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龔凝最後還是沒有辭職。她一走，美工部就只有方羽可以接替總監的事務了。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葉丞并沒有發布任職郵件，只是口頭讓她暫時照管，大家都以為會有空降總監，一時間議論紛紛。
顧連玥沒參與那些議論。
她一整天都貓在工位裏做事，除了吃飯和上廁所就沒出去過，更是避免和裏面那位有任何接觸，包括目光的接觸。
光是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覺得尴尬得要死了。
可即便如此，晚上的加班還是躲不過。
今天連技術部的小哥哥們都不陪她了，外面工區只有她一個。
顧連玥吃了晚飯，終于鼓起勇氣敲了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
“進來。”裏面那人聽着沒什麽情緒。
她輕輕地把門推開，身子夾在門縫裏說：“葉總，我來拿一下東西。”
慫得不能再慫了。
明明昨天表白的是那人，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這麽慫。
葉丞沒擡眼，正在辦公桌前寫着東西，聞言只“嗯”了一聲。
顧連玥心裏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把昨天放進文件櫃裏的袋子拎出來，然後看了一眼葉丞，打算悄咪咪離開。
“你等等。”
剛到門口，人就被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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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過頭，葉丞剛好放下筆，朝她走過來。鼻梁上那副金絲細框的眼鏡還沒取。
這男人不戴眼鏡的時候帥，戴了眼鏡，還是帥，不過莫名給人幾分斯文敗類的錯覺……
葉丞把她從門口拉到牆邊，然後長臂一伸，直接把門給哐上了。
耳畔“嘭”地一響，顧連玥心底也猛震了一下。
“我說過的話不可能收回，也不喜歡被人當成耳旁風。”他一只手按在牆上，逼得她無路可退，頭低下，将女孩慌亂的神色盡收眼底，唇角勾着一絲淺淡的笑容，“一個晚上加一整天，還沒想清楚嗎？”
顧連玥垂着眼，睫毛發顫，“……我沒想。”
昨天晚上他發過來那句話之後，又緊接着問了她一句。
【現在想當你男朋友，還來得及嗎？】
當時吓得她立馬把微信關掉了，後來也沒敢再打開看。
“那就現在想。”男人的手虛虛地捏住她下巴，倒是沒有強迫她擡起頭來，“什麽時候想好了，什麽時候放你出去。”
昨晚他說完那句話就石沉大海，一晚上都沒睡安穩，夢裏被某人的影子占了個全，這丫頭倒好，逍遙一整天，告訴他連想都沒想。
小姑娘擡眼瞅他一秒，又驚慌地垂下來，挺直了背脊，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那，我可以拒絕麽？”
葉丞皺了皺眉，有些不可置信，“為什麽？”
“其實你可能誤會了。”顧連玥咬了咬唇，“我那天……那天就是覺得你長得好看，可以試試……所以才說……”
男人勾着唇，故意曲解，“哦，一見鐘情是嗎？”
“我沒有，我不喜歡你。”顧連玥不禁脫口而出，突然又覺得于心不忍，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那個，我的意思是，雖然我不喜歡你但還是很欣賞你的，我覺得你不像外面傳言的那樣……你是一個很好的老板，值得尊敬……”
哦，值得尊敬。
這好人卡發得也是比別人家的高端漂亮，配得上他舉世無雙的氣質了。
不愧是他看上的丫頭。
葉丞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還打算繼續潤色好人卡的小姑娘驀地住了嘴，睜着一雙黑亮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着他胸前的襯衫紐扣，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其實這會兒葉丞心裏已經堵了一大把火氣了。
從來只有女人倒貼他，頭一回主動跟姑娘表白，提心吊膽一天一夜居然被拒絕。偏偏看着她小貓似的模樣，一點兒火也發不出來，只能在胸腔裏越燒越烈。
片刻，他喉結動了動，緊抿的唇張開。
“出去吧。”
男人低啞的嗓音裏夾着輕嘆和無奈。
再讓她多呆一秒，保不準自己要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
顧連玥見他放下手臂，趕緊打開門溜了出去。
邀請函第一天寫了80多份，剩下的預計兩天可以寫完。
顧連玥算了算，她最多還需要加明天一天班，心情一下子就暢快了。
葉丞表白的事情暫時被她抛在了腦後。
人家一省首富的兒子，肯定不會吊死在她這棵歪脖樹上。等實習結束，就當是做了一場夢。
第二天晚上，屈峰來送晚飯的時候，同時抱來一個紙箱子給她。
看起來好像有點沉，因為太占地兒，他直接放在旁邊的地上打開，把東西從快遞箱裏拿了出來。
顧連玥一看見包裝就懵了。
“這，這不是我丢的那個……”
“哦，你丢的真沒找到，龔總監堅持說她沒拿，我們也沒辦法。”屈峰笑了笑，“這是老板給你重買的。”
“……不用了，我這個還沒壞。”顧連玥背着手，沒接。
屈峰給她立在桌子旁邊，笑着，用下巴點了點後面那扇門：“我是奉命行事，你別讓我難辦啊，真不要自己進去說。”
“……”不敢，不想，不敢想。
她沒打算再去惹那個人，對方卻還是來惹她了。
顧連玥剛好把邀請函寫完，全都捋整齊裝進袋子裏，聽見門聲，又聞見那陣熟悉的味道，于是關上筆帽擡起頭，表情正經道：“葉總，數位板您收回去吧，我不能要。”
“收回來做什麽？我又不用這個，挂在牆上當鏡子嗎？”男人笑了出聲，閑閑地倚着她工位擋板，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顧連玥對于這種形式的相處總是有一些心理壓力。
她動了動唇，“……可是太貴了，我不能要。”
“才三萬而已，不貴。”葉丞低頭睨了一眼放在角落裏的包裝盒，“你自己說的。”
“……”她原話好像不是這樣說的？
好吧，意思也差不多。
葉丞沒再逼着她，笑了一聲，道：“如果你覺得心裏過不去，就當成是公司設備，走的時候帶不帶，随你。”
顧連玥點了點頭，“哦。”
“玥玥。”他走近一步，喚了她一聲。
顧連玥心口一跳，還是沒太習慣這個稱呼，手指也不自覺收緊。
“這麽長時間了，你應該對我這個人有所了解。”他語氣平靜地說着，一只手搭在半人高的擋板頂上，手臂挨着她的身子，“我認定的事業，喜歡的東西，包括喜歡的人，都沒那麽容易改變，更不會輕易放棄。”
“我知道外面那些傳言你沒盡信，今天我就和你坦白清楚。新聞全都是假的，買營銷號做的假，為了讓我爸別給我找女人，幹擾我工作。過去我的生命裏只有事業，沒有女人，你是第一個，讓我想帶進我的世界，想和你在一起的女人。”
隐約的預感被他親口承認了，顧連玥表情有點呆，抵在擋板上的背用力得發疼。
目光在他的注視下無所遁形，可又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只能像之前一樣，一動不動地盯着他胸前的襯衫扣子，盯得眼睛都快花了。
“我不會逼你，所以你別刻意躲着我，好嗎？”男人的手從她的肩膀往上移，将女孩秀氣的下巴輕輕托住，又叫她名字，“玥玥。”
“啊？”這次她有了回應，眸子晶瑩透亮的，也望着他。
葉丞笑了笑，“讓不讓追？”
顧連玥兩只手糾在一起，想了一會兒，如實道：“我哥不讓。”
“那你呢？”他繼續問，“你讓不讓？”
男人的嗓音低得仿佛夾着砂礫，磨得她心頭發癢。
顧連玥鬼使神差地，就點了下頭，“嗯。”
這事兒她跟誰都沒敢說，除了當事人兩個，知道的頂多就一個屈峰。
因為後來某人用來收買她的早餐，都是屈峰悄悄送的。
***
顧連玥吃了葉丞一個月的早餐，最開始心裏過意不去，偶爾暗戳戳給他點個外賣，自從被調侃了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敢給他點了。
早餐倒是一直都沒斷過，還變着花樣來。
研發部打算在聖誕節當天辦個園游會，就在公司後面的院子裏，每個小部門出一個攤位。
美工部這邊，暫代總監職務的方羽二話不說，就指定讓顧連玥負責。
看其他同事都沒有自薦或解圍的意思，她只好應下了。回頭就讓栗子手下的小姐姐們采買東西的時候給她捎帶一份。
反正這種活動重要的是氣氛，不在乎真賣出去什麽東西。
所以大家都比較熱衷于零食。
12月24日的早上，公司行政部在門口給每個進來的員工發禮物。用印着聖誕樹的紅色硬紙袋子裝着，一個蘋果，一盒巧克力，聖誕風圍巾和手套，還有手寫的賀卡。
蘋果是精挑細選的，個個又大又圓，包裝得很漂亮，連彩帶都綁得精心。巧克力是德芙夾心一整盒，圍巾手套也不是粗制濫造款，完全戴得出門的那種。
賀卡是音樂卡，雖然裏面寫的祝福語千篇一律，但造型漂亮，每個人都很喜歡。
顧連玥發現葉丞在員工福利這方面特別舍得，過節禮物就不說了，正式員工每兩個月發一次物資，她問過栗子，平時基本上不用自己買什麽生活用品，除非女生對洗發水沐浴露這種東西有比較高的要求，多的還能補貼家裏給父母用。
顧連玥暗自感嘆，有的國企都沒這麽好。
栗子開玩笑跟她說：“怪不得凝姐被下放也不辭職。跟着我們老板混，比鐵飯碗還要鐵飯碗。”
“也說不定，她還會回來呢。”顧連玥吃着巧克力，若有所思道。
栗子望着她笑，“你頭回被老板抓包她就給你個下馬威，你還這麽喜歡她？”
“喜歡談不上，我是真挺崇拜她的，就覺得她不是那種人。”顧連玥點點頭，“按照總監的性格，如果真是她幹的，她那天氣成那樣一定會嚷嚷得整個研發部都知道，就是我你們能把我怎麽辦吧，然後仰天大笑出門去，那才酷。”
栗子笑得合不攏嘴：“我看你是她迷妹吧？小朋友。”
“沒有啦。”顧連玥也笑了笑，“只不過腦補了一下，覺得那樣比較适合她。”
遠處，方羽帶着兩個美工部的女孩子到總監工位上，三個人對着電腦在商量什麽。
栗子收了臉上的笑容，“你最近還是閑着？”
“是啊。”顧連玥撇了撇嘴，“自從換了方羽，我這算是閑下來了，剛開始還有點兒不痛不癢的任務，自從葉總去了上海，就每天上班摸魚，無所事事。”
“園游會這種雜事倒有臉想起你來了。”栗子冷哼一聲，“真不要幫你挫挫她銳氣？”
“不用，挫她幹什麽，還真把她當根蔥了？葉總連任命郵件都沒發，誰知道她能得意多久啊？而且在她手底下我本來就不指望能幹出點兒什麽來。”顧連玥嘆了嘆，“我現在每天學學IFX挺好的，讓她覺得自己牛逼，我學會了才不比她差呢。”
當初葉丞那話她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的。
你要是和方羽一樣會IFX……
可去她的吧。
老媽那麽極品，果然閨女也好不到哪兒去。
“行，你不覺得委屈就好。”栗子笑了笑。
“沒什麽委屈的。”顧連玥把巧克力包裝袋一下一下地對折，“總監在的時候天天累成狗，我已經充分發揮了我的價值，現在總監不在了，正好休息休息，而且，實習期也只剩最後一個月了……”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兒，心裏有些沉甸甸的難受。
手一松，包裝袋疊成的小團子就彈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進垃圾桶裏。
那天他也是折了一個小團子放在她手心。
回憶起來，那種癢絲絲的感覺仿佛還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