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月之期近在眼前, 随着法院調查的深入, 許秦雄的個人賬戶也早就被凍結。

他原本還希望張景宣介紹的那位金主能再幫忙籌措一些資金, 又或者将那片土地直接賣給他。然而人家顯然不傻, 一億能到手的東西為何要多花錢呢?

秦雄知道自己已經回天乏術。

他這些天在家思來想去, 後知後覺地發現, 這很有可能是一場針對自己設下的陷阱。

否則事情又怎麽會那麽湊巧, 在他剛做完抵押貸款沒多久,公司的那些股東就會申請保全呢?

如果真的下定決心賣那塊地, 許家一定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是他想要兩全其美這才被別人鑽了空子。如今別說那塊地了,就連公司都已經保全不住。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自己英明一世竟然在這人生巅峰栽了跟頭,而起因僅僅只是因為女兒的一場鬧劇。

更讓許秦雄心寒的是, 張景宣這個狼子野心的畜生很可能參與其中。

要不是張景宣牽線搭橋, 要不是對方這般誠意滿滿, 他怎麽可能會掉入這個陷阱呢?

可是當他再想找張景宣的時候,對方已經避而不見,工作也已經請了長假。

山窮水盡之下,許秦雄不得不拿出了最後的殺手锏。雖然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他已經走投無路,赫胥複卻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他相信對方比自己更怕舊事重提。

手機鈴聲擾人清夢,赫胥猗不情不願地從溫暖的被窩中伸出手臂,也沒仔細看就接了起來, “喂?”

“猗猗,是我……”

只不過手機中傳出的聲音讓她瞬間清醒過來,身體也因此有一些僵硬。

尹如琢因這陣鈴聲醒來,親昵地抱住了赫胥猗的身體。

“有什麽事嗎?”

赫胥猗一邊回應張景宣,一邊用動作安撫尹如琢。

尹如琢睡眼惺忪地親了親她的臉頰,無聲問道:誰打來的?

“好我知道了,下午見。”

赫胥猗沒說太多,挂了電話歉疚道:“如琢,我下午要出去一下。”

尹如琢稍稍清醒了一些,玩笑道:“昨晚我還說假期都是你的呢,看來是不成了。”

“……老同學突然來約,難得的,我就稍稍去一下。”

赫胥猗說得十分平靜,心中卻有一些懊悔。明明就算在這裏說是張景宣也沒有問題,為什麽要撒謊呢?

畢竟以許家目前的情況,張景宣想請她幫忙也很正常。

尹如琢當然不是真的不讓她出門,只是昨晚甜蜜,她今天也忍不住想撒一下嬌而已。

“吳卓今天開始放假了,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赫胥猗連忙拒絕,瞬間又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反常,看到尹如琢疑惑的神情,努力調整了語氣,“你難得放假在家,不要來回奔波了,我又不是不會開車。”

尹如琢雖有些奇怪,但她向來不會幹涉赫胥猗的交友,見妻子堅定只能讓步。

“那好吧,午餐和晚餐在家吃嗎?”

“嗯,不會太久的,就一起喝個茶。”

尹如琢親了親她的臉,準備起床。

“那我現在去做午餐,晚上等你回來。”

假期在家,尹如琢不會讓家政阿姨過來打擾她們的二人時光,一般都是尹如琢下廚。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一起下廚?”

赫胥猗偶爾也會做飯,但兩人一起是極其罕見的事。尹如琢覺得今天的赫胥猗有些不一樣,想起昨晚的激情,一時喜上眉梢。

沒想到猗猗吃醋會給她帶來如此驚喜,改日還得好好謝謝靜怡。

赫胥猗也知道今天自己有些反常,像是……像是懷抱了愧疚感一般。

“怎麽,你不想啊?”

“怎麽可能,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尹如琢難得顯出放肆的模樣,暧昧道,“除了車裏,或許我們也可以試試廚房。”

赫胥猗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昨晚畫面頓時充塞腦海。知道吳卓為此在高架上多轉悠了一小時,她恨不得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

“不準再說了!”

“好好好。”

和張景宣見面的地點換成了高級餐廳的包廂,畢竟她現在所做的事和之前的目的已經不同。

“猗猗,現在一切順利,我們很快就能成功了。”

有了私密的空間,張景宣說話也不再遮掩。他對許箐茹的怨念一點兒不比赫胥猗少,分開他和赫胥猗還在其次,主要是這幾年他受夠了許箐茹。

張家有的不過是些虛名,書香門第,藝術世家,比起赫胥家實打實的世襲伯爵頭銜可差得遠。

當初赫胥老爺子欣賞張景宣爺爺的畫作書法,兩家關系日益親密,張家也靠着伯爵的人脈,作品漸漸走俏。

張家若只甘心做一個藝術世家,倒也大可不必如此蠅營狗茍,可惜接觸多了所謂的上流社會,又有誰會甘心就此淪落?

赫胥複的荒唐讓張家最終做出了決斷,恰在此時,許家找上了門。

張景宣和許箐茹的結合必然不會公平,張景宣骨子裏十分大男子主義,許箐茹又是個嬌慣蠻橫的富家小姐,想想都知道他這幾年過得是有多憋屈。

張景宣願意和赫胥猗站在一條戰線上,與其說是為了愛情,不如說是真的極力想要擺脫許箐茹。

“嗯……”

赫胥猗有些心不在焉。

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許家不可能再翻出什麽浪花,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并沒有高興的感覺。

要說感受的話,可能更像空虛一些。

尹如琢難得放假在家,她卻不得不分出時間和張景宣周旋……

赫胥猗一愣,因自己的這個念頭而呆愣。究竟什麽時候開始,和尹如琢相處變成了一件輕松的事?

雖然昨晚确實……讓人意亂情迷,忘卻煩惱,但那不過是受了荷爾蒙和酒精的影響,今天又怎麽會生出那麽荒唐的想法呢?

“猗猗?”張景宣顯然也看出了她的異樣,小心翼翼地道,“怎麽了,現在還有什麽事要擔心嗎?”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張景宣對赫胥猗的态度已經發生了變化。或許是愧疚,又或許是……恐懼。赫胥猗早已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無論是心智還是手段都不是往日可比。

可笑的是,張景宣本人還未察覺到,一廂情願地認為赫胥猗還是那個會為愛抛棄所有的單純女孩。

赫胥猗望着眼前男人的臉,越發覺得煩躁。

她和張景宣從小一起長大,少時崇拜他的才華,仰慕他謙謙君子,含蓄紳士的風度。然而後來她才明白,這一切都不過是虛僞的假象。

這個男人既自私也毫無擔當,他的本性是極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卻又偏偏要套着謙和善良的假象。

無論是當初許家設計赫胥家,還是如今她借助張景宣設計許家,他都是既得利益者。可是張景宣就是有這樣的本事,把自己的一切行為合理化,在所有的事件中他都是最無辜的人。

當初是為了家族,現在是為了愛,多麽無私且高尚?

赫胥猗真是為當初的自己感到羞恥,竟然會眼瞎到那樣的地步,差點為這個人放棄一切。

尤其是和尹如琢相處過後,她的感觸更深。

還好,這個人的懦弱讓她有了彌補的機會。

“我不擔心那塊地,三月之期已到,接下來再辦一些手續就行。不過……你有想過接下來要怎麽辦嗎?”赫胥猗望着他,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說要帶我遠走高飛,是認真的嗎?”

張景宣表情一僵。

“這……我當然是認真的。”

“所以你願意放棄這裏的一切——包括張家的財産,還有指揮的職務?”

“呃,這些我們還是要從長計議。”

他當初所說的話都發自真心,只是事後冷靜想想,又開始遲疑起來。

當指揮家是他的理想,也是他唯一的生存技能。指揮家的收入算不上高,但知名度帶來的額外收入十分可觀。

如果真的帶着赫胥猗私奔,一旦被發現,他必然身敗名裂。更何況有了許家這個前車之鑒,他不得不更加謹慎一些。

風流韻事歸風流韻事,真要是撬尹如琢牆角,張家絕不會好過。

赫胥猗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笑着搖了搖頭。

“我覺得不必從長計議了,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也已經擺脫了許箐茹,這是我們最後的合作,之後還是不必再見面。”

張景宣一驚,慌張道:“猗猗,你為什麽要這樣說,我不是猶豫,只是覺得要更慎重一些。我只是不想你跟着我受苦,不想這只是一場沖動的激情。”

“我知道赫胥家還需要依仗尹家,”他握住赫胥猗的手,深情道,“我不在乎你結了婚,就算你不離婚我也會守在你身邊。”

說得可真好聽啊。

赫胥猗望着張景宣的臉露出一絲冷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偷情?”

這話說得如此直白,張景宣滿臉尴尬,卻還是能找出為自己開脫的言辭。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是他們阻礙了我們。”

張景宣的外在條件無可挑剔,也曾是赫胥猗喜歡上他的原因之一。但如今看着他的臉,她只覺得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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