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薄宅。

一切準備就緒, 喬煙将主機工作臺交給助理找來的幾名程序員,換好衣服準備進睡眠艙。

這時門被撞開,沖進來氣喘籲籲的陸裘, 捉了她肩膀直喊:“瘋了你!”

拂開他的手, 喬煙在衆目睽睽下反手就是一耳光。

高她一大截的男人被打得偏了頭, 捂着半邊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喬煙不解氣,揚手又是一巴掌,她用了十足力氣,手心都在發麻:“瘋的是你,在蘭頓學到的技術是為了更便利更多元化的生活, 不是用來害人!”

急急忙忙趕來就為救她的命, 結果對方根本不領情, 還發狠給了他兩耳光, 陸裘也來了脾氣,梗着脖子沖她低吼:“對方要的是薄封清的命,這活我不幹也有別人幹!我為什麽不能趁此機會為我的游戲拉點贊助費?”

“為了那麽點贊助費去害另一個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那麽點贊助費?”陸裘嗤笑, “你說得倒是輕巧, 知道每天從早到晚跑遍京市到處求人投資卻處處碰壁的感覺嗎!明明我做出來的游戲比市面上的任何一款都好!卻因為資金問題要眼睜睜看着它流産,永遠不為人知!你知道我有多無奈嗎?!是!我入侵系統我是沒道德!但這本來就是那些有錢人之間的争鬥!我只不過是抓住了我能抓住的機會, 我有什麽錯嗎?!我為了我的團隊為了我的夢想去冒險, 有什麽錯嗎!”

“以他人性命為籌碼的夢想,根本不配稱之為夢想。”她盯着他閃爍的眼眸,冷冷說道, “你這種人做出來的游戲永遠不可能成功。”

曹警官假咳一聲,打斷兩人間的争執,他看了眼運行中的主機,提醒喬煙:“代碼是他寫的,既然他都說不能進睡眠艙,我覺得保險起見還是不要冒這個險。”

“沒關系,我自己寫了個保護程序,一旦情況不對我會趕緊脫身。”喬煙戴好白色手套,重新來到睡眠艙前,“曹警官,這個人你還是帶回警局吧,早點判刑也算對得起那些無辜死者。”

陸裘扶正槍色鏡架,唇角勾着抹自嘲的笑:“當初我就不該提前把你從虛拟世界拉回來,否則你現在還和其他人一樣躺在床上等死!可沒機會對我發狠。”

當初入學他便注意到這個小學妹。

一則同是華國人,二則她和自己一樣,癡迷于人工智能的研發。

同是計算機系,很容易碰面,在合作完成一項實驗後,兩人徹底熟識。

好學恬靜的學妹誰不喜歡?

所以在接到這一任務的時候,他猶豫了很久,怕把她牽扯進來。

可如果把這件事交給別人來做,他更加不放心。畢竟依他的技術,要想讓喬煙全身而退并非難事,別人?可不會管她的死活。

“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喬煙偏頭諷道。

“不需要!”陸裘硬邦邦地回了句,人來到主機前,粗略掃過屏幕,“我幫你把喜歡的人救回來,你再痛哭流涕感謝我吧!”

“救?你別使絆子下毒手就好。”喬煙諷。

陸裘深深呼吸,仍壓不下情緒,斜睨着她問:“你暗戀他6年,他知道嗎?”

屋內的人都愣了愣,詫異的目光落在喬煙身上。

瞥見衆人神色各異的表情,喬煙臉微燙,羞惱地說:“他不需要知道!”

輕笑了聲,陸裘陰陽怪氣地說:“大學三年都沒擦出火花,他畢業後你倆就毫無交集,興許別人連你是誰都忘了,你卻為了他拼命,真看不出來學妹這麽舍己為人。”

心口刺痛,但也僅是一瞬,喬煙很快收拾好情緒,淡淡回應:“需要回報的,就不是喜歡了。不過……”話鋒一轉,她再次諷道,“像你這麽自私自利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明白。”

陸裘臉上浮出惱怒的紅,他強忍片刻,推開擋在主機屏幕前的人,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輸入一串代碼,咬牙切齒地說:“我自私自利?我自私自利還趕來幫你!我為了救你我罪都認了!我不懂?呵!我還真他媽不懂!”

猝不及防的表白,讓喬煙一愣。

“你……”

剛擠出一個字就被他暴跳如雷地打斷:“你什麽你?不是要救他?那就趕快!拖越久蘇醒幾率越小。”

喬煙斂神,暫時将他喜歡自己的疑惑壓下去,深吸一口氣,躺進了睡眠艙。

助理寬慰她:“有我們在,不會讓他做手腳。”

陸裘額角青筋跳了跳,沒好氣地辯駁:“我要是想做手腳就不會來這兒!遠程操控就能弄死他倆!”

艙蓋降下來,完全合上的前一秒,喬煙對着屏幕前的人說:“學長,別讓我瞧不起你。”

***

聽說,他出生的時候,天幕血一樣紅,烏鴉成群而來,盤旋在屋頂上空。

小鎮的人都說他是惡魔降臨:

他的母親失血過多死在産床上、哥哥被烏鴉啄瞎雙眼感染而亡、接生的老太太也患上怪病很快去世。就連在外務工來不及趕回來的父親,也慘遭礦難。

恐懼頃刻間在小鎮蔓延開。

鎮民們又驚又怕,商量着要把這個不祥的孩子送去後山讓野狼吃掉。

膽大的壯漢拿上武器闖進家門,襁褓中的嬰兒恰好睜開眼睛,竟是血紅的瞳孔!

鎮民們吓得尖叫:“惡魔!一定是惡魔!”

最後的一絲憐憫蕩然無存,鎮長舉起刀往嬰孩身上揮去。

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

那把刀落下來的前一秒,化作黑色的霧,輕飄飄散去。

瞠目結舌的鎮長被一直無形的手掐住喉嚨,任他如何掙紮也無濟于事。最後憋紅了臉,當場斷氣。

前來讨伐惡魔的鎮民們一哄而散。

恐懼籠罩在小鎮上空,鎮民們不敢輕舉妄動,花重金從城裏請來德高望重的神父,希求他能帶大家脫離水深火熱的日子。

神父以聖水淨化嬰孩所在的小屋,手捧聖經,一步步來到嬰孩面前。

他的确在這個嬰孩身上感覺到了濃烈的死氣,但惡魔的邪卻是半點沒有。

“這孩子不是惡魔。”他說。

鎮民們不信,躲在門外探頭探腦:“怎麽可能?!他害死了自己的家人,産婆和鎮長也死于他手,自從他出生後地裏栽種的蔬果全都枯萎了!這些,大夥有目共睹!”

神父在一片議論聲中親吻了胸前的十字架,沾了聖水貼在嬰孩額頭,低聲念着聖經。

就看到缭繞嬰孩的黑氣驅散許多,眼底的血色也淡了幾分。

神父又拿出幹淨的白色粗條蒙住嬰孩的雙眼,以聖水封印。

末了,将嬰孩抱在懷裏,問:“最近的教堂在哪裏?”

鎮民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指了指遠處孤零零的尖頂建築:“自從上一位神父去世,鎮上就很少組織禮拜,這麽多年,教堂早就已經荒廢了。”

神父點點頭,旋即說:“這個孩子以後就住在教堂,我已經封印他身上的死氣,你們不去招惹他,便沒有危險。”

鎮民不放心:“神父大人,就不能把他…殺掉嗎?”

“殺掉?”神父笑了笑,帶着嬰孩朝教堂走,只留下一句,“誰想落得鎮長的下場,就動手吧!”

教堂建在小山坡上,與小鎮隔着一大片麥田,既然神父都這麽說,鎮民們即便再不情願也只能接受。那個嬰孩被放逐在鎮民的世界之外,再無人提及。

轉眼就是三個年頭。

即便沒有任何人照看,也沒有水和食物,嬰孩依然抽芽般長大。

教堂拘困不了他的好奇心,小小的身子蹒跚着跑去教堂大門。

可惜,門被人從外面封上,他沒有力氣推開它。

之後漫長的歲月裏,唯有寂寞相伴。

直到十七歲那年,他用盡全力撞開大門,才終于踏足外面的世界。

腳底是一大片金色的麥田,風帶着陽光的味道,調皮地揉亂他的頭發。

少年赤着腳,身披黑色長袍,帶着好奇與期待,朝着小鎮的方向走去。

身後,烏鴉騰空而起,撲閃着翅膀随他一路前行......

山下鎮民正忙着割麥子,感覺光線突然昏暗下來,不由疑惑地擡起頭。

“哪兒來這麽多烏鴉?”

喃喃間,有人看到從山上走下來的身影——

黑色披風似惡魔的翅翼,展開在他身後。

少年黑發紅瞳,将恐懼一瞬間帶回鎮民們心中。

“天啊!是那個惡魔!”

“他還沒死!他長大成人了!”

“快跑!大家快跑!”

顧不得割到半途的麥子,鎮民們作鳥獸散,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來不及拿走的鐮刀。

少年迷惑,歪頭問停在自己肩頭的烏鴉,第一次開口說話,很生疏,卻也完整表達:“他們...跑...什麽?”

烏鴉哇哇叫了兩聲。

少年表情更加迷惑,指着自己問:“...怕...我...?”

常年獨自拘困在教堂,對于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鎮民為何會怕他。

穿過麥田,他來到小鎮的街道。

瞧見他的人都沒命地逃。

一眨眼都功夫,熱鬧的街市變得空無一人。

少年撿起滾落地上的果實,脆脆地咬了一口。

“他...們...不...歡...迎...我......?”

烏鴉哇哇而起,将兩側的鋪子攪和得亂七八糟。

少年咽下甘甜的果肉,招呼烏鴉們回來:“我會...讓...大家...喜歡...我......”

如同他天生異于常人的瞳孔和生命力,少年學習能力很強,短短三日,便将人類社會了解透徹。

在得知紅瞳是惡魔的象征後,他将纏在手腕上的白布條取下,重新系回腦後,遮住那雙人人畏懼的紅眼睛。

“這樣,他們總不會再怕我。”

他開始挨家挨戶地敲門,将麥子和果實放在門口以示友好。

可惜,所有人都像躲瘟疫一樣,蜷縮在家裏瑟瑟發抖。

只有一個人開了門——

是個跟他年紀相仿的男孩,手裏攥着把鋒利鐮刀,歇斯底裏地吼道:“滾!你這個惡魔!害死了自己的親人、害死了我的父親、給全鎮人帶來恐懼,我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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