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不知道的事（一）
中國只有三個節日。一是放假節，二是清明節，三是情人節。而聖誕節、光棍節等等不過是情人節下屬的分支而已。
——惜吟淺唱之四
孟惜與郝帥按部就班地開始了培養感情的進程，每周兩三次約吃飯、看電影或是逛公園。一次散步的時候兩人牽了手，一次看電影的時候郝帥吻了孟惜。那個吻很是清冽，明明動作熱烈，卻感受不到絲毫溫度。
孟惜悄悄睜開了眼，淡漠地看着眼前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想象吻她的如果是褚雲逸……他那麽溫暖的人，吻也一定是帶着陽光的味道吧。想到此，她在心裏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在被身邊的男人吻着的時候，卻肖想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她孟惜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要臉。
郝帥幽默風趣，體貼周到，又是母親朋友的兒子，互相知根知底，一切看起來都挺好的，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有時她會看他的眼睛，那裏面波瀾不驚，似乎看她與看路人并沒什麽分別。她知道喜歡一個人的眼神該是什麽樣的，而這樣的眼神，郝帥對她沒有，她對郝帥也沒有，很公平。
約會似乎就成了例行公事。
轉眼到了雙十一，近年來迅速竄紅的光棍節，不知怎麽就演變成了瘋狂購物節，無論是網購平臺還是各大商場，都争先恐後地打出促銷廣告吸引客流。
坐在商場一樓咖啡廳裏，溫熱咖啡暖着手心，孟惜側頭看向門外。人越來越多，摩肩接踵喧嘩如潮，馬路上車子一輛跟着一輛以龜速爬行。路邊停滿了車，城市擁擠地密不透風。點開微信朋友圈，被一串的堵車狀态刷屏。有人說，從家裏到商場不過四五公裏，硬是開了一個多小時，眼看着商場就在眼前卻靠近不了，只得拐了道繼續一路堵回家。
往年從來沒見過這番人山人海的場景，似乎一夜之間全城的人都流到了這一塊區域。幸虧她和郝帥來得早，這會兒才能悠哉地坐在咖啡廳裏看他們人擠人。
外頭突然騷動起來，一大批人擠向前面臨時搭的臺子。
郝帥站起來拉了她的手，頗感興趣地說道：“走，出去看看。”
臺上主持人正拿着話筒吆喝着人上臺：“光棍節接吻大賽，誰堅持的最久就是冠軍，贏了有大獎相送，行了，不多說了，大家趕緊上啊，不管你們是男女朋友還是男男朋友女女朋友，只要心中有愛，都可以參加！”
底下觀衆頓時沸騰了，嘩啦啦上了一群人，一眼看去還真有男男一對女女一對的，也不知是真情侶還是假情侶。
孟惜饒有興趣地瞧着，沒想過自己也要上去。身邊郝帥卻是躍躍欲試，拉着她就往臺上走。
她很是不好意思，一張臉紅了個透，盡往人後面躲。
“預備……開始！”主持人一聲令下，臺上所有人都一對一對吻得如膠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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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帥動作利落地将孟惜攬進懷裏，微微一低頭就吻上她。因為是比賽，比的是持久度，不宜太熱烈，他們只是嘴對嘴貼着，身體以最舒服的姿勢抱住對方。
底下觀衆似乎比參賽人員更加熱烈，加油叫好一聲高過一聲，主持人似乎嫌臺上的人不夠熱情，不停地說：“哎，別難為情，激烈點兒，舌吻，對對就該這樣。哎喲這對好，都把女朋友懸空抱起來了。欸，那邊兩個男的，你倆還是別學了，太胖了抱不動，換個輕松點兒的姿勢……”
無論人家怎麽鬧，孟惜都只是靜靜靠在郝帥懷裏，雙手懷着他的腰，閉着眼睛都快睡着了。
“十分鐘了，有些人不行了啊，加把勁再接再厲，大獎在等着你們呢。”
孟惜睜了眼用餘光掃了一圈，不少人因為開頭太過激烈，現在都有些支撐不住了，尤其是那些換姿勢搞花樣的，還有些是因為笑場了被淘汰掉。
臺下烏泱泱的一片全是人頭，比剛開始又多了許多人，她吓得趕緊又閉上眼。這麽多人，萬一被熟人看到可就丢人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臺上留下來的人越來越少，臺下紛紛為最後的兩對吶喊助威。他們卻沒意識到，人越少，暴露的就越多。
就在另一對情侶即将堅持不住而孟惜他們馬上就要贏得比賽的時候，她隐隐約約聽見人群中傳來一聲“郝帥”，郝帥也聽見了，驚得立馬放開她，長腿一邁，人影消失在如海人潮中。
“冠軍産生了！”主持人擡了獲勝者的手高高舉起，接受臺下觀衆的歡呼與掌聲。沒人注意到跑了男友的她還灰溜溜地站在臺上。
孟惜看着那一張張興奮的臉孔，視線漸漸模糊，耳邊嘈雜也逐漸遠去，慢慢的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她仿佛到了一片寂靜無人的荒野，滿目漆黑，只餘她一下一下并不熱烈的心跳。
這種感覺，比之站在臺上接吻被熟人發現更難堪了百倍。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那個人一聲不響地就離開了她，再也沒有音訊。
是不是人生就是這樣，無論身邊來過多少人，都會在某一時間離去，最後臨了了也沒能留一個人陪伴。一個人來，一個人走，最終一切歸于塵土。
如若這樣，人又何苦來世上走一遭，只為嘗盡傷別離，愛不得？
她晃了晃腦袋，終于恢複清明，兀自走下臺去。
人潮洶湧，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走向，只能任由人群将她推來擠去。總會推出去的吧，她想。
人群中，孟惜的手腕突然被人扣住。她以為是不軌之徒趁亂揩油，擡眼瞪去，卻看到了最想看到也最不想看到的人。
“出去再說。”那人緊緊扣着她的手腕，在人海中為她開出一條道來。
手腕上明明隔了兩層不薄的衣料，卻清晰地感覺到炙熱的溫度，燒灼着她的每一寸神經。
她亦步亦趨地跟着他闖出人群，在他身後看着他寬闊的背部，仿佛一堵堅實的牆将她與哄亂隔開；她看着他平整的大衣被擠揉得不成樣子；她看着他的手臂，以一種毅然的姿态牽着她，緊緊的，不放手。
孟惜就這樣濕了眼眶，那些以往被她吞回去無數回的淚珠終于得以肆無忌憚地滾落，彙聚成行。
終于到得空處，孟惜這時才驚覺臉頰上溫熱潮濕，忙胡亂用衣袖揩了去，對回過頭來看她的褚雲逸尴尬地笑笑說：“褚法官也出來過光棍節啊。”她朝四處看了看，沒看到有女人跟着他。
倒是一個男人緊跟着他們到了，戲谑地看了眼褚雲逸，對孟惜說：“離了婚的男人不過光棍節過啥，我說這商場也太沒人性了吧，明明給我們這些老光棍過的節日，偏要搞什麽接吻大賽，太傷人了，我的心都碎光了。”
“離……離婚？”這麽長的話，孟惜卻只聽到了這個詞。
彭思宇一只手搭上褚雲逸的肩膀：“沒錯，這位帥哥哥離婚了，現在是閃閃發光的鑽石單身漢一枚。美女，我看你男人都跑了，要不就跟我這哥們湊活湊活得了。”他突然把褚雲逸往孟惜那兒推了一把，見他倆手忙腳亂相互扶住，便環胸笑看他們：“瞧你倆，金童玉女，多般配啊。”
褚雲逸皺了眉，責怪地瞪他一眼：“胡說什麽。”便退開去與孟惜拉出一段距離。還未抹淨的淚痕，實在是太刺眼了。
“嘁。”彭思宇不屑地回看他一眼，懶得與他争辯，心中卻想：心虛什麽啊，當他沒看到這美女看他那眼神麽，啧啧，多情哦，不知這兩人有什麽貓膩。
孟惜才被褚雲逸離婚的消息轟得神不附體，這會兒又聽彭思宇這樣說，一時間心亂如麻手足無措。她小聲說：“你們都看到了……”
彭思宇嘿嘿笑了兩聲：“看到了，全城百姓都看到了，啾啾啾啾啾……”他撅起嘴巴誇張地啾了半天，随後突然“啊”的慘叫一聲，捧起一只腳原地跳了幾圈，一張英俊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他跳着跳着又撞到旁邊矗立着的柱子，曲起的膝蓋往上一磕，又是一聲凄厲慘叫響徹雲霄。
末了，他呲着牙扭曲着臉，一臉痛苦卻還手撐柱子自以為風流地對孟惜說：“美女，一起喝一杯？”
孟惜被他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一時忘記了自己的難堪處境，疑惑地朝褚雲逸看了一眼。
褚雲逸仍是豐神俊朗地站在一旁，不沾染一絲俗氣。
孟惜又看了眼柱子邊上呲牙咧嘴的彭思宇，百思不得其解。雲逸怎麽會跟這樣的人湊在一起呢？
她似乎隐約聽見褚雲逸低低嘆了一聲氣，随後眉眼皆淡淡展開，溫溫柔柔地對她一笑：“一起去吧。”臉頰上還隐隐約約泛着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她看得出神，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那顆不受控制的腦袋已經點了下去。
那就，一起吧。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