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Part 5
莫笑收起手中的透明塑料袋,站了起來,恰巧站在一棵大樹正前方,早晨的霞光穿過繁密的枝桠,落下點點斑駁,跳躍在她肩頭。
幾天前的事情她還記得清清楚楚,家裏那些大包小包的東西也時刻提醒她,曾經有個無恥的男人,害她白白花了一百多塊錢。
不過——
莫笑看向他攔着居民的胳膊,心裏面嘀咕起來,原來他是警察嗎?怎麽警察也有這麽無賴的!
在個人恩怨和大義兩者之間,她還是較為理智地選擇了後者,決定事情結束後再讨伐他借錢一事。
陽光中,女人揚起白皙的臉頰看他,搖頭:“不是,是早上來收垃圾的清潔工。”接着她看向人群裏,擡擡下巴,“就是那位阿姨。”
晨光大露的早晨,空氣中隐約飄着屍體身上的腐臭味,本是美好的早晨,霎時變得隐晦沉重起來。
習遠的目光在她與陽光般明媚的臉上停了三秒,就往那個清潔工身上移去。他走了過去,提醒清潔工留下做人證,等警察過來錄口供。
莫笑這會才知道他不是警察,一般遇到命案發生,居民的反應不是躲得遠遠的明哲保身,就是圍在旁邊看熱鬧,可是這個人卻沒有,他一直在維持現場的秩序,手段和警察的方法有些出入,達到的效果卻是相同的。
只是他為什麽要介入這件事?和自己一樣,純屬條件反射的行為嗎?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可他正對陽光,耀眼的光芒将他的臉型輪廓照得模糊不清,再加上他一直在和群衆說話,莫笑也只能看了個大概。
這樣模糊的樣貌,莫笑并不能把他和那天晚上漂亮的男人作比較,那晚的他,耍橫無賴,而此刻陽光下的習遠,卻是滿臉認真,渾身散發着嚴謹之氣。
“她是203棟小區的王妮妮!我認識她!”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個青年男人的聲音,莫笑詫異擡頭,循聲望了鍋去,就見一個二十七八歲模樣的男人沖在人群最前面,被習遠給攔住了。
習遠又警惕地問了遍,确定後才把青年男子放了進來。
習遠帶他過來确認死者的身份,青年男子皺眉看了眼地上的死者,估計是看到死者的死狀,面色突然變得蒼白,繼而擡頭望着他們倆,肯定地點頭:“沒錯,我見過她幾次,就是王妮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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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聯系到死者家人嗎?”習遠看了眼外圍的人群,偏頭問他。
男子沉思了會,搖搖頭:“她好像是一個人居住的,每次看見她都是一個人,而且在南城似乎也并沒有什麽親戚……”突然想到什麽,他聲音高了起來,“不過,最近我看見她和一個男人吵架,那個男人還推了她,然後她就哭着跑了,那個男人看着年齡和她差不多大,看兩人來回推搡的動作,估計他們是鬧分手了。”
習遠和莫笑兩人聞言下意識地相視一眼,又聽到那個男人小聲嘟囔道:“警察同志,她不會是想不開自殺的吧?”
遇到這種事,一般居民首先是圍觀,繼而遠離。王妮妮既然在南城沒有親戚,那麽他們不可能是死者的家屬,而且,能夠有秩序地維持命案現場,青年男子首當其沖就想到了警察。
可是——
“她(他)不是警務人員。”兩人異口同聲,回答令人猝不及防。
青年男子一愣,他們二人對視一眼也愣住了,看到對方探究的眼神,莫笑無所謂地一笑,在手上套了個透明塑料袋,邊蹲下了身子:“她不是自殺。”
兩指撥開死者的雙唇,又翻看了眼死者的衣襟處,莫笑這才補充道:“一般缢死者會出現大小便失禁的情況,再者,按照她正面上吊的姿勢,應該會在嘴角、下巴、胸前以及面前的地面上多多少少遺留些滴狀血液、鼻涕,可是死者并沒有出現這些情況,臉上也沒有液體流淌過的痕跡。”
莫笑移開手,手指隔着塑料袋将死者的腦袋往一邊歪去,露出脖子後面的粗麻繩,她翻開死者的頭發,指着麻繩的繩結處說:“如果死者是自殺,那她在自殺過程中,由于呼吸不暢,大腦內部缺氧,就會主動産生求生的意識,這時候身體肯定有掙紮,而掙紮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脖子,所以理當屬繩結處的摩擦程度最為嚴重。”
二人循着她的手看去,繩結處卻是安好完整,甚至一絲毛躁都沒起。
青年男子本來認為他們倆是警察,剛才聽說不是後,看他們的眼神都藏了些懷疑:“你的意思是她不是自殺,難道是他殺?”
習遠看了他幾眼,沒再講話,一旁的莫笑脫下了手上的塑料袋,也沒和他辯駁。
不出一會,警車的呼嘯聲就在公園門口停止了呼嘯。
來了幾位警察及法醫,看到習遠他們幾人,打頭的刑警走了過來:“習遠?你在這兒幹嘛?”他看了看習遠身後的三人,又轉頭看向習遠。
習遠微微颔首:“早上有事路過。”接着又一一介紹身後的三人,“袁科,這位清潔工阿姨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他認識死者,還有她……”
想了想,習遠終究還是沒能找出詞語來介紹她。
莫笑聽到他們的對話,起身走了過來,微笑着向袁科介紹自己:“我叫莫笑,将死者抱下來的。”
袁科聞言看了看身後的大樹,又觀察了眼死者和她的身形,套上手套點點頭:“一會都回去做個口供。”
——
一行人從刑警隊出來後,已經下午兩三點,上午本是與人約好談事的習遠和袁科道了別,就行色匆匆地準備離開。
剛走到警署大隊門口,就聽到一個驚訝中帶着些許崇拜的聲音:“莫小姐,你是學醫的嗎?”
習遠看了過去,前面兩個背影正是上午遇到的那兩人。
“不是。”她笑了笑。
那個青年男子不解:“那你為什麽會知道王妮妮不是自殺的?”
莫笑擰眉沉思,暗忖了小會才回答他:“估計是警匪片看多了吧,老實說我也不太确定她是不是自殺呢。”
青年男子摸着下巴來回摩挲,似乎在思考什麽:“我現在也覺得,好像不是自殺……”
莫笑微微一笑,正要說什麽,就聽到身後飄來一個散漫的聲音:“靠近死者的樹幹表皮上,并沒有磨損痕跡,死者指甲裏也沒有麻繩碎末。”
聽到這個聲音,她微微一驚,大腦卻控制不住地順着對方的話思考起來,兀自想了十幾秒,靈光陡然一亮。
對啊!
如果死者真是自殺的話,那她掙紮的時候肯定會無意識地蹭到什麽,最靠近死者的就是樹木了,可是樹幹表皮上并沒有摩擦痕跡。而且,在呼吸不暢的情況下,人都會條件反射地想要解開脖子裏的繩子,指甲裏好歹也會留下蛛絲馬跡。
等等這一系列的細節之處都表明,死者是在死亡後再被人吊了起來。
莫笑興奮地想着,這些細節處她确實沒有觀察到,她只能從屍體表面呈現出的狀況來推斷死者的死因,并不是十分确定,可是經過剛剛那個男人一提醒,她的推理,似乎變得理所當然起來了。
正要回身加問時,耳邊刮過一陣輕微的風聲,再回眼,習遠已經從她身邊大步踏過。
她好奇地盯着那個已經離去的高大黑影,他到底是幹什麽的?看剛才的情況,習遠并不是警察,可是他控制命案現場的魄力,以及對現場的觀察力明明是警方才該有的。
莫笑看着他好久都沒回神,身旁的青年男子也聽到了習遠剛才的話,現在有了些頭緒一樣,點點頭贊同:“這麽說,還真是被兇手給……”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說着,男子又看向習遠離開的方向,兀自陷入沉思:“我說你們倆可真有意思,不是警察還做着警察的事。”
他的聲音極輕,莫笑卻聽得一清二楚,她讪讪一笑,未作任何回答,轉身向另一邊離去。
——
這些天,莫笑一直在忙着找工作,她大學學的是計算機專業,但大多公司對女工科生不大看好,再加上她的年齡正值結婚生子的緊要卡口,莫笑遞出去的個人簡介頻頻遭拒。
總不能靠唱一輩子歌賺錢吧?靠唱歌的話,那她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莫笑趴在咖啡廳的桌上,悲哀凄凄地攪着面前的咖啡勺。
這種小資生活,又得花費幾百塊,可是為了工作,她不得不狠狠心,應約來到這家咖啡館。
昨晚,她接到一通陌生電話,問明白後才知道對方居然是蘇璟。蘇璟因為上次在酒吧的事再次對她表示抱歉,并且聲明已經将吉他還回了酒吧,她的手機號碼也是酒吧經理提供的。
對方似乎有看透人心思的能力,蘇璟随後提出要與她見面的要求,剛開始莫笑一直在委婉拒絕,可當蘇璟搬出介紹工作這一說時,她就動心了,然後就雙手捂臉,不要臉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