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遇險

鴻蒙書院坐落在山腰,與慧光寺、明陽觀毗鄰而居,每年冬日大雪(節氣)之時,山長與諸位先生會帶同學子們,一同前往慧光寺拜祭聖僧圓一。

前朝時,胡人侵入京城,大肆燒殺,圓一聖僧将被通緝的書院學子藏在寺廟內的菜窖之中,又冒着危險,搶救了許多孤本古籍,留下了不少珍貴古書。在一次深夜護送學子離京時,圓一法師被胡兵發現,遭擄身亡。

書院重建之後,每逢大雪之日,學子們都會一同前來拜祭、聽經。

這個典故,流傳甚廣,每個入鴻蒙書院求學的學子,都要聆聽先生講授一次圓一法師的義舉,銘記于心。

顧箬笠對這樣的亂世孤勇之人,心存敬意,格外恭敬的上了清香,又随着山長一同前去聽經。

今日講經的是一位胖乎乎的笑面大和尚,講完了經書,便立在門口誦經,送學子們渡過多聞堂,前去齋堂用膳。

學子們魚貫而過,突然,笑面大和尚盯着秦襄,細致的打量了許久。

秦襄被看的發麻,下意識躲到孟雲秀身後。

孟雲秀把人拉在背後:“大……不是,師傅,您看啥呢?”

笑面大和尚笑盈盈道:“這位學子,你與佛門有緣啊!不如拜入貧僧門下,做個關門弟子,如何?每月可以領五貫錢!”

孟雲秀差點氣笑了:“不是,大師傅,您想啥呢?您看我們襄兒這樣俊俏的,剃成禿子那像話嗎?”

秦襄反而松了口氣,拉拉孟雲秀的衣裳,急忙走了。

笑面大和尚也不在意,繼續誦經,片刻又看中了另一名學子。

“這位學子,我看你靈臺通明,與佛門有緣啊!不如拜在小僧門下,六根清淨,不惹凡塵,如何?”

“什麽六根清淨?不就是禿了?”随園先生束手冷笑:“你要找弟子,自去下山尋去,別拐我們書院的學子。”

笑面大和尚道:“如何叫拐?分明是與我佛有緣。這緣法,可是擋不住的。”

用完齋飯,弟子們各自去偏殿抄經供奉,直到黃昏時分,才一同下山回書院。

顧箬笠左擁右抱,攬着寶珠說話。

寶珠低聲道:“聽說,你家走水之後,那位秦大夫人就搬到了不曾修繕的偏院。不過這幾日,顧老夫人刻薄有孕在身的兒媳,此事已經傳遍了京都。”

秦氏那些事盡數敗露,就算顧老夫人要面子不敢聲張,可秦氏的日子絕不會好過。

顧箬笠冷笑:“我那祖母可是個難得的刻薄糊塗人。”

糊塗人,看的不遠,心思不深,踩起人來才叫花樣百出,刻薄至極。

再加上,秦氏有心想讓顧箬笠心軟,因此故意将自己弄的凄慘了些。

寶珠只是隐約覺得顧箬笠心中有事,也不知實情,倒提醒她:“秦大夫人畢竟有孕,若是那腹中胎兒有個萬一,若若,你是心善之人,我恐怕你後悔……”

顧箬笠道:“放心吧,我那好祖母,和我那好繼母,再怎麽鬧,也是萬萬不會讓孩子出事的。”

寶珠又道:“那你總不能不回家。”

顧箬笠在書院呆的還挺快活:“等我阿爹回來吧。”

寶寧縮在後頭跟着,突然聽見後邊又吵又鬧,聽聲音似乎是孟雲秀。

寶寧踮起腳往後看:“好像是孟雲秀又被季鳳川揍了,這孟雲秀的臉上是寫着‘欠揍’嗎?這季鳳川多日不露面,一露面就要打他。”

話音剛落,就見孟雲秀被季鳳川飛起一腳,整個人往這邊撞來,她急忙躲開,踉跄間不知抓到了什麽,腳下又滑,一直往前甩了一大截才勉強被董霜明和旁人攔住。

寶寧腳都扭了,但好在沒摔倒,她松了口氣,才意識到手中抓着的是一根衣帶。

她結結巴巴:“這,這誰的衣襟帶?”

寶珠推開人群,臉色驚白,差點栽倒在葉上秋身上:“快,去告知山長和随園先生,千金郡主和林鄉君滾下山了。”

葉上秋急跳起來,連忙往坡下跳,吓的幾名女學子連聲驚呼:“危險!快叫書院護衛。”

夜幕降臨,又下起冬雨,葉上秋将衣裳系在腰上,勉強往下找了一段,就不能再下,只好先行上去。

“石板上長滿了青苔,太滑了。中間有個陡坡,一腳踩空人就翻下去了,下面全是灌木,什麽也看不清。我去叫人,多拿些火把來。姓孟的,你和董霜明把師姐師妹們護送回去,其他人跟我去找郡主。”

孟雲秀摔的骨肉生疼,龇牙咧嘴:“我憑什麽聽你的?”

葉上秋揪住他的衣襟:“你可知道晉安公主被陛下禁足半年?你可知道為何?因為她請郡主賞花,郡主卻在公主府湖心亭落水,公主因此被陛下遷怒。”

“要是若若出事,我們幾個都得倒黴。”

他們幾個的爹,在陛下面前也都排的上號。

可人晉安公主的親爹還是陛下自己呢!

這誰不怕啊?

孟雲秀一瘸一拐:“走!秦襄,你跟他們去找人,一定要把郡主平平安安找回來,一根頭發都不能少。”

秦襄鄭重點頭:“二公子放心,記,記得上藥。”

孟雲秀擺擺手:“你煩不煩?一點小傷。”

山坡之下,黃草伏地,蒼黃的灌木伴随着風聲嗦嗦作響。

雨聲也越來越大。

山上土石崩落,二人一起從陡坡摔落,偏偏又掉到斜坡上,一路滾進了人家抓野豬的陷阱裏。

好在這陷阱還未完成,下面不曾放上竹刺,不然真是倒黴到姥姥家了。

顧箬笠被冷雨打的一激靈,很快清醒了過來。

她下意識摸了摸旁邊,抓到了林菘的腳。

顧箬笠狠狠吸了口氣,從驚怕之中勉強平定下來,睜了幾下才看清頭頂那四四方方的黑雲。

林菘滿面陰雲,給她包住手腕上長長的傷口,沉着氣問:“還有哪裏疼?”

顧箬笠先搖了搖頭:“你呢?”

林菘不回答,閉目忍了片刻,才咬牙問:“你瘋了嗎?”

為什麽來抓他?

她難道不怕危險?

他是一時不慎,硬生生被盛寶寧那丫頭給甩下來的。衣襟斷了,顧箬笠撲過來抓他,反而因為山石崩落,一起滾了下來。

顧箬笠堅持問:“你受傷了嗎?”

林菘還真沒受傷,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怎麽的,摔下來時,他似乎一直被顧箬笠護在懷中。

林菘壓抑怒氣:“我沒事,幸好摔到樹冠上,擋了一下,真的沒受傷。”

顧箬笠想起方才騰空一瞬,渾身都毛毛的,還是勉強安撫“小表妹”:“那就好。菘兒,你別怕,李老可是陛下的親叔公,書院裏,這山上到處都是李老的親衛,很快就會有人來尋我們的。”

林菘聽她聲音都在抖,血腥氣也越來越重,只得試探着抓着她的手。

顧箬笠猛地捏住了他手指。

林菘心頭前所未有的煩躁:“還有哪裏疼?……你……我把衣裳解開,看看傷口。”

“別,太冷了。”顧箬笠哆嗦了一下。“菘兒,肚子好疼。”

顧箬笠伸進衣裳裏摸了一把,肋骨處雖未出血,可疼的要命,比手臂上的傷口疼多了。

她倒吸口氣,看着頭頂四四方方的天,黑沉沉的。

林菘把她頭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只手隔着衣裳按壓住她肚腹處:“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他早已放出訊號,翟讓該快到了。

顧箬笠只以為他在安撫自己,心裏卻自顧盤算着時辰。

密林之中,道路崎岖,又是從山的這一邊滾下來的,本就灌木荊棘遍布,沒什麽好路可走,又是晚上,偏生還下了雨。他們搜救下來,最快也要一個多時辰。

“菘兒……”

林菘把衣裳解下來,胡亂給她裹着:“嗯?”

“你快些找個人嫁了吧。你父親,去世的陝西總督給你留下了許多財寶,對你而言,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你若不想讓別人對你的婚事指手畫腳,那就盡快定下來。還有,若是陛下私下為你許婚,決不能輕易點頭,定要仔細查清楚,那男子是人是狗。若是他執意賜婚,你便求助李老,将你的意中人帶到李老面前,李老是陛下叔公,算輩分,我和你都要叫一聲太叔公,他若說上一句,興許,還有一絲機會。”

顧箬笠望着他,整個人孱弱,額頭上都是疼極滲出的細汗,可眼神卻無比的真摯。

林菘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顧箬笠,扯開了少許跋扈天真的僞裝,碰到了一點“真”的影子。

林菘試了試她額頭:“你是疼糊塗了。”

顧箬笠咬唇,疼的倒吸一口冷氣:“你就當我胡言亂語,但要記在心中。你我出去之後,就說你是被我連累,拉你下山,免得陛下怪責……”

林菘突然伸手,将顧箬笠打暈了。

他實在不樂意聽她胡言亂語,叫人意亂。

林菘站起身來,将顧箬笠牢牢護在懷中,猛然提了一口真氣,就将人抱出了丈餘的深坑陷阱。

翟讓這厮也在此時姍姍來遲。

“主子恕罪,屬下去見了銀瓶姑娘,這才離開了書院。”翟讓見到血跡,吃了一驚。“主子,這怎麽回事?難不成,是您打的?”

林菘冷冷瞥他一眼:“藥呢?”

翟讓不知想象了些什麽,連忙把身上最好的傷藥都拿出來:“主子,這個,含在口中,含服下去,可以鎮痛。這流了這麽多血,千金郡主這麽嬌滴滴一個小姑娘,哪能忍疼?”

她不止忍得住疼,還能胡說八道,替別人操心呢!

林菘越發煩躁,捏住顧箬笠的下巴,把藥丸塞了進去。

翟讓在一旁看着:“主子,您輕點啊,臉都被您捏紅了。我說主子,人到底是個小姑娘,您就這麽讨厭她嗎?”

林菘深吸口氣:“快滾!”

讨厭嗎?

讨厭也不是讨厭吧,只是厭煩她的涼薄、健忘,和絕情無意。

只要她還有一丁點喜歡他,他就敢把心掏出來給她瞧一瞧。

作者有話要說:  六根清淨:只要剃了禿,從此就沒有脫發的煩惱了(機智··)

古言預收《金貴命》

算命的說,阿拂生來金貴命,還是最金貴的鳳凰命

一生鴻福享不盡,天生好福氣

順風順水,兒女雙全,梧桐枝上金鳳凰

可阿拂現在只是一個窮酸秀才家傻兒子的童養媳,起的比雞早,幹的比牛多,哪裏金?哪裏貴?

得,就這慘命,第二天還被準婆婆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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