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見不如懷念（三）
善良的人總喜歡自以為是地對人好。
——惜吟淺唱之三
早前吳芳提議讓自個女兒和朋友兒子見見時，孟惜用沉默做了抗議。
她覺得相親這種事，就和甲方乙方談判一樣。甲方看乙方相貌不錯，乙方看甲方物質基礎不錯，雙方各自想要的大體條件有了，再詳細談談細節條件，有分歧的地方讨論一下，最終決定是你退或是我退，随後達成一致海闊天空，交換個號碼表示談判成功。接着就是合作項目的具體操作，也就是談談感情辦辦婚事，到民政局那大紅戳子一蓋，紅本上兩個人靠在一起，友好邦交正式締結。
現在仔細想想，大約這樣談感情是最公平的，省得互相抱怨對方付出的不夠多或是傷心想要的得不到。
她不是一個無私的人，她做不到辛苦愛着不屬于自己的人得不到回報還要承受道德的譴責。
揮刀斬亂麻是她現在能做的最正确的決定。
兩家父母将見面地點約在一家西餐廳。
男人叫郝帥，按照定律，名字叫帥的人一般都不帥，孟惜進門的時候就專往長得寒碜的單身男士那兒看，卻沒想一個高大帥氣笑起來一口白牙的男人站起來迎她。
孟惜猶豫地踱過去，試探着問：“你是郝帥？”
“對，你是孟惜吧？”男人笑得一臉燦爛，白晃晃的一排牙齒仿佛會發光。
郝帥紳士地将椅子拉開，又細心詢問孟惜的喜好，這才招呼服務員點了餐。
餐廳內極清靜，除了柔和的音樂聲便是輕微的刀叉聲。
國人自古就講食不語寝不言，但現實情況卻是相反。國人聚餐往往講究一個熱鬧，寄予其紅紅火火的意味。而吃西餐卻真正是講究禮儀，置身于環境安靜優雅的西餐廳，用餐者自然不會高聲喧嘩，交談也會放低聲音。
孟惜對這樣的安排挺滿意。兩個第一次見面的人相對而坐，餐廳裏氣氛安靜，即便都不說話也不會太尴尬。
不過她顯然是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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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帥很快開啓健談模式，上來就誇了一句：“真人比照片上漂亮多了。本來我還想着現在姑娘的照片都不能信，看來也不是都這樣的。”
是個女人都愛聽好話，孟惜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對方看着她的臉毫不掩飾地露出驚豔神色的情況下。她嘴角彎起弧度微微一笑，輕聲說：“謝謝，你也挺帥的。”
說出來才感覺有互相吹捧之嫌，兩人對視一眼，紛紛笑開。氣氛一下子便活絡起來了。
“我聽我媽說你是學法律的？”郝帥問她。
“嗯。”孟惜點點頭。
“那我們可算一家人了。”郝帥套近乎套得一點都不含糊，笑道：“我是學道路交通安全法的。”
“你是交警？”孟惜想起上周在法院附近被貼車的事，覺得有些好笑。見他點頭，便問他，“你們交警下大雨也會在外面貼車嗎？好敬業的。”
郝帥輕咳一聲：“你被貼了？”見孟惜點點頭，他臉上表情豐富多彩，問了一句，“什麽時候？在哪裏？”
“就上周五，法院附近。我當時在車上的，那交警貼完就走了，喊他也不理。”
“……”
郝帥默默地回憶了一下。似乎，還真有那麽一回事……
“那個，應該就是我貼的……”
“……”孟惜無語地看着他。
郝帥在隊裏有個外號，叫作“雨神”，他特別喜歡在雨天出去給那些亂停車的人開罰單，美其名曰不能放縱群衆的僥幸心理，而每次也确實是收獲頗豐。他若上馬路溜達溜達，估計每秒就能看到一輛被他貼過的車經過。
吃完飯後，郝帥說要給孟惜賠罪，請她看電影。
電影院裏穿梭的全是一對對的情侶，郝帥怕孟惜跟丢了，便一把抓了她的手腕。
孟惜一驚，擡頭望去，他一臉坦然地拉着她往前走，臉上帶着笑。她看着看着，那人的側臉仿佛漸漸變成了褚雲逸。明明兩人是那樣不同的氣質。
“想看什麽電影？”兩人已經站在售票處，郝帥正看着屏幕上的放映單問她。
孟惜這才回過神：“哦，都可以。”她看了看前頭排着的人，估摸着還有一會兒才能排到，便對郝帥說，“我去買飲料，你想喝什麽？”
“礦泉水就行了，謝謝。”郝帥對她笑笑。
孟惜買了一桶爆米花，兩瓶水，正往售票處走，突然瞧見褚雲逸向她這邊走來。她郁悶地想，怎麽回事啊，看誰都是他的臉。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那人越走越近，卻依然是那張臉。他正微笑着看她，在她面前停下腳步，熟悉的聲音響起：“孟惜，這麽巧啊。”
孟惜當即就愣住了。那一瞬，仿佛周遭所有的人事物都迅速退去，那些嘈雜的人聲也不複存在，只剩下眼前微微笑得溫暖的他，以及她失去章法的心跳聲。
抓在手裏的兩瓶水掉了一瓶。她回過神慌忙去撿，卻碰到同樣彎下腰去的褚雲逸的手。那只手如同冬日裏觸到了滾燙的水，被燙得縮回來，卻又有些貪戀剛才感受到的溫度。慌亂之下，另一瓶水也砰一聲掉在了地上。她紅了臉，站起來護住岌岌可危的爆米花。
褚雲逸好笑地看她，将兩瓶水撿起遞給她，溫聲道：“小心點。”
“謝謝，我先過去了。”孟惜低了頭匆匆越過他向郝帥走去。
褚雲逸順着孟惜的身影看過去，見她在一個男人身邊停住腳步，笑着遞給他一瓶水，并勾住了他的臂彎。她低着頭一副小女嬌羞的樣子。那男人很年輕，大約和她差不多大，長得也精神，正低頭和她說話，姿态親昵。兩人站在一起十分登對，就像熱戀中的小情侶一樣，或許就是吧。
他想，她這樣挺好的，和年紀相當的男人在一起，過應該過的生活。而不是跟着他，耽誤了自己。
拒絕，是他能給她最好的東西。
褚雲逸笑笑，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們。
口袋裏揣着剛才買的一張電影票，他買了一桶爆米花，一瓶水。
沒事一個人看看電影，也是挺惬意的生活。不過，下次該換家電影院了。
孟惜越過褚雲逸身側，一步一步走得煎熬。
雲逸是帶他妻子來看電影的吧。都兩年了，說不定他妻子懷裏已經抱了一個粉嘟嘟的可愛孩子。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地出來玩，這樣的生活實在讓她羨慕不已。
走到郝帥身邊，她不知是什麽心理，親昵地勾住了他的手臂。
郝帥奇怪地看她一眼，随後笑開，低頭湊到她耳邊，言語間很是暧昧：“我們買情侶座吧。”
孟惜抿着唇微微點了頭。
看的是喜劇，兩人坐在最後一排的情侶座，郝帥虛虛環着孟惜的腰，孟惜也不反抗，只是身體僵直着放松不下來。
孟惜心裏亂糟糟的，眼睛雖然認真地看着屏幕，卻根本什麽都沒看進去，腦子裏兩個小人在吵架。一個說：“如果身邊坐的是他該有多好啊。”另一個立馬跳出來義憤填膺：“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你還不要臉地瞎想什麽？趕緊收拾收拾把自己給嫁了吧！”先前那個又說：“可是要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真的很難。”另個又罵：“難個屁！時間久了就會忘了，兩年不行就四年，四年不行就八年，遲早能忘掉！”
郝帥見孟惜安靜認真地看着電影，光影斑駁中，一張白嫩的小臉忽明忽暗，但還是能看出皮膚好得出奇，似乎掐一掐就能掐出水來。
小丫頭片子。他微微搖了搖頭，放下一直挂着的笑臉，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搗鼓起來。
一場電影，兩個人都不知道看了些什麽。郝帥護着孟惜從擁擠的人群中鑽出來，哈哈兩聲，說道：“電影不錯。”
孟惜呆了呆，也說：“嗯，挺不錯的。”
孟惜自己開了車，停在之前吃飯的地方。郝帥将她送過去，又一路跟着她的車送她到家門口。
孟惜見他這樣體貼周到，自己卻一晚都心不在焉的，心中覺得特別對不起他。因此告別的時候，她的神色顯得溫柔了許多。
“今天謝謝你，我很開心。”
郝帥又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上前輕輕攬住她抱了一會兒，随後退開說：“我也是。”
除去兩人各懷心思，這場相親應該算得上是成功的，至少在自己看來，對方對自己挺滿意的。總之，兩人交換了號碼，也約了下次見面，對父母那裏也好交代了。
郝帥從孟惜家小區裏出來，立刻拿起手機給人打了電話過去。他口中輕數十下，果然在數到十的時候對方接起來，嬌嗔了一句：“你還知道找我！”
郝帥勾起了嘴角，笑得極誘惑：“寶貝兒等急了吧，我馬上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