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其實大金一點都不怕巡夜的馬賊,因為按照她的估算,接應阿薩師兄的人已經在阿薩師兄那得知了這裏,現下應該會在山下跟馬賊打起來了,說不定因為她被困的太久,山下都已經清幹淨了。她放心大膽的往下走,卻沒想到,等着她的是熊熊火光。
他們三人就是移動緩慢的活靶子,暴露在敵人面前。
由折想用力推開大金,卻被大金反推開。
哈生雖然看不到,但是可以聽到兵刃相撞的聲音。
夜風或冷或熱,空氣躁動不安。
大金奪了兩把刀,在空中耍了一套劍花,熟悉了下手感。她直視被擋住的下山路,手起雙刀落,已經有人應聲倒下。
這套刀法是二師兄教給她的,據說是風雪堂的獨有心法,名為舍身。她一直不懂舍身是什麽意思,然而今日,當每一個人沖向她的人倒在她刀下,當每一個想要襲擊由折合哈生的人被她砍死,她隐約懂得了,懂得了三年前那個白發孤寂的人說的“铠甲”,懂得了“舍身”。後背不知被誰砍了一刀,她聽到由折的驚呼。她想要保護他們,卻被人砍刀手背,吃痛的左手一滑,刀掉在了地上。
火光圍得越來越緊,大金卻不覺得害怕。她在人群裏看到了下山的小路,就差那麽一點點了,她一瞬不眨的盯着近在眼前的出口,右手又砍死了兩個撲上來的敵人。可是怎麽砍都砍不完。她眼前可見的小路,又湧上一批人。
由折看到她手上的刀頓了頓。
他認命道:“大金師姐不要管我們了,先走吧。”
大金抿着唇,左臂直接掄過撲上來的人,手腕上一片鮮紅,印出天煌教護手的花紋。
火光,血光,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直到有人擒住她的雙手,嬉笑道:“好厲害的小丫頭。”她才看到一身黃衣,這個人一柄青色長劍橫掃之處,瞬時打開一條出路,他将她扔給公孫承文。郝飛虎抹了一把血跑過來道:“師姐。”
她看清了來人,是千羽軍。
“我師弟呢?”她問郝飛虎。
“由師兄他們已經接下山去了。師姐已經沒事了。”郝飛虎說着激動的就要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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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別過頭去。
“你們今夜會鏟平這裏麽?”大金問公孫承文。
“是為民除害。”公孫承文糾正她道,“你受傷了,先回去休息。”
大金搖了搖頭,從他懷裏掙出來:“我答應過一個人,要親手殺了他,就算來不及,也要替他收屍。”
公孫承文沒有阻攔她,等她在地上挑好了兩把刀,一同攻上山。廣場上,兵刃相接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又回蕩開去。大金站在中央,揉了揉眼睛,也不知該走哪一條路。
“你在我軍将士那得來的地圖,可否借我一看?”公孫承文無奈道。
大金這才想起來,從懷裏取了出來給他。公孫承文接過滿是血水的地圖,上面原本的道路已經看不清了。公孫承文見狀,只得分散兵力去各個通路。大金叫住他道:“要是遇到一個穿着綠色緞面衣服的人,能将他屍體帶來給我麽?”
公孫承文一怔,想到大金追着他時就是為了見一個穿綠色緞面衣服的人,想将自己收拾的妥帖。想必那是她很親近的人,只是沒想到,此時此刻會在這裏遇到麽?他突然覺得,大金如此深明大義,是國之棟梁,打定主意此次攻占,要賣大金一個人情,好拉攏她入千羽軍。
大金自然不知道他的算盤,見他同意,就又沿着地牢那個入口殺進去了,按照她的想法,那個馬賊是從這裏放她走的,走這條路,最有可能遇到那個馬賊,只要他不亂跑的話。
公孫承文在廣場上仔細研究了地上畫的陣法,命将士移動了玄鐵鏈。懸在半空的鐵鍋墜落,就在快要落地的瞬間,廣場的陣法圖上竄起一條火蛇,點燃了大鍋下的火盆。大金雖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但是裏面卻跟剛才不一樣了。那些隔斷牢籠的火圈,突然沒有了。既然沒了她就不能不救,打開了牢門放裏面的人出來。千羽軍見有牢籠,以救人為主,搜索的就沒有大金快。大金一路劈了幾個牢門,後面的千羽軍就越跟越少,等這條路走到頭的時候,僅剩的幾名千羽軍聽到左手邊有孩童哭泣,自然向左拐。大金選了右邊的過道。
這條路不知道通向哪裏,只是越走越幽靜,越走越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那味道很像是天煌教後山種植的千神花,大金沒有來的覺得心下安寧,她加快了步子,看到了山谷處盛開的大片大片的紫色千神。在花叢之中,她聽到有女子細聲輕笑,施展輕功,點花而落,看到了那個穿着紅衣的女子。
那女子妝容打扮,與聖女相像。
不同的是,聖女穿的要多一些,不會露出蠻腰腳踝。她看到大金,倚着石亭緩緩站起,腰間的銀鈴清脆作響,花枝搖曳,仿佛整片千神花都要争相為她盛開。她撫過一只花瓣,問道:“你是誰的弟子?”
“聖女殿。”大金道。
大金聽到她身後一聲嘆息,馬賊首領衣衫不整,匆匆撿起地上的綠衫穿上,他并未看大金一眼,只是安撫那女子道:“不過是個孩子,又何必跟她置氣。”
那女子沒有理他,仍是看着闖入的大金:“胡說,天煌教只有一堂會用雙刀,罷了,他來與不來又能怎樣呢?”她話音未落,身形已經漫過層層花瓣,銀鈴似乎被風啞了嗓子,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大金就覺得胸口一熱,若不是剛剛躲的快,此刻已經被劈成兩半了。
“喏,天神沒有告訴你,撒謊是要永墜黑暗的。”她擦掉指尖的血,歪着頭看着大金。大金從未覺得會死,然而此刻,在她面前,大金感到了臨近的死期。
“教主手下留情。”馬賊首領合衣跪在她面前,“她是風雪堂的弟子。說不定是那人的徒弟。”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卻是不讓步:“是他的徒弟更好,你帶她的屍體回去,他定然會來見我了。”
“教主又何必因為一個孩子跟他心生嫌隙。”馬賊擋在大金面前,又攔了她一攔。
“不過是一個徒弟,日後他要是喜歡,地牢裏那些孩子都送她就是了。只是,女孩子要刮花了臉。”
大金悄悄解下護手,她身受重傷,兩副石鐵護手的重量已經有些吃力,她從未摘下這對護手握過兵器,此刻只覺得手上的刀不是刀,輕若無物。猛然一震疾風從左耳劃過,她向後急退,竟然可以片葉不沾,片葉不動。
大金看着她,她似乎也有些驚訝,但不過轉瞬,便聽她笑道:“倒是小看了你。”
大金的速度雖然快了許多,可以避開要害,但強敵在前,敗局已定。忽而風中傳來千萬箭矢撕裂長空之聲,只見一銀甲将軍踏馬而至,馬蹄踩壓了片片千神花,大金突然覺得分外刺眼,還未等察覺,就見那人揮手,又是第二輪箭矢,紅衣女子行若鬼魅,卻也避之不及,突然間她抓起跪在地上的馬賊首領。綠衣還未穿戴整齊,散亂的飄在亂箭之中,血将綠衣染成黑色,男子甚至來不及驚恐,就有箭矢穿耳而過,他看向大金,重重墜地,那紅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
大金緩慢的站起來,走到馬賊首領面前,他全身沒有一處完好,不知這算不算是全屍。馬背上的将軍要拉她上馬,她去亭子裏将地上那床被子抱來,裹了馬賊的屍首,她本想抱着他的屍體買好棺木埋在山下。但重傷在身,她自以為傲的力氣已經耗盡,她突然停了下來,看着馬上的将軍道:“可以幫我在那裏挖個坑将他埋了麽?”
來到這裏的是千羽軍駐回龍軍營的将軍李泰佑,外面的賊匪已經剿滅,他本是來主持大局,聽到公孫承文說大金是個可塑之才,應當留用,這才追到了這裏。他看見眼前大金滿身是血卻毫無畏懼,從未退縮,已經十分心動,現在看她仰着頭來求他,雖然是他害死了她的親人,她卻并未有恨意。他早就在公孫承文那知道一切,本是想留下馬賊首領,讓他二人團聚,沒想到還是天人永隔。他翻身下馬,将披風披着她身上,道:“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沒有關系的。”大金氣血有些虛,覺得自己也撐不了多久了,“趕緊把他埋了就可以回去了。”
大金是被隔壁的哭聲吵醒的。天煌教從未有過這麽多孩子的哭聲,大金初次聽到,腦子有點蒙。由折見她醒過來,喂了她些水,轉身要去叫軍醫過來。大金一手揉着太陽穴,一手拉着由折的衣角道:“隔壁是什麽?”
由折氣色也不太好,不過比起傷重的大金和哈生,他算是皮外傷,醒的較早,将在邪教救出十餘個孩童的事與大金說了。隔壁哭聲此消彼長,吵得大金無法入睡,她活動了下胳膊,胸口扯的痛出一身冷汗。由折安撫她躺下:“師姐還需要再休息幾日,這樣上馬,傷口會裂開。”
大金抓着他的衣角:“我在這裏,頭會裂開。”
正說着,公孫承文與陸劍鋒走了進來。大金認得陸劍鋒,就是他一劍指路,橫掃一片救下她的。公孫承文看了看她的傷,要她多休息,又從隔壁屋子叫來一個小丫頭,替她換藥。那姑娘眼睛還有些紅,顯然剛哭過,大金看着這雙眼睛頭就開始疼。直說她可以自己來。
公孫承文與陸劍鋒對視一眼,走出了大金的屋子。
“這小丫頭看着嬌弱,倒很是硬氣。”陸劍鋒道。
“現在你知道為何我與将軍想留下她了吧。”公孫承文邀他去議事廳。
“聽她口音,是關外人。小小年紀武功不弱,也只有來自天煌教了。你當真說的動人家?我看她年紀雖然小,可不是那麽輕易被說動的。”
“說不說的動,也要先說過才知道。”公孫承文回道,“倒是此次剿邪教,可有尋到六公子線索?”
“我剛剛也問了,這群孩子裏,沒人見過老六。”陸劍鋒道,“大哥出關之日将近,要是知道這小子丢了,只怕不好喽。倒是我要不來軍營裏躲一躲。”
公孫承文笑笑不語,換了個話題道:“弘理大師為救百姓,死于邪教地牢,屍首已經有些腐爛,不知該如何與少林說。”
“少林規矩,大師的屍體都是要送回少林火化入舍利塔的。為今之計也是該尋些冰塊,盡量保存大師屍首,我親自快馬加鞭,護送去少林。”陸家将在沙漠裏尋冰說的十分輕松,公孫承文也沒禮讓,也确實只有富甲天下的陸家,才有這樣的財力将弘理大師的屍體送回少林。公孫承文見此事也算了了,剩下的就只有送那些孩子回家了。事不宜遲,陸劍鋒帶着人去昆侖雪山鑿冰鑄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