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亮了。
白烨心情沉重地走出昏暗的屋子，裏頭大家還在睡。
天氣越來越寒冷，食物的緊缺讓大家都不敢随意活動，縮在火塘邊休息成為了最好的選擇。
只是老祭司一直惦記着祭臺那邊的事，人悻悻沒精神，白烨惦記他，幹脆自己出來瞧一瞧。
這一看，就徹底被祭臺那兒的改變給吓住了。
祭臺上擺着的熊獸還一動未動，可旁邊，卻憑空多出來了好些個擺放整齊的箱子。
箱子摸起來非金非玉，顏色接近木色卻又非木質，有點厚度，又不似尋常見到的紙張。
箱子蓋是虛掩着的，白烨随手打開，裏面是堆疊的整整齊齊的——布料？不、不是，是已經制好的衣裳。
輕輕一抖，衣服展開來，正是人體四肢的模樣。布料觸手柔軟光滑，這麽冷的天摸上去也不會感覺涼意。他試探地将手伸進去，只覺布料緊緊包裹住每一寸皮膚，不叫寒風吹進一點！
好東西啊！
白烨瞬間想到，這樣的衣服穿在裏頭，外頭打獵時就不會被風吹進來，這得少遭多少罪？
他順手翻一翻，裏頭還有很多這種衣服，怕不是有上百套。
這是神明給準備的？
這麽清楚知道他們的人數，看來，這位不知名的神明，一直在背後觀察他們。
白烨不由盯緊了界限後白霧迷茫處。
是不是，他現在也在看着他？
這個、還真是？
沈延年昨晚想了一晚上，到最後還是覺得，不能老這麽跟人不交流。
人是社會性動物。
他現在穿越來到這兒異世界，總不能一直悶在這個奇異空間裏。
外頭的人顯然把他當成了神，态度挺和善的。而且到目前為止，這處空間只有他能來，可外頭世界他卻可以來去自如。既然如此，還不乘着對方對自己尚有善意的時候去了解外界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他一早就起來了，想着看看對方看到自己送的物資是什麽反應。
要是不喜歡……
那後面就換東西買！
只出現了白烨一個人他也挺意外的，昨天他跟他姐忙着刷淘寶沒注意，後面搬東西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外頭有很多人來的痕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過，發現黃金酒杯被拿走了沒。
沈延年想着自己白賺的那筆錢，心虛啊，白烨拿起保暖內衣時他眼不錯的盯着，直到看見他放下時臉上露出喜色，沈延年這一顆心才算是放下來。
總算沒送錯東西。
不過衣服好說，這後面的面粉乍一看還真不知道幹什麽用的。
沈延年見白烨撚起一點面粉，不失時機地将身邊的碗輕輕推了出去。
裏頭，是他剛下好的一碗疙瘩湯？
暫且就這麽叫好了。
他南方人，沒怎麽做過面，就往鍋裏倒了包濃湯寶，再舀了碗面粉随便用水攪和下扔湯裏煮熟的，好在湯夠味道，并不算難吃。
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接受！
沈延年扼腕，早知道就不琢磨着面粉面積小價格便宜了，送米多好，加點水煮開就行。
可實在是面的花樣更多些啊！
眼瞅着白烨遲疑地端起碗，沈延年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別懷疑裏頭有毒不敢吃吧？
白烨看到那碗疙瘩湯的時候，确實猶豫了一下。
但不是懷疑裏頭有什麽不好，而是震驚，自己居然得到了神的眷顧嗎？
怔愣不過一剎，他上前端起碗，仔細打量，白色描花的瓷碗，顏色比白雪還白，花色鮮豔，栩栩如生，摸一下，滑膩如嬰兒肌膚。
光這碗，便是巧奪天工。
神卻拿它來裝食物！
白烨拿起勺子，輕輕舀起一勺面送進嘴裏，才入口，雞湯濃郁的香味便充滿整個口腔，面在湯中的那粘稠鮮美的滋味順着喉嚨一路美進了胃裏，被寒風吹冷的身子止不住輕輕打了個哆嗦。
他一口接着一口，速度越來越快，根本顧不得燙，一大碗的面疙瘩，三下五除二便喝了幹幹淨淨。
直到最後一點面湯咽下肚子，白烨才無聲呼了口氣，不舍地把勺子放下。
太好吃了！
這種他從未見過的食物和之前嘗過的泡面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東西，相同點是一樣的美味，但不同的是，這種食物非常适合他們，長期缺少食物、饑一餐飽一餐的結果是他們的胃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如果是平時喝肉湯，一大碗下去，他少不了會有些難受，可這次，吃了一大碗，他只覺得渾身舒坦，竟還如剛剛狩獵完一般出了一層薄汗。
真、不愧是神賜之食物！
白烨心頭感嘆着，界限內，沈延年又推出了一張紙。
上面是一串連環畫。
白烨拿起，第一個印入眼簾的，便是面粉箱子的漫畫圖。
面粉兩個碩大的字讓他想忽略都難。
然後是如何煮疙瘩湯的制作方法說明，相當簡單。
白烨感受着胃裏的飽腹滿足感，饒是他向來沉穩，也不由得露出驚喜之色。
這麽一碗就能讓他吃到五六分飽，這裏這麽多箱子，那麽大家應該也可以吃頓飽飯了。
但驚喜還沒有停止，沈延年接着給他展示了其他東西的使用方法。
探照燈如何開。
發熱貼怎麽用。
凍傷藥滋潤膏的使用方法……
白烨仔仔細細跟他學，半點不敢怠慢。
越是學下去，他的心跳的就越厲害。
這些東西，怕不都是神的物件吧。可他從未在任何地方聽說過有這些東西。
神奇地可以射出冷光的燈，貼在身上可以自行發熱的膏藥，還有見效奇快的藥膏！
有這些東西，他們何止能在冬日活下來，也許、也許等冬日結束，他們還能憑着這些，回去把剩下的族人給找回來！
白烨還在胡思亂想着，那邊，沈延年又遞出來一幅畫。
他掃了一眼，卻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白烨找人搬了這些物資回去。
大箱小箱的東西對在屋子裏，引起了陣陣驚呼。
白烨示範打開照明燈，将之吊起挂在屋中樣，明亮的光線叫所有人都露出了夢幻般的神色。
“這怕不是神物吧！”
塔山止不住用手去摸，被老祭司狠狠拍了一巴掌還瞪了一眼，不敢說話了。
白烨環顧衆人：“我知道大家這段時間都是非常擔憂，北荒太過荒涼，危險重重，我們背負着族人最後的希望，在這裏掙紮求生，可眼前卻似乎沒有任何希望，我們看着根本度不過北荒的冬日，什麽前景、希望，都不可能了……但是你們看！”他倏然指着那堆疊起的紙箱，“你們看看這些，我告訴你們，上天并沒有就此抛棄我們。我們被神眷顧，他是如此仁慈良善，他知道我們的苦難，為我們送來食物和寶器，讓我們可以在冬日裏感受到光，吃飽肚子。這是一位真正的善神！而他，現在願意庇佑我們！”
“神難道會眷顧一群罪人嗎？神難道會眷顧一群注定死亡的人嗎？”白烨臉色因為激動而略有些泛紅，他眼睛黑亮得驚人，看着衆人，“從現在起，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我們并沒有被上天抛棄，有神眷顧我們，那些欺辱我們，殘害我們族人的人，終有一天，必然會收到他們該有的懲罰！”
所有人高聲大呼起來，幾個月的奔忙辛苦全都一掃而空，狂熱出現在他們的眼底，狂喜綻開在他們的嘴角眉梢。
被神眷顧的歡喜，讓他們精神百倍。而煮開的面疙瘩湯更是讓他們捂着肚子悄悄流起了口水。
很簡單的一餐飯。
區區一碗簡陋的面疙瘩。
神跡一般的一餐飯。
從未見過的适合他們這群遠途的旅人身體的珍貴食物。
所有人都珍惜地吃完了最後一滴湯，不舍得浪費一點。
寒冷的天氣，他們已經很久不願意活動了，卻集體開始洗漱。
只有在洗漱幹淨之後他們才願意觸碰那些珍貴的衣服，擦上珍貴的膏藥。
屋子裏熱鬧的比從前族中大祭還要熱鬧，哪怕是在冷水中瑟瑟發抖，所有人的嘴角都是翹起來的，眼中滿是對未來的希望。
“就是不知道，我們的神叫什麽！”塔山悄悄嘀咕着，“要是知道，我就可以天天向他禱告祭拜了。”
白岩也好奇呢：“是啊，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北荒還有這樣的善神！不是說，北荒的神明，都是十分殘忍的嗎？”
周邊衆人對視一眼，都是沒有答案。
這邊，白烨已經拿着畫找到了老祭司。
老祭司攤開畫，簡筆畫畫的是界限外，三個酒杯被拿到了界限內，然後一堆箱子從界限內被送了出來。
“這是說，神收了我們的酒，所以用這些東西來回贈我們？”老祭司想不明白，那酒不稀奇啊。
神明就是為了這些酒才庇護他們的？
白烨搖搖頭：“應該不是酒，畫的只是杯子，沒有水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反正就是直覺得覺得，沈延年應該不會喜歡那種粗劣的酒水。
他用來盛放食物的器皿都是那樣精致！
兩人沉默一下，老祭司吸口氣：“難道，神真的喜歡的是杯子？”
他突然站起來往後面走。
“我們之前做了多少個這種杯子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