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規律的生物鐘依舊在早晨六點準時地喚醒了葉萦回。他睜開眼,從窗簾間灑下的一縷陽光照得他的眼睛又眯了眯——
不對,窗簾的顏色和樣式都不對。這不是他家。
他冷靜了兩三秒,先是感覺到了橫亘在他腰上的一只手臂,然後是酸得如同被車碾過一般的腰,最後是某個又痛又脹、難以啓齒的地方——葉萦回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扭頭望過去,正望見時鶴汀熟睡的臉。
他昨晚喝得太多,只模模糊糊記得一個約略的輪廓,對于怎麽到了時鶴汀家裏完全沒有印象,再後面也記得不太清,但是對于自己一直貼着時鶴汀蹭是有點印象的。
葉萦回平素做事穩重,喝醉酒了也很少做出什麽失态的事,用韓江的話說就是鋸嘴的葫蘆灌了酒也是個只能聽個悶響的葫蘆,翻不出浪。平心而論昨晚不是他喝得最多的一次,然而世事難料,偏偏就是這次翻船了。
葉萦回輕輕擡起時鶴汀架在他腰上的手臂,挪到一邊,慢慢坐起來,後腰的酸疼再次讓他眉毛擰了擰。床墊的變化也讓時鶴汀眼皮動了動,醒轉過來,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身青青紫紫痕跡,擰着眉毛,面色不豫的葉萦回。
葉萦回一句話沒說,艱難地撿起被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姿勢有些奇怪地擰開門把手走了,留下早上剛醒腦子可能還不如漿糊好使的時鶴汀愣愣地坐在床上。
直到坐上出租車,葉萦回才勉強舒了一口氣。
時鶴汀套上睡褲,去洗手間用冷水起了把臉,才算是完全清醒過來。
從昨晚到今早,都發生了什麽?
他跟葉萦回在聚會上碰到,兩個人喝多了,然後他把葉萦回帶回了家,再然後……把葉萦回上了?
時鶴汀艱難地咽了口口水。
葉萦回昨晚醉成那個樣子,估計完全斷片兒了,他該不會以為……是他趁醉迷奸了他吧?
他又回想了一下剛才葉萦回十分難看的臉色,頓時更加崩潰了。雖然說是他精蟲上腦,但是也是葉萦回先勾引——不是,引誘——也不對,反正是葉萦回先親上來的,怎麽說也應該是和奸不是迷奸——媽的,他到底在想什麽?
時鶴汀強行把這一堆亂七八糟的詞扔出腦子裏,再次鎮定下來,這才回想起了昨晚沒注意到的一些十分反常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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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萦回他是知道的,酒品一直很好,就是喝醉了也就是安安靜靜地那麽睡一覺,從來不會發酒瘋,更不會像昨晚那樣拉着人亂摸亂親。他的反應與其說是發酒瘋,更像是被下藥了。可是昨晚的聚會都是熟人,誰會給他下藥?
他的心中隐隐約約閃過了一個猜測,卻又自我說服地強行否定掉了——不會的,不可能是那樣的。
還有……葉萦回喜歡男的?
時鶴汀坐在床邊,腦子裏亂成了一團,越想越亂,幹脆放棄思考,起身洗漱去了。
他對着鏡子刷牙刷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什麽,扒開褲子對着自己的小兄弟檢查了一番,也沒發現什麽異常。他又想起昨晚聞見的誘人的甜香,以及虛無缥缈的結,只好默默把它們歸結于大概還是酒喝多了。
葉萦回回到家,本想給秘書打個電話,才發現一件十分尴尬的事,他的手機找不到了。
雖然說有很大的可能是落在時鶴汀家裏了,但是……也許是落在酒吧了呢?
他先拿家裏的座機給秘書打了個電話,啞着嗓子說今天不去公司,日程都推後,文件需要簽字的不急的等明天,急的發郵件給他,都安排好了才挂掉,撥通了任南的電話。
“喂,阿南。”
“啊……萦回?”那頭的聲音還迷糊着,明顯是剛被吵醒,“怎麽啦。”
葉萦回抱歉道:“不好意思吵你睡覺了,我手機找不着了,想問問你是不是落你那兒了。”
“沒事兒沒事兒,我昨晚喝斷片兒了,不太記得,你等我問問我媳婦兒,”那頭聲音小了一點,然後又大了起來,“我媳婦兒說當時看見桌上倆手機,怕你們喝多了都忘記帶,都給塞一個外套口袋裏了,怎麽了,不在嗎?”
“……嗯沒事兒,我知道了。”葉萦回笑了笑,又聊了兩句,挂斷了電話。
真是禍不單行。
他本來想着緩兩天,再去找時鶴汀道個歉,把這事兒揭過去,這下沒辦法了。
時鶴汀聽到鈴聲響,卻又不是自己的手機鈴聲,循着聲音一路走過去,才在外套裏找到了葉萦回的手機,接了起來:“喂,哪位?”
那頭愣了愣,不确定道:“鶴汀?”
時鶴汀也愣住了,又看了一眼屏幕,确認真的完全沒有備注,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阿姨。”
那頭也笑了起來:“哎呀怎麽會是你呀,我們家萦回呢?”
……阿姨可真是一針見血。時鶴汀背後發麻,硬着頭皮老實道:“昨天跟萦回在聚會上碰到了,我們都喝得有點多,手機裝錯了。”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那可真是剛好了,”葉媽媽笑吟吟道,“我本來打電話是想叫萦回今天記得回家吃飯的,現在剛好了,你也一塊兒來吧,我也好久沒見你了。”
他剛想推脫今天還有事,便想起葉萦回的手機還在自己手裏,只好應了下來。
于是到了晚上,兩人分別坐在沙發的兩頭,氣氛十分尴尬,只有葉媽媽一邊在廚房做菜一邊追憶往昔的說話聲能稍稍緩解一二。
“你說這人啊還真是小時候好,小時候你要是來我們家吃飯呀,這個時候都不可能在客廳陪我說話的,肯定跟着萦回去他房間或者去院子裏玩了。”葉媽媽端出了一盤清炒西藍花,也沒覺出兩人間尴尬的氣氛,依舊笑吟吟的,“萦回從小就喜歡跟在你後面跑,鶴汀哥哥鶴汀哥哥的叫,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時鶴汀笑了笑:“我記得的。”
葉媽媽一邊解圍裙一邊追憶起往昔:“我跟你媽媽也是這樣從小玩到大,關系特別好,後來一塊兒出去旅游還出了事,一起進了醫院,也算是患難之交了。所以後來生孩子取名字的時候我們就說要從一句詩裏取,其實本來應該是‘鶴汀凫渚’的,不過凫渚念起來不太好聽,就取了再後面一點的萦回……”
時鶴汀趁着葉媽媽回憶的空檔偷偷瞄了兩眼葉萦回,發現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感覺倒不是故意擺臉色,而更像是身體不舒服。
正在這個時候,葉爸爸從外面回來了,葉媽媽過去給他開門,時鶴汀趁勢低聲問了句:“你……沒事吧?”
葉萦回僵了僵:“沒事。”
時鶴汀還想說什麽,便被葉媽媽打斷了:“好啦好啦,可以開飯了,來來來兩位大寶貝兒都起駕去餐桌吧。”
晚餐很豐盛,葷素搭配合宜,味道也很好。
葉爸爸也很久沒見到時鶴汀,很是高興,硬是不顧葉媽媽的瞪視,開了兩瓶酒,招呼自家兒子和時鶴汀陪他喝。
飯桌上很是熱鬧,不怎麽說話的其實是葉萦回,時鶴汀一唱一和地給葉父葉母做捧哏做得倒很是起勁。
等到一切都結束,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都這麽遲了,晚上就在這兒住吧?”葉媽媽提議道。
時鶴汀剛想推辭便聽葉爸爸說道:“鶴汀明天還要去上班吧?今晚就在這兒住下吧,明天去公司也方便,這兒離你們家公司很近的,開車十分鐘就到了。”剛說完就被葉媽媽拿胳膊肘怼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葉媽媽常跟時媽媽煲電話粥,是知道時鶴汀沒去上班的,趕忙打圓場道:“反正就在這兒住吧,好吧?我去給你拿萦回沒穿過的新睡衣,尺寸應該是合适的。”
說完便一溜煙跑上樓去了,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葉萦回剛開口,才說了一個“我”字,便被葉爸爸瞪了一眼:“我什麽我,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老實待着不許走,你一周才在家待一天還有臉說,帶鶴汀去房間去,快。”
葉萦回無奈地在心裏嘆了口氣,有些緊張地轉身帶着時鶴汀往樓上的客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