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Part 6

莫笑剛喝了兩口,對面就有人坐下了。

她放下杯子看過去,蘇璟摘下了墨鏡,露出整張臉,舉手投足間依舊端雅可敬,莫笑忙收回視線,不自覺坐直了身子。

蘇璟笑了笑,安撫她道:“緊張什麽?你又不是我手下的明星,看到我這麽害怕?”

莫笑嘿嘿兩聲,伸手把垂至臉龐的發絲別到耳後,緊張情緒倒是緩解了一些,她笑着說:“不是,只是第一次和名人一桌,多少也會有些緊張的。”

緩緩舒了口氣,莫笑這才放開了手腳,擡眼與她對視。

“昨晚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你這麽小心翼翼的話,讓我怎麽和你做朋友?”

昨晚的對話,莫笑已經忘了大半,她唯一記得的,就是介紹工作的事。她輕拍了下腦門,抱歉道:“我記性不大好,一些話也記不清了。”

蘇璟喝了口咖啡,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那我說介紹工作的事情你沒忘吧?”

“沒有,沒有!”莫笑忙搖手,下一秒,又覺得自己的态度太過焦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

“沒忘就好。”她放下杯子,伸手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給莫笑遞了過去,“就是這家公司,他是技術部門的經理,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直接去面試就行了。”

莫笑接過名片,上面寫着盛華網游開發公司,技術部門經理,談路,以及他的個人聯系方式。

她驚訝擡頭,不解蘇璟為什麽要幫助自己。

收到她投過來的眼神,蘇璟嘴邊露出一絲笑容,解釋說:“那晚确實是吓着你了,這樣吧,介紹工作就當是給你的精神損失補貼,如果你不接受這個理由,那你可以把它當成一個朋友對你的幫助。不過,你以後的工作表現是會影響你的工資的,這點我可幫不了你。”

莫笑松了口氣,舒心一笑:“嗯,謝謝您。”

“別您您的叫我,我有那麽老嗎?”蘇璟撲哧一笑,睨她一眼,“不嫌棄的話,你就叫我姐吧,我比你大了幾歲,叫聲姐也不吃虧。”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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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到這個工作,莫笑此刻心中唏噓一片,不知自己到底是該責怪習遠,還是該感謝他。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因禍得福”嗎?

事情已經說得差不多,蘇璟擡腕看了看手表,收起一旁的包:“我得走了,還有事,你記得明天就去面試,估計隔一兩天就能上班了。”

莫笑也起身站了起來:“嗯,我知道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戴上墨鏡,蘇璟走了兩步繞到她身旁,伸手拍了下她的肩部,丢下句:“在公司好好表現。”就離開了。

蘇璟走了沒幾分鐘,莫笑在這種地方實在坐不住,也相繼離開了咖啡館。

明天面試的話,那她今天要好好準備下,雖然是走後門,但也要走得體面點。

——

現下正值六月中旬,早晨的南城被一層薄霧籠罩,金色光芒一躍而發,撕裂了這層迷蒙霧氣,整個城市頓時無比清爽。

莫笑住在老城區,靠近江邊,清晨剛醒就聽見江輪的鳴笛聲,嗚咽徘徊。

剛做的夢還在腦海回蕩,莫笑睜眼盯着有些脫落的天花板,腦袋慢慢放空,記憶也混濁起來,剛剛還記得清楚的夢境,轉眼就忘了個一幹二淨。

她揉揉腦袋,起身坐了起來。

金色陽光透過窗簾縫絲絲照射進來,一縷毫無忌憚落在了她臉上,刺眼的光令莫笑本能地擡手遮眼,她摸了摸眼角,那兒有一道幹痕。

莫笑坐着緩了一會,轉頭拿起枕頭。

果然有一處被沾濕了。

做夢又哭了?莫笑皺眉嘆口氣,煩躁地抓了兩把頭發就下去洗漱。

都說夢境是相反的,雖說她不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麽,但既然她在夢中都哭了,那肯定不會是什麽好夢。

夢裏過的不好,現實生活就會相反。

莫笑對着鏡子揚了揚眉,化了個妝遮住眼部的微腫。

面試她已經過了,本以為經理好歹會問幾個問題,誰料對方就說了個時間,讓她到時候去上班,這讓原本做好被盤問準備的莫笑有點措手不及。

到樓下早點鋪買了幾個包子,莫笑邊啃邊上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也是住在老城區的一名中年人,看她這麽猴急地吃東西,不免好心問道:“姑娘,在哪上班啊?”

莫笑嘴裏還嚼着,口齒不清地回他:“在盛華,今天剛去。”

“頭一天上班啊。”司機大叔擡眼看了下後視鏡,點點頭笑得和藹,“盛華可是個好飯碗啊,你頭一天上班,不能遲到了,姑娘,坐穩了!”

莫笑不好意思告訴他自己是托關系才進去的,咽下口中的包子,她也只好讪讪地直點頭。

到了後,莫笑付了錢就腳下生風樣,忙往裏面跑,直到大門口前才及時剎住腳,整好衣服走了進去。

——

莫笑被安排在美工部,這兒是妹子的集合地,僅僅一個上午過去,她就新結識了一位朋友,同部門的餘茜茜。

聽餘茜茜說,她也是幾天前剛被招進公司的。美工部新來了兩位,整個技術部門一共進了五位新人,而且據說,不久後公司就會召開迎新舞會。

莫笑的小心髒顫了顫,弱弱問她開舞會是自費還是公費。餘茜茜好笑對着她左看右看:“當然是公費啊,自費的話誰會參加?”

莫笑撇嘴:“多浪費錢,還不如給員工加工資。”

餘茜茜手指戳了戳她的臉蛋,不争氣地說:“你傻啊你,舞會代表什麽?代表你能見到一大票帥哥,一大票領導,順便還能拎回去一個金龜婿呢!”

正值午餐期間,莫笑坐在她對面,生怕她的話被別人聽見,清清嗓子打斷了她緊接着要說的話。

“咳嗽什麽,我還沒說完呢。”

餘茜茜夾了根肉絲放入嘴裏,若有所思地撐着下巴:“聽曉夢講,最大的領導我們是沒希望了,他已經成了市場部部花的砧上肉,其他的嘛還是有希望的,而且最大的希望就是咱們技術部門的經理,談路!”

聽到她漫無邊際的話,莫笑一口湯差點沒吐出來,她噎了口飯打擊道:“你可別了,就談經理那朵花,咱們這種小老百姓養不活的,說不準還得被他反噬。”

莫笑的面試官就是談路,初見他時,對方一雙桃花眼就把她給電得頭昏腦脹,如果真和這種食人花在一起了,那她以後還要不要活?

“怎麽就養不活了?你要有信心,雖然人談經理長得比我們好看,但為人很随和啊,挺親民的,盡管他花邊新聞多了點,但也沒見哪個女人真正上位的啊,那說明,他還是挺潔身自好的。”

餘茜茜一臉滿足地吃着飯,口中滔滔不絕,全是談路的好話。莫笑無語扶額,伸出筷子敲了下她的腦袋,口中念念有詞:“快回魂快回魂,談經理快把餘小茜的魂魄還回來!”

餘茜茜捂着腦袋撅高了嘴:“我哪裏被他迷住了,我只是識時務,不像別人一個勁地只知道扒着習總那棵草不放!”她看向莫笑的目光突然一挑,眼神示意了下不遠處,“吶,你看,部花跟在習總後面呢,那群不死心的女人只能咬碎了一口銀牙。”

莫笑撲哧一笑,順着她的眼神轉過頭去,視線剛觸碰到進公司餐廳的人立即愣在原處,口中的咀嚼動作驟然一頓。

莫笑連忙咽下嘴裏的東西,轉頭問餘茜茜:“你剛說什麽?”

“那群不死心的女人只能咬碎了一口銀牙。”埋頭吃飯的人擡起臉,想了一會,又改口道,“不對,是一口瓷牙,沒那麽金貴。”

“不是,上一句!”

“部花跟在習總後面?”

餘茜茜神思一回,不明白地看她又轉過了頭去。

怎麽回事,難道莫笑也加入“瓷牙”隊伍了?

莫笑回頭,筷子點點身後,睜大了眼睛直視她:“習總叫什麽名字?”

餘茜茜有些擔心自己的猜想成真,皺了皺眉:“習總嗎?他叫習遠,你不是真的也要加入……”對方突然伸手一擋,阻止了她說話的動作。

“我現在覺得,你的眼光好太多了。”

餘茜茜一樂,伸手從她餐盤裏撈出了幾根肉絲,笑眯眯地嚼着:“是嗎,我也覺得。”

比起習遠,莫笑覺得她還不如被談路電死。

她也終于明白蘇璟為什麽這麽容易就幫她介紹了一個工作,原來這家公司的老板是習遠。

莫笑低下了腦袋,心不在焉地吃着餐盤裏的飯菜,突然,餘茜茜敲了敲她的餐盤邊,好奇地看她一眼,視線又轉到莫笑身後:“你還是加入瓷牙隊伍吧,人家都站在你後面了。”

說完,變臉一樣,餘茜茜揚起明媚的笑容,起身沖來人笑道:“習總,你要坐我們這邊嗎?”

完了。

莫笑握着筷子的手一抖。

算賬的事沒法完成了。

Part 7

身邊的人手端餐盤,默不作聲地站着,雕塑一樣盯着面前人的後背。看到很少來公司食堂的老板,周圍的員工都煞是驚訝,頻頻扭頭探查他們這邊的情況。

莫笑恍惚了幾秒,起身站了起來,面色不佳地坐在餘茜茜身旁。

對面,那人倒是怡然自得地在莫笑原來的位子上坐下,悠哉地吃了起來。自認自己和老板不熟,餘茜茜首當其沖就動了這桌另一人的念頭。她低下腦袋偷偷瞄了眼一直用筷子戳飯團的莫笑,像是明白了什麽,擡頭沖習遠嘿嘿笑問:“習總,你們倆認識?”

習遠吃飯的動作一停,順着她的眼神向莫笑看去,淡淡嗯了聲:“嗯,說起來,我挺對不起她的。”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害怕被別人聽見一樣。餘茜茜看着習遠略微愁緒的面容,思緒飄得無影無蹤。

他說對不起?

通常一個男人對不起一個女人,最大的可能就是讓那個女人受了極大的情傷。而且再瞧習遠一臉抱歉,莫笑卻板着個埋怨憤怒臉,她怎麽看都覺得有問題。

莫非……

餘茜茜一臉驚詫,單手捂唇,視線不可置信地在他們二人身上來回流轉,吞吞吐吐問道:“你們……你們不會是……”

“習總,蘇姐已經把吉他還給我了,所以你并沒有對不起我,也不需要再一次道歉了。”

她想了想,算賬的事情就算了,既然現在她身為習遠的員工,眼下要做好的事,就是努力工作,還有,和老板盡力撇清關系。

莫笑的聲音堅硬清脆,神情也十分嚴肅。可習遠卻像是沒聽見,轉臉提醒餘茜茜:“吃完了?”

明顯的趕人語氣,餘茜茜正處在敏感關頭,一下子就聽了出來。她急忙收好碗筷,自覺地擺手和他們告別。

餘茜茜一走,桌上就剩了他們倆,徒生尴尬。

莫笑也起身收拾東西,卻被他叫住了:“你和蘇璟都成朋友了,和我就不行?”

“行。”

莫笑眼珠一轉,回頭推高眼鏡框看他。

“有條件?”

她挑了挑眉,否認:“當然沒有,能和老板做朋友,工作就有了一大保障,哪裏還需要提什麽條件啊。”

拿起餐盤,莫笑轉身往外走。

習遠跟了上去,偏頭看她:“我只是閑老板,保障不了朋友的工作,你還是提條件穩妥些。”

莫笑覺得好笑,腳下離他遠了點,目不斜視往前走,自言自語道:“我說你還真是不死心啊,我已經收到吉他了,你怎麽還來道歉?”

她突然腳下一頓,側身審視地盯着他看:“你不會是想追我吧?”

習遠放下手中的東西,跟着她走出食堂,掌心握着面紙的手插回褲兜。

他失聲笑了,卻是沒否認:“那你會接受嗎?”

“別!”

莫笑伸手一擋,隔開了他,“我還想好好工作呢,習總您就放過我吧。”

他反問得極其懶散自然,莫笑自然不會相信,至于他是因為什麽,她也不想去深究。

轉眼,看到陸續有人從食堂裏出來,莫笑後退一步,借工作繁忙為由,躲開了去。

莫笑走得匆忙,還有點躲避的意思。習遠好奇轉頭,原來是公司的幾個員工,怪不得她一臉避之不及。

回頭盯着已經遠去的背影,習遠伸出插袋的手,按按跳動的太陽穴,嘴角挂上的笑容一點一點逝去,面容變得嚴肅。

漆黑如墨的眸子緊緊鎖住離去之人,他眼中情緒變化萬千,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

下午,談好合約剛回公司時,習遠就收到了晏少孚的電話。

兩人最近的聯系日漸頻繁,知道他應該是查到了什麽,習遠按下接聽器,不假思索問他:“查到什麽了?”

電話那頭,晏少孚一派嚴肅的話絲毫不差地傳入他的耳內。

“和莫笑的事情無關,我們暗中找到了當年檢查江家三具屍體的法醫,得到一些屍檢報告的內容。”

當年接手的法醫早已經退休,蹤跡更是不可尋,晏少孚這番下了不少工夫才找到對方。

習遠手握着手機,站在無人的走廊裏,正面直對深色玻璃。他居于高樓,斂下深邃漆黑的眸子,望着這個被血色夕陽籠罩的城市,手掌心的溫度逐漸升高。

耳邊依舊是晏少孚的聲音:“當年的案發現場,确實是有三具被燒焦的屍體,也就是我們那天看到的情況。”

聽者像是被觸動到什麽情緒,握着手機的手突然一怔,習遠擡眼看向更遠方,嗯了下示意對方繼續。

“……根據屍檢,兩具成人屍體都是雙手緊握拳頭,腰腿蜷曲,而且經過骨骸檢查,發現兩具骨骸中,喉部,肺部等這些地方的骨頭比其他部位略黑,所以判定是中毒。”

說到這,晏少孚突然停了下來,本來嚴肅的語氣也變得有些忐忑:“……而另外一具屍體……”

對方的停頓讓習遠也緊張了起來,他明白對方的擔心,他又何嘗不擔憂呢,這些年,查來查去,得到的都是同一個回答。每次一聽到當年的案件,他都如同行走在烈獄的深處,每行一步都是煎熬與痛楚。

他在害怕,要是她真死了,他該怎麽辦?她如果沒死,那她現在是不是同樣痛苦着?

那條項鏈上的兩個字母,就是她的名字。

JN,江婻,他尋找了七年的人,他害怕又只是一次巧合。

略微沉吟了下,晏少孚繼續開口說:“年輕屍體的頸部骨頭有明顯的松散痕跡,表明曾被人扼脖,并且,她的頭骨處顯示有锉傷痕跡,法醫注明,這具屍體頭部的锉傷,是導致她死亡的原因。”

話畢,晏少孚收起手中的資料,不太确定地問他:“2007年7月8號那天,正是我們從西藏回來的後一天嗎?”

習遠點了點頭,烏黑的眼眸盯着外面逐個亮起的街燈,他的聲音與往常大相徑庭,摻雜了一絲苦澀:“七月八號那天,她整天都在家。”

言下之意,身為警務人員的晏少孚不用再次詢問就已知曉。

前兩具屍體表明是密室中毒而亡,而同樣身在家中的另一人卻死于頭部錘傷,并且無中毒現象。而且江家三人都已經悄無聲息地死在家中,為什麽兇手最後還要再加一把大火,引起他人和警方的注意?

其中的原由不得不令他們深思。

晏少孚沉思片刻,說出自己心中那個愈發強烈的想法:“這份屍檢報告裏有兩個疑點,兩個疑點交叉重合……”他停頓了下,似是在醞釀下面的話,“得出一個初步結論,江婻,可能沒死。”

不知對方此刻的心情如何,晏少孚此刻卻是惴惴不安。

報告裏的兩個疑點分別是年輕屍體的死亡原因,和兇手事後炸毀江宅毀了三具屍體的DNA。

根據那具屍體的屍檢報告,可以推想出兩個結論,其一,那天江婻臨時外出,被在外的兇手盯上,其二,死者并不是江婻,而是另有其人。至于兇手在殺死江家三口後,又多此一舉炸了江家的原因,也有兩個,一是不想別人發現第三名死者是誰,二是,兇手想毀掉藏在江家的某個秘密。

但是這些,晏少孚并不打算告訴習遠,盡管江婻仍然存活的概率微乎其微,但只要有一丁點的苗頭,他都不希望習遠放棄。

窗外,夜幕已經降臨,南城在萬家璀璨燈火之下,更顯輝煌迷離。走廊那頭也逐漸有人聲傳來,下班的職員們談笑着正往這邊的電梯走來。

接電話時,習遠就在離電梯不遠的窗前。

他又往裏走了點,一手撐在落地的深色玻璃窗上,快速而簡潔地問對方:“上次讓你查的那個叫莫笑的女孩,是池市浛城的吧。”

翻了翻桌上的一摞資料,晏少孚回道:“嗯,今年25歲,18歲浛城中學畢業,22歲N大畢業。”

她今年二十五歲,算上這七年,江婻也該二十七了。

這一點,兩人就極其不符合。

“我拿到了她用過的面紙,給你寄過去,你查下DNA。”

挂了電話,習遠依舊保持着原先的動作,直到聽到熟悉的爽朗笑聲,他才轉過頭來,望向正往這邊走來的幾人。

其中一人,是和他的江婻有着相似容貌的女人,莫笑。

——

莫笑是在餘茜茜的驚訝聲中回過頭的。

中午吃飯的事情過後,餘茜茜一直在追問她和習遠的關系,直到莫笑被嚴刑拷打得無奈,這才添油加醋地道明了那晚酒吧的事情。

莫笑認為這是自己的黴運,而餘茜茜卻反對說,她這是遭了桃花運,還是朵萬人垂涎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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