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葉丞給她泡了杯牛奶，然後自己煮咖啡。

小姑娘捧着熱乎乎的杯子站在他旁邊，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看着男人修長的手指拿着一只小勺子，往濾紙上倒黑黑的粉末依。

手指好看得挪不開眼。

摁下開關，他一邊擦手一邊轉過身來。

“葉總。”顧連玥迎上他目光。

男人神色溫和，跟剛才在外面的時候判若兩人，眉梢微微一揚，“嗯？”

顧連玥沉吟了片刻，才說：“我覺得龔總監沒有說謊。”

“這件事到此為止了。”男人把紙巾揉成一團，遠遠地抛進沙發旁邊的垃圾桶裏，噙着笑看她，“叫你進來是有正事。”

顧連玥嘬了一口牛奶，“什麽事呀？”

男人沒有直接回答，先等了一會兒，倒出第一杯咖啡，朝她遞了遞，“真的不嘗嘗嗎？很好喝的。”

顧連玥一看顏色就知道是那種苦掉牙的咖啡，表情是滿滿的嫌棄了，“不要。”

居然說好喝，這家夥是魔鬼的味蕾嗎？

記得有次在星巴克被顧連宸騙着喝了一口無添加的純美式，害她一整天嘴巴裏都是苦苦的，連吃飯都沒食欲。

以後也再不想喝咖啡了。

葉丞端着杯子，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彎唇笑着，“你過來。”

顧連玥一米六二的個子，放在女孩兒當中不算矮了，被他像摸小學生那樣……她捂着頭頂，不太高興地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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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丞從桌子下面拿出來一個塑料袋，裏面不知道裝的是什麽，直接放到她面前，然後從某個文件夾裏抽出一疊裝訂好的A4紙。

不太多，看起來也就四五張。

顧連玥眨了一下眼睛，“這是什麽？”

“今年年會的邀請函。”男人把那疊紙遞給她，“這些是名單，你拿去照着寫。”

“哦。”果然是奴役她的正事。

顧連玥正翻看着手裏的名單，那人直接往紙上扔了一塊德芙。

居然還是她最喜歡的牛奶味。

剛要說謝謝，對方先笑呵呵道：“獎勵。”

“……就一塊巧克力，你這麽摳的嗎？”顧連玥一下子表情就凝住了，“兩百多號人呢，我手會寫廢的。”

葉丞笑了聲，自己撕開一塊巧克力，“當然不止這個。”他咬了一口，又道：“我是那麽摳的人嗎？”

顧連玥把巧克力握在手中，一本正經，“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高大而且慷慨的。”

言外之意，人傻錢多。

人傻錢多的從桌子後面走到她旁邊。

“我打算聖誕節之後辦年會，邀請函最晚這個月底會發出去，所以，辛苦你陪我加幾天班。”他離得很近，頭頂傳來的嗓音是能震動心髒的低沉悅耳，顧連玥手不自覺僵住，只能聽着他繼續說，“加班費肯定會有的，而且管飯，怎麽樣？”

顧連玥轉過頭，十分認真地看着他，“拒絕加班的人後來都怎麽樣了？”

“不知道。”男人的手慵懶地撐在桌沿上，整個人透着一股子矜貴的風流，眉眼彎彎地睨着她，“他們沒有實習評價在我手裏。”

“……所以這就是你為什麽要我給你寫？”顧連玥恍然大悟。

被握着把柄的實習生比較好用是吧……無力反抗還廉價。

再見，沒有心的無良商人。

小姑娘表情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想多了。”男人語氣很淡，耐心地把巧克力的包裝袋對折了好幾下，直到再也對折不了，擡眼看着她，“讓你寫，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仿佛聽見對面的人瞬間屏住了呼吸，他滿意笑着，把她的手握起來，小小的一團放在她掌心裏，才又緩緩動了動唇，“的字。”

“……”滾吧。

顧連玥再次成為了加班小團隊中的一員。

其實小團隊只是技術部哥哥們的小團隊，那頭時不時傳來男tangxin生笑鬧的聲音，而她依舊孤零零地在葉丞的辦公室門口。

雖然也很想找個人抱團取暖，可這次她是鐵了心的，打死也不踏進那扇門。

剛才屈峰過來給了她一份晚飯，又拿着另一份進去，旁邊的辦公室門內一直很安靜。兩人不知道在裏面說着什麽，已經許久了。

顧連玥吃完晚飯就插上耳機一邊聽歌一邊寫，又怕寫錯字，于是還一邊對着名單念念有詞。

直到透過耳機傳來一聲男人的輕笑。

顧連玥筆尖一抖，差點寫歪了，咬着牙寫完最後一個字，才擡起頭看他，把耳機摘下來一個，“幹什麽？”

“看看你寫得怎麽樣了。”

他低聲說着，一只手撐在她胳膊旁邊，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身子稍稍往下傾。雖然有襯衫包裹，卻依然掩不住精瘦的腰身，仿佛隔着布料都能感覺到裏面的誘人風情。

還有讓她十分熟悉的、溢滿了鼻間的的淡淡香味。

跟她聞過的所有高端男士香水都不一樣，更像是某種香薰長期浸透，獨屬于他一個人的味道。

顧連玥不禁喉嚨幹澀，低頭嗫嚅：“有什麽好看的。”

“好看。”男人笑了聲，看了看前方又低頭看她，“我怎麽記得有些人曾經跟我說，從小就寫得好看，練都沒練過，天賦異禀……”

“我才沒說過什麽天賦異禀。”顧連玥撇撇嘴，瞪他，“我沒你那麽厚臉皮。”

“厚臉皮不好嗎？”男人扶在椅背上的手移到她頭發上，頭又低了些，幾乎要和她平視，聲音也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我還可以再厚臉皮一點。”

顧連玥小心髒一抖，“……你要幹嘛？”

葉丞的手勁兒已經完全放松在她背上，手指插進發間，流連忘返，笑着說：“以後你要是不想畫畫了，就幫我寫東西吧。”

“寫什麽？”

顧連玥腦子裏警鐘鳴起，驚覺兩人現在距離有點……不對勁。

這姿勢也像是背着其他同事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似的。

她下意識地把腦袋往另一側躲了躲。

葉丞見着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開心些，望着工位的擋板沉吟片刻，說：“我這個人雖然語文成績不太行，還挺喜歡古詩詞的。”他頓了頓，複又看着她，“什麽在天願作比翼鳥……”

顧連玥眨了下眼睛，表情木木的：“大難臨頭各自飛？”

男人嘴角幾不可見地一抽，用力揉了一下她的頭發，“接着寫吧。”

潇灑的背影很快地掩入辦公室門後，帶着幾分她說不清道不明的……疑似氣憤。

“生氣了？”顧連玥咬着筆帽自言自語，“生什麽氣嘛……”

寫了幾個名字，又忍不住嘆一聲，“這個男人好小氣啊，還有點神經，以後還是少招惹他為妙。”

……

技術部的小哥哥們忙到八點多就走了，顧連玥寫到九點半，把寫完的和沒寫完的一股腦都放回到總經理辦公室裏，跟着葉丞一起下樓。

顧連宸說接她不是開玩笑的，早上就把她車子的另一把鑰匙拿了，晚上自己打車過來，把她的車從早上停的地方開到公司門口等着。

看見那一抹幹淨流暢的白色，顧連玥下意識地和旁邊的男人拉開距離，慢慢地走到他後面。

顧連宸從車裏走出來迎她，先碰上的是葉丞。

兩個男人面對面站着，周圍的空氣仿佛驟然變冷了。

顧連玥抱住胳膊，連呼吸都小心翼翼。想起曾經看過的熱血動漫，腦補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場景，她不由自主地站遠了些，以免變成被殃及的池魚。

可接下來的劇情進展得有點奇妙。

風吹起初秋的葉子，樹上樹下均是沙沙地響着，顧連玥看着地面上翻飛打旋兒的落葉，走了神，所以也不知道那兩人誰先伸的手，總之是握到一起去了。

“葉丞。”

“顧連宸。”

顧連玥第一次發現這兩人的名字放一起，還挺押韻的。

葉丞笑了一聲，是很正經的官方腔調，“久仰。”

顧連宸雖然彎着唇角，表情卻有些涼薄，說起話來意有所指：“比不上您葉總，如雷貫耳。”

他今天不但梳了頭，還幾乎把每根毛都理得整整齊齊的，身上那件貌似普通的格子毛呢也是Gi今年秋天的新款。

不貴，沒她丢的那個數位板貴。

其實顧連宸在穿上面不太講究，條子正怎麽穿都好看，他衣櫃裏最貴的也差不多這個價碼了，還大部分都是江教授給買的。

他沒事就愛晚上去學校後街的夜市上淘幾件T恤牛仔褲回來，是傳說中最遭恨的能把地攤貨穿出高定氣質的那種人。

可是顧連玥聽屈峰說過，葉丞身上随便一套西裝，都是不低于十萬的。偶爾還有大師定制限量款的幾十萬上百萬，全世界僅此一套的那種。

是真的騷。

這茬顧連宸是肯定比不過的。

顧連玥默默地為他紅了紅臉。

兩個男人接下來都沒說話，僅僅是對視，就比武俠劇裏的武林高手交手前對峙的場面還要讓人緊張。

“那個，時候不早了。”小姑娘雙手放在衣兜裏，想救個場。她樣子有點慫，看一眼葉丞，又看一眼她哥，“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心底“咯噔”一下，她突然覺得不對勁，一臉慌張地看着葉丞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系。”他笑了笑，目光柔和，又朝顧連宸點了一下頭，“我先走了，你們路上小心。”

說完，他拿着電腦包走向路邊，等着他的那輛車裏。

顧連玥上了車，心裏還是過意不去，忍不住給他發消息。

【對不起。】

為了避免顧連宸發現了炸毛，她把手機調成靜音。

葉總：【不如你安慰我一下？】

顧連玥：【……】

剛才當着人面可不是這麽說的。

葉丞好像猜到她在想什麽了：【剛才不太好意思。】

顧連玥撇了撇嘴，看着屏幕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等他繼續。

葉總：【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圓。】

【所以我好像真有點兒傷感。】

顧連玥擡頭看了一眼月亮：【我媽媽說，天大的事兒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葉總：【笨蛋。】

顧連玥：【？】

給你支招還罵我是笨蛋……

葉總：【對小朋友來說是這樣。】

【現在不行了。】

【心裏不舒坦的時候，只會睡不着。所以你安慰我一下？】

顧連玥小心翼翼地瞅了她哥一眼。

【怎麽安慰啊？】

葉總：【說句好聽的。】

好聽的？就是誇誇他的意思麽？

顧連玥不假思索：【葉總你真棒。】

葉總：【……走點兒心好不好？】

顧連玥苦了臉：【我不會……】

葉總：【你們女孩子不是動不動就抱一抱，麽麽噠什麽的。】

顧連玥：【……】

葉總：【來一個，我今天心裏就舒服了。】

【麽麽噠？】

麽麽噠你個頭。

顧連玥嘴唇都快咬破了。

葉總：【不好意思的話，抱抱也成。】

【反正又不是沒抱過。】

顧連玥一時情急，直接把心裏話發了出去：【你滾！】

葉總：【……】

雖然對方火速撤回，他還是看見了。

兩個字夾帶着的怒火仿佛要從手機屏幕裏噴湧而出，卡宴後座上的男人不自覺笑了出聲。

好像把人給撩炸了，怎麽辦……

更難以抑制的是他心底密密麻麻的情緒。

對話框裏打了删删了又打，最後一咬牙，發出去。

【玥玥，我好像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