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不知道的事(三)
愛情這回事,并不是知根知底就能概括的。有些人,你并不十分了解他,但多知曉一分,便陷得愈深。
——惜吟淺唱之六
郝帥在小區門口等了一夜。
昨晚追到這裏的時候,女人輕飄飄丢一句“別讓他進來”,他就被保安攔在門外,想解釋也解釋不了,急得他心焦氣躁,幹脆一屁股在門口邊上的樹下坐下來,朝裏面喊了一句:“我等你出來!你不出來我就一直等下去!”
已是十一月中旬,夜裏涼得很,郝帥裹緊衣服縮着脖子,耷拉個腦袋不敢睡去。睡着了會更冷吧。
保安小哥心腸軟,招呼他進來保安室暖暖,總比在外面吹風好。
“謝了大哥,這裏我常來,以後就靠大哥你罩着小弟了。”郝帥攬了小保安的脖子,一口一個大哥叫得親熱。
那保安小哥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了不少的男人口口聲聲喊自己大哥,還真是有些吃不消。
一大早,太陽還沒升起,郝帥就攏攏衣服繼續蹲到樹下裝蘑菇。
直到九點多,女人才慢悠悠走出來,見他靠在樹邊,腦袋都快鑽到脖子下面了,心髒不禁抽了一下,卻還是板着臉伸出穿着高跟鞋的腳踢了他一下,沒好氣道:“喂,幹嘛呢!”
郝帥猛地驚醒,一見到眼前的人便笑開了花,伸手去摟她的腰:“寶貝兒你可出來了,我在這等了一夜了,快凍死了。”
女人擰緊眉頭,揮開他的手:“誰是你寶貝兒,趕緊走吧,別跟這丢人了。”說着便轉身欲走。
郝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口氣霸道:“聽我解釋。”
“不聽!趕緊放手!”女人瞪他。
“不放。”
女人使勁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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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的手腕在他手心裏動來動去,郝帥皺了眉頭,手上使了點力,往自己方向扯了一下,另一只手接住跌過來的女人,兩人的唇準确地貼在一起,随後他便橫沖直撞攻城略地。女人慢慢停止掙紮以後,他轉而溫柔缱绻,細細品嘗每一寸滋味。
良久,他勾了勾嘴角,看着懷裏軟下來的女人,笑說:“現在要聽解釋了嗎?”
下班時間,孟惜一下樓就見梁米安杵在門口朝她擠眉弄眼的。
“怎麽了?”
梁米安沖外面努努嘴,孟惜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頓時有些頭痛。
來人是郝帥,也就是她的現任男朋友,正捧着一束花靠在車旁,神情有些莫測。
是了,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孟惜斂了眸,心情複雜。
“快去啊。”梁米安推了她一把。
孟惜拖着腳步笑得勉強。她好像,再也裝不下去了。再也不想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再也不想欺騙自己。
郝帥将花遞給她,表情嚴肅:“昨天的事一會兒跟你解釋,先上車吧。”
孟惜愣了一下:“哦。”她會說其實她從昨天遇到褚雲逸開始就一直沒想過這個問題嗎。她應該根本沒有資格指責他吧。
她的腦袋裏裝得滿滿的,全是褚雲逸昨晚的樣子。
昨晚,彭思宇硬拉着他們去泡吧,說是難得光棍節有美女相伴,定要不醉不休。
孟惜看看彭思宇,又看看褚雲逸,見褚雲逸笑着點頭,心想雲逸這樣的人,即便是泡吧也應該是泡那種氣氛安寧音樂柔和的清吧吧,喝點小酒聊聊天什麽的。
誰知竟是還在門口就聽見裏頭音樂聲震耳欲聾的喧鬧酒吧。
彭思宇顯然是熟客了,一進去就有經理有招呼着安排了位置,随後就七七八八上了一堆酒,啤酒紅酒烈酒什麽都有。
彭思宇挪了一杯到孟惜跟前,難得的一本正經:“妹子,你喝這個好了,冰紅茶,對身體好。”
孟惜垂眸瞥了一眼,琥珀色的液體在暧昧燈光下泛着盈盈水澤,煞是好看。她不動聲色地将眼前的杯子挪開,淡笑道:“謝謝,我不愛喝。”随後給自己倒上一杯啤酒。
彭思宇一臉遺憾,恨恨地拿過來自己喝了一口。
孟惜憋着一絲笑,忍不住道:“‘冰紅茶’後勁大,傷身。”
彭思宇頓時被嗆得連連咳嗽。
褚雲逸笑得開懷,雪上加霜地在他後背大力拍了兩下,笑說:“多行不義必自斃。”
孟惜看得出神。原來他也會笑得這樣開心,嘴角弧度拉得很大,臉頰上鼓起可愛的蘋果肌,下面的酒窩明顯了許多,眼角有一點點的皺紋,不完美,但更溫暖。
觸手可及。
“得得得,我做壞事我活該,就不礙你們的眼了。”彭思宇說着就起身滑進舞池,有節奏地晃動着身體在各色女郎中游刃有餘。
調動氣氛的活寶走了,孟惜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便呷了一口啤酒,想了想,問褚雲逸:“褚法官你經常來嗎?”
“不常來,偶爾會來放松下。”
褚雲逸斜斜坐在高腳凳上,一只腳搭在腳架子上,膝蓋曲起,另一條腿随意地伸着。右手搭在桌上,随手拿了一杯酒,姿态慵懶,眼裏噙着笑。
這就是他放松的樣子吧,孟惜想着。
實在是……迷人得緊。
燈光搖曳迷離,他褪去平日裏溫潤如仙的外衣,換上慵懶姿态,在暗夜裏散發着另一種迷醉的氣息。
褚雲逸的衣服一般都是黑灰藏藍等暗色調,孟惜原本還覺得惋惜,他的氣質應該是最适合穿白衣的。但現在她發覺,其實他挺适合暗色的。
環境喧鬧,她卻覺得這一刻在變幻燈光的掩蓋下靜靜看他,如此美好。
他的種種樣子,微笑的、大笑的、認真專注的、鎖眉沉思的……統統融合在一起,組成一個真實的、飽滿的、獨一無二的他。
時間有些晚了,彭思宇玩嗨了不願意回去,不耐地揮揮手:“你們先走吧。”
褚雲逸穿上大衣,看向孟惜:“走吧,我送你回去。”
孟惜客氣地搖搖手說:“我家就在附近,走走就到了,不用送啦。”
“那就走走。”褚雲逸已邁開步子往外走去。
孟惜連忙跟了上去,嘴角已是不由自主地彎起。
踏出門口,外面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雖然還是燈紅酒綠霓虹閃爍,卻沒了那股子紙醉金迷的迷離氣息。馬路上時不時響幾聲汽車喇叭,路沿走着各式行人,有勾肩搭背的哥倆好,拉手環腰的小情侶,也有兩只大手牽着中間小人的一家子。
褚雲逸兩手兜在大衣口袋,穩步走在她身旁,偶爾一陣風吹過,帶來他身上清新好聞的味道。
孟惜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夜晚是這麽美好。
褚雲逸遞來一顆大白兔,孟惜接過,剝開糖紙放入口中。
甜甜的,像她現在的心情。
她忽然想起,他曾說随身帶糖是因為要哄孩子,聯系他曾經婚過的事實,不免産生一些猜測。
她沒多猶豫便問出了口:“褚法官,你帶糖是因為家裏有孩子嗎?”
褚雲逸愣了一下,緩緩笑開來:“還記着呢。其實是我自己喜歡吃,沒有孩子。”
啊……原來雲逸喜歡吃奶糖。這一認知實在有些颠覆他的形象,不過更顯得他親和了。
可能是因為進了小區燈光暗下來,也或許是因為喝了酒壯了膽,孟惜就那樣問出糾結了許久的問題:“那,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好像等了很久很久,她以為得不到他的回答了,終于在快到她家樓下的時候,他說:“沒有。”孟惜感覺到有一絲喜悅與希望正努力破開土壤即将冒出綠芽來,卻聽見他緊接着說,“現在還不想考慮這事,這樣過着挺好的。”
“哦……”孟惜垂了腦袋,随即又撐開一個弱弱的笑容,微仰着頭,看着他沾了夜間寒氣的眼睛說:“我家到了,我就先上去啦,謝謝你褚法官,你路上小心些。”
“嗯,上去吧。”褚雲逸微笑着點點頭,站在那裏看孟惜上了樓,這才轉身離去。
孟惜失眠了一整晚。思來想去,手機翻了無數遍,最終還是忍不住用褚雲逸的手機號搜索了他的微信。“添加到通訊錄”,食指輕輕按下綠色背景白色字體的長條。“我是心昔”,“發送”。
他的微信昵稱叫作“兔走烏飛”,形容光陰迅速流逝。兔走為逸,他竟用這樣的意思來解釋自己的名字,不是清風雲逸,也不是逸興雲飛,卻是選了兔走烏飛這樣一個略顯消極的詞。
但願他能花前沉醉,不管那兔走烏飛,白發蒙頭。
無論身邊的是不是她。
“孟惜,我就直說了吧。”飯館裏,郝帥點了一支煙,顯得有些煩躁。
“嗯,你說。”
“其實我有女朋友,昨天我們在臺上被她看見了,我跑掉就是追她去了。因為一些客觀原因,我父母還不知道她,所以一直不停地給我介紹女孩。”郝帥頓了頓,彈了一下煙灰,接着說,“然後我就騙了你。跟你在一起以後,家裏就沒再煩我了。不過我女朋友知道後很生氣,讓我和你說清楚。”
孟惜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住了。
郝帥有些緊張,點了點她:“欸,你倒是表一下态。我知道這事做得不厚道,你要是想罵人打人一會兒回車上随你發洩。”
“啊……這樣啊。”孟惜反應過來,輕聲說:“其實,我也沒有太喜歡你。”
天知道,她是松了多大一口氣。壓在心上的那塊石頭終于不複沉重,化為青煙輕飄飄的散開了。
沒有太喜歡,這樣的說法實在是委婉了些。她不好意思直接說:“沒關系,反正我一點也不喜歡你。”那也太沒禮貌了。
“那就好。”郝帥似乎還有些不相信,“你真不喜歡我啊?”
孟惜點點頭,又搖搖頭,發現動作好像并不能表達清楚意思,就又說了一遍:“嗯,不喜歡。”
郝帥眼珠子轉了兩圈,吐出一口眼圈,眯起眼看她:“那,你能不能再幫我個忙?”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