕了,她壓根沒往那方面想過,因為以阿宇的腦子,要想騙她不難,而且不管怎麽說,他和關俊良肯定站在對立面上,就像以前的趙敬淳和關俊良一樣。

退一萬步講,如果他不想讓祝蔚插手良錦的事,今天也不會親自來接她。

......

晚上十點鐘,祝蔚終于把所有行李打包好,她本來東西就不多,裝了兩個行李箱,從學校搬來時的紙箱子都放在床底,剛好用上。

快遞也聯系好了,明早來取,公司除了一個水杯,一袋紙巾也沒別的了,這兩樣犯不着專程去一趟,等她把手裏工作整理好發給領導,再象征性道個歉就行,只要工資不要,一切都好說。

收拾完躺到床上,祝蔚給阿宇打電話,“住哪了?”

“附近随便找了個賓館。”

“吵嗎?”

“不吵,收拾完了嗎?”

祝蔚瞟一眼門口碼起的三個紙箱,“嗯。”

“機票我買完了,明晚五點,半夜到。”

“我的身份證,揣好別弄丢了。”

電話那邊,阿宇躺在床上,手裏就捏着祝蔚的身份證,照片應該是幾年前拍的,那時還有點稚嫩,這張身份證背面還粘着一張寸照,沒有膠水,兩個東西放在一起自然粘住的,祝蔚給他的時候應該沒注意到,不然不會給。

因為寸照裏的人是阿宇......

之前祝蔚實習的時候,有一次生病,阿宇過去照顧她,清理自己那堆雜物時寸照被祝蔚拿走了,她說她處理,原來一直留着。

“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第一次,他跟祝蔚說這兩個字。

狹小的出租屋內看不到月光,可祝蔚覺得這一晚尤其美妙。

作者有話說:

大夥兒過年好,吃嘛嘛香,恭喜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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