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抗大金的人一直向另一人抱怨,說大金看上去瘦瘦小小,怎麽背起來比三袋米都沉。兩人争執了一下打算一人抓一邊擡着裝大金的麻袋,大金被颠得受不了,吐了出來,污穢順着麻袋縫隙留下來,惡心的兩個人打開了麻袋口,大金順勢爬出來,腦袋還暈着,一人遞給她一塊髒布讓她擦擦嘴,她嫌布子髒不肯。

他們站在一條石階砌成的過道裏,過堂風陣陣吹來,大金清醒了不少。再讓她鑽回袋子是絕對不可能了,大金摸了摸腰部,兵器已經被收了,又摸了摸懷裏,好在那個鬼畫符一樣的地圖還在,那兩人還在等大金将身上處理幹淨,大金也想快點将身上的髒衣服換下來,三人不謀而合,大金将他們揍暈了。

循着風來的地方一直走,大金走到一處極為寬闊的地方,四周可以望到碧藍的天空,地上刻畫着巨大的陣圖,正中央有一口巨大的黑鍋,黑鍋由十根玄鐵鏈吊起,玄鐵鏈的頂端,隐隐飄着一面紅白相間的旗子。那旗子重的幾乎飄不起來,大金此刻頭還有些暈,只覺得那些旗子與她身上穿的衣服很相似,她揉了揉太陽穴休整了一下,這才看清上面挂着的是她的師兄師弟。

此時四下無人,大金摸了一根玄鐵拽了拽,玄鐵之間相互激蕩,發出響聲,大金不敢再動。目測了下地面到阿薩師兄的高度,開始脫鞋子。她下山的時候,覺得一同出山的有前輩師兄,為了不被看低,特意拆了六塊石板,她将腿上僅剩的六塊石板拆掉,跳了跳,适應了一下,翻身一躍,便到了玄鐵鏈半中央,高空強風吹得她眼睜不開,她尋了個風小的檔口,兩次施展輕功,翻到了頂端。她在頂端給懸挂着的師兄師弟把脈,最後伸手拉阿薩的時候,正好對上阿薩的眼睛。

大金倒挂金鈎,摸過阿薩的腰部,取了他的近戰匕首,放在自己鞋子裏,又掰開咬住阿薩手腕的玄鐵夾。玄鐵夾已經陷入他的骨頭,血肉覆着夾子上的利齒而長,掰開它比大金預想的要費力。阿薩雙手脫離,人便直直向下墜去,大金扣住他血肉模糊的手腕,拉住他的胳膊,踩了兩次天雲梯,震得鐵鏈嗡嗡作響,這才落在地上。

大金架着他離開,被他制止。

“他們還在上面。”他嗓子如同被刀割裂,聽上去十分難受。

大金皺了皺眉,看都沒看上面一眼,架着他繼續向外走,“我救不了他們。”

她感覺到阿薩不走了。

清風卷着微弱的熱氣陣陣吹來。阿薩毫無血色,唇雖幹裂,卻也已經流不出血,他努力的讓自己發聲,也無濟于事。但大金能從他責備的眼神中讀懂他的意思。她翻開他的手腕,給他做了簡單的止血:“他們已經死了,帶他們出去沒有意義。”

“你應該!”阿薩想說,她有責任帶師兄弟回去。可是已經太難發聲。

“他們其中一個的屍體,或者一個活着的你,我只能帶走一個。”大金毫不退讓,她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說的坦然無比。

阿薩已經無力再多說出一個字,只能用眼神瞪着她。

廣場四面八方,一共有六條路,大金貼着牆壁聽了一會兒,已經可以從四面牆壁中聽到聞聲而來的追兵,加上她剛剛走過的那條路,可以排除五條。大金架着阿薩,走向最後一條路。大金覺得自己運氣好,本已經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沒想到她就這樣下了山,還在山下看到了她的馬。

追影因吸食了蒙汗散,還在一旁打響涕。大金吹了哨子,追影看到大金三兩步跑過來,大金将阿薩甩在馬背上。拍了拍追影的屁股,牽着他朝向聖域的方向。

“二師兄說,若是遇難,追影會回去找他。”她解下水囊,先喂了阿薩一些水,又将水囊系在阿薩可以用牙夠得到的地方,“阿薩師兄放心,追影一定會帶師兄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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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

“由折師弟被他們帶走了,我還要去找他。”大金抽了馬鞭。追影嘶鳴一聲,狂奔而去。

阿薩趴在馬背上,此刻心中既沒有被救的慶幸,也沒有被折磨的疼痛。他腦中不斷的略過那張毫無愧疚,卻真誠無比的臉。他發現他并不懂她。

很難說她有沒有同門情誼。

很難說她是冷血還是冷靜。

很難說她是不是叛徒。

叛徒這兩個字在他心中略過的時候,他猛然一驚,不敢再想下去。

大金滿手是阿薩的血,身上有嘔吐物,此刻風沙一來,又粘了一身黃沙,她實在受不了了。一定要尋個水邊清洗一下。回龍客棧就是依綠洲而建,憑着她小時候的記憶,試着辨別周圍的聲響,大金聽到一絲駝鈴聲。有駝鈴就意味着有商隊,商隊肯定會去回龍客棧落腳的。大金心中這樣想着,追着駝鈴的方向跑去。

然而這對人馬,其實是千羽軍回龍駐軍喬裝的,他們行進的方向并不是回龍客棧,而是駐軍軍營。負責此次押運的公孫承文很快就察覺到了大金的跟随,刻意壓慢了行進速度,會一會來人。大金也沒想這樣多,她聽到駝鈴聲越來越近,十分高興,加快了步子跑了過去。

公孫承文看到了一個灰頭土臉滿手是血的小丫頭。

大金看到那人穿着和馬賊首領一樣的似水一般光滑的布衣,登時警覺了起來,在公孫承文十步之外站定。公孫承文早已經布好陣法,哪怕隔着十步,大金已經是這群駱駝裏的困獸。

“你身上的衣服是哪裏來的?”大金問。

公孫承文仔細看了她的打扮,雖說面有黃土,但她鼻梁高挺,眼睛很大,雙眼皮也比一般中原人深,看裝扮更加能确定她來自關外。于是試圖友好道:“這位小姑娘,可是來自聖域?”

大金點了點頭,還是那個問題:“你這衣服是哪裏來的?”

她雖這樣問着,但心中已經公孫承文認作馬賊。蹲下身摸了靴子裏的匕首。

“這是長安彩雲布坊的出的尋常衣料。中原随處可見。”他細心回答道。

大金似信非信,又問:“那這料子,有綠色的麽?”

“自然是有的。”公孫承文答道。

大金一陣失望,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料子随處可見,那要到哪裏去尋那馬賊?公孫承文見她情緒突然低落了下去,順勢問道:“小姑娘可是在尋什麽人?跟着我們要做什麽?”

“我在尋一個穿着綠衣服的人。但是我要先找身幹淨衣服,不然我的同伴會認不出我。”大金只顧着自己說,也沒在乎對方怎麽想。公孫承文自然是誤會了,他以為大金要找一個中原人,那個中原人或許是她很重要的人,不打扮幹淨了,大金不好意思去見對方。他心中十分憐惜這個小姑娘,便道:“不如你随我回去,我的住處有水源,可以讓你洗個幹淨。”

大金點了點頭,他看大金滿手是血,以為她受傷,抱着她上了駱駝。

大金看到了許多千羽士兵,她倔強的憋着嘴,不再同公孫承文說一句話。公孫承文在路上與大金聊了許多風土人情,不想此刻大金突然沉默,以為她是人多害羞,就命人給她找了間屋子,燒了一盆熱水給她換洗。

公孫承文很貼心的給她備了一件像水一樣的料子做成的衣服。大金很喜歡,問公孫承文這是什麽料子,他告訴她,這叫緞。大金愛惜的摸了又摸,最終還是推還給公孫承文道:“這衣服太大了,穿起來不合身,我不要。”

公孫承文詫然,又命人在附近的人家尋了與大金身材差不多的衣服來。跑腿的牛大不明白公孫承文為什麽這麽寵着這個小姑娘,燒好水後跟一群弟兄在牆角下唠嗑,有人走過,聽了他們的對話,笑了笑道:“公孫先生當然是沒想到,那丫頭小小年紀卻很有定見。是他小看了人家。”

大牛轉身一看,就見一身金燦燦的衣服,趕忙遮了眼道:“哎呦,我說是誰,陸三少爺,這可閃瞎小人的眼了。”

公孫承文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看到陸劍鋒,關切道:“陸三公子可有尋到令弟?”

陸劍鋒搖了搖頭:“我已經在此處找了十日,這裏每家每戶我都快記得叫什麽了,沒有人記得我六弟。我聽聞最近有邪教抓了許多孩子上山,說不定那裏有我六弟線索。要是還沒有,我也只有去關外尋了。”

公孫承文點了點頭,道:“邪教的事情我千羽軍一直在查,陸兄不如在此等一等,今日晚間,就該有邪教的消息了。”

陸劍鋒上門就是為了這事,見公孫承文這樣說,自然應下:“正好,千羽軍要是還缺糧草,便去我家商號支錢就是。”

公孫承文直說這事他可做不了主,邀了陸劍鋒去見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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