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

墨菲定律,怕什麽,什麽來。

當天夜裏,林子裏的鳥叫了,撲騰翅膀離枝亂飛,有一只還撞到了窗上,寧奕就是這時醒的,出于警察的職業敏感,他翻身下床,在他睜眼的同時,他确定他聽到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沒有開燈,寧奕行動迅敏如豹,黑暗模糊了有限的視線,卻銳化出超常的聽覺和反應,一樓西側的小窗開了,如銀的月光在牆上打下幾枚陰影,一共三個人,兩個手裏有槍,槍膛上膛咔擦輕響,保險栓被打開,木質的樓梯踩上了腳步,他們往二樓來了。

寧奕動動手腕和脖子,貓下’身隐蔽在一個盲角靜候,他很久沒有活動筋骨了,與危險擦肩的臨戰感讓他亢奮,坐以待斃不是他的性格,他要主動出擊,只要讓他繳下一支槍,拿下他們不是問題。

很近了,木地板上的吱呀聲仿佛已到跟前。嘴被冰涼的手指捂住,寧奕本能曲肘向後攻擊,低弦般平靜抓耳的嗓音在耳邊堪堪小聲說了句:“別出聲,跟我來。”

關澤脩關門的動作輕到好像消了音,寧奕定睛,兩三秒後認出來他們在男人的卧室。

一牆之隔,和卧室緊鄰的書房率先傳來翻箱倒櫃的響動,看來在找東西,寧奕和關澤脩貼着牆,對視:“他們是誰?”

為了盡可能小聲,他們貼得很近,寧奕說話的時候,氣息就掠在關澤脩的唇瓣上,有點急促,是一種生動的擔心,突然間,關澤脩就笑了:“仇家、敵人、想對付我的人,誰知道呢……”

小命懸在一線之間,這男人還有心思開玩笑,寧奕瞪他:“幹你這行還有這種風險?你該不會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了吧?”連槍都使上,只是普通尋仇就說不過去了,關俊問過他是否了解這個男人,寧奕答不上,但他很清楚,所謂的調教師也罷,懷有心思的挑逗也好,都是這個男人臉上的一層僞裝,一張皮。骨子裏的關澤脩,他遠未真正認識。

他的不信任擺在臉上,在他揚起的英氣眉宇間,關澤脩背光,只以一席高大俊挺的身影,淡然承認:“我的客戶名單上有不少不能公開姓名的人,他們表面光鮮,私底下卻有很多常人無法理解的壓力和需求,同他們打交道就像腳心懸在鋼絲上跳舞,我多少握有一點自保的籌碼。”

道不清是哪句話惹得心不靜:“你服務過很多人?”剛說完寧奕就悔了,這話既不該他問,也不該問得這麽急躁,活像個吃味的妒夫,寧奕匆忙轉過臉,留給關澤脩一個朦胧不清的側面。

關澤脩望着他倉皇逃開的眼神,和鬓角邊上一小縷倔強翹起的頭發:“也沒你想得那麽多。”關澤脩的語音在沉寂的空氣中異常溫和,似乎是笑的,惬意又柔軟。掌心被修長的手指抓起,一把袖珍的COP357德林加手槍,塞到寧奕手裏,“槍裏有4枚子彈,把保險打開,一會兒照我說的做。”

沉甸甸的小槍一上手,寧奕就不答應了,傲氣脾氣全都回來:“我才是警察,為什麽不是你聽我的。你的手機呢,打電話報警。”

關澤脩看着漂亮的警官,快把寧奕的性子看急了,才掏出手機:“信號被他們切斷了。”

腳步聲淩亂地遠了,可能去了別的房間,隔壁間的搜索已經結束,馬上就會輪到這裏。

你到底拿了他們什麽?憋了一肚子疑問,寧奕決定:“不能待在這裏,我們得出去。”他推開通向外面的窗戶,對關澤脩說,“他們手上有家夥,我們得去地下室,拿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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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就這麽下去?”窗戶外一棵高聳的老杉,層層疊疊的枝桠黑得讓人心慌。

寧奕半個人已經出去了,腳踩在排水管上試了試力,熟門熟路:“從這兒,爬下去。”他曾經就是這麽爬上關澤脩的床的。

男人沒說話,和他想見一樣的事,那天月光也是這樣泛銀,寧奕赤裸着身體投懷送抱,蜜色的肌膚被鍍了層熒熒的白光,哪兒哪兒都漂亮到不像話。

關澤脩發直的眼睛盯得寧奕心裏發毛,促聲催人:“快點,你想留下喂子彈麽!”

槍房門口,寧奕警惕地盯着樓梯,防備:“密碼是多少?”

關澤脩報了一個6位數字,很像一個日期,寧奕随口問:“你的生日?”

關澤脩看看他,回答模棱兩可:“差不多吧。”

寧奕癟嘴,這人嘴裏就沒句實話,他的生日到底什麽時候來着,寧奕一直沒留心,或許他應該查查,也查查有關他的其他事。

“他們用的應該是改裝過的黑星,這槍穿透力大,但後坐力太強,準頭不行,只能裝7發彈。”寧奕從槍架上挑了一把裝彈多精準度高的手槍扔給關澤脩,自己又挑了把克洛格G19,“二對三,我們贏定了。”他咧嘴,露出勝券在握的一笑。

鬼使神差的,鬓角的頭發被男人的手指摸着,撫平:“你做什麽!”寧奕別捏去擋,連手一并失守,被人牢牢攥在掌心捏了捏。

“寧奕。”黑暗中,關澤脩的目光太灼人,“小心。”話又太簡練。

寧奕強忍怦怦的心跳,抽出發麻發燙的手掌,拔開槍栓:“還是你小心吧。”

他們從地下室摸上來,很快就在客廳和留守一樓的人遭遇,沒有演習,兩人同步進入狀态,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默契尤勝他多年的老搭檔曾文浩,寧奕一個眼神過去,關澤脩就讀懂他的意思。寧奕像只黑豹伏在沙發後,關澤脩在與他相背的地方故意弄出動靜。

“誰!”還沒等那人掏槍,就被撲上來的寧奕擰着脖子撂倒,兩眼一翻,不動了。

倒下的聲音不大,但失去知覺的匪徒兩腳一抻,踢翻了小邊幾上的花瓶,寧奕去抓,手指擦過光滑的陶瓷瓶身,看着那個昂貴的瓷瓶落地摔個稀爛,很快的,腳步聲和子彈,就一起追來了。

關澤脩也向樓上回了兩槍,抓緊寧奕往後退:“下山,去找你信得過的人。”他護着他往廚房後邊的小過道上沖,那裏有一扇小門,可以直通向外的工具倉庫。

寧奕怎麽可能答應:“就兩個人,我們可以對付。”為了速戰速決,寧奕也瞄準目标反擊。

槍聲很快亂成一片,有屋裏的,也有屋外的,寧奕傻眼,顯然他的計算裏,并沒有算上宅子外頭的不速之客。

關澤脩拉着寧奕閃入牆角:“恐怕沒那麽簡單。”

寧奕狠狠罵了句,揪住關澤脩的手臂,“一起走,我們能沖出去,我不會放下你一個人。”

“他們的目的是我,我跟着你,我們兩個一個都跑不掉。”他把手機交到寧奕手裏,與他換了槍,剛才的掃射中,寧奕的槍膛裏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子彈,“放心,沒拿到東西之前,他們不會對我怎樣。”狹窄的小門,寬度剛夠一個成年男性通過,關澤脩将他推了出去,“寧奕,靠你了。”

比力氣,寧奕從來沒勝過,門在面前被無情地阖上,夜鴉在身後聒噪地嘶叫。

“關澤脩!”寧奕絕望地扒着門,低吼着去挽留他。

他并不知道說什麽能令男人回心轉意放他進去,說什麽,都好像在消磨珍貴的時間。

寧奕咬牙,将額頭抵在門上:“等我回來……”他沒指望他聽見。

然而隔着一扇門,男人賦有蠱惑力的話音傳來,對他許諾:“一定,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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