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披荊斬棘來找你（五）
遺憾相遇地太晚，缺席了太多你的時光；但也慶幸沒有相遇地太早，因為不夠成熟而生生錯過。
——惜吟淺唱之二十五
孟惜本來是沒覺得有什麽的。褚雲逸他結過婚，又離了婚，這是本就存在的事實，誰也抹殺不掉。他有他的過去，她也有她的過去，這又有什麽關系呢？然而經大家這麽一刻意，反而別扭了起來，一直到結束都渾身不自在。
知道孟惜也是同個學校的小師妹，那戴眼鏡的瘦高個，叫猴子的，又開了腔：“班長對咱們學校的妹子真是情有獨鐘啊。”
大概這話又讓衆人聯想到了存在于他們青蔥歲月裏那位永恒的班長夫人，一時間都讪讪笑着。孟惜本就不是什麽能言善道的人，與他們也不熟悉，只好尴尬地陪着笑，間或看褚雲逸幾眼，尋求安定。
褚雲逸牽着孟惜的手幾乎就沒放開過，她看過來的時候他就輕輕捏一捏她的手，指腹在她滑膩的手背上輕輕摩挲。
褚雲逸的前妻與他們都是同班同學，一個班的人聚在一塊談論的難免是曾經那些共同回憶，而褚雲逸又是那樣拔尖的人，當年他們這對模範情侶可羨慕死了一大幫子人。因此他們聊天常常會說到那位校花，又因為顧忌着孟惜，話題嚴重受到限制。這麽一來，誰都不自在。
孟惜有些後悔跟着來了。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外人，沒禮貌地闖進了他們的世界，他們客氣地待着，卻更顯生疏。她只好笑啊笑啊笑得臉都僵了。
她這才深刻地意識到，愛情真的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情。你得走入對方的世界，融入進去，成為其中的一員，而不是坐立不安地好像只是來到他的人生裏做客一樣。
這都是因為她缺席了他太多時光啊。
現在，她正接觸着他的大學時代，他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激情洋溢的四年。這裏面，有他的同學，他的前妻，他青春年少的時光。今後，她還會遇到更多類似的情況，她會更加地無所适從。
她緊緊抓着他的手，試圖從真實的觸感與溫暖裏得到慰藉。她笑着，即使別扭，也想要多聽一些，多了解一些他以前的事情。
雲逸啊，我是多想跨越時間的洪流穿過你走過的所有時光，看到完完整整的一個你啊，那樣獨一無二的你。
然而換一個角度想想，她前二十幾年的人生，與他的二三十年幾乎是平行線，絲毫沒有交集的。但他們卻在今時今日相交了。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人，時間是那麽看不到盡頭的神秘單位，芸芸衆生中他們這兩個渺小的人兒，在漫長的時間線上有那麽一小截有了交集，這是多麽神奇的事情。
這樣想想，就覺得實在福澤深厚呢。
“雲逸，我們明天回學校看看好不好？”孟惜附在褚雲逸耳邊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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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雲逸溫柔地看着她，說：“好。”
他們都試圖将相交的兩條線挨得更緊一些，最好綁在一塊兒成為一條線一起延伸到遠方。
入夜，華燈初上，微風輕徐。褚雲逸牽着孟惜漫步于如水夜色中。行人擦肩而過，有一家三口，中間牽着的小人蹦蹦跳跳，有勾肩搭背喧鬧成團的學生們，也有如他們一般相依相偎的情侶。
四年了。孟惜第一次走在這條路上時，身邊還是另一個人。那個人習慣将雙手插在褲兜裏，而她則挽了他的胳膊，手露在外面凍得通紅。
其實她并不喜歡那樣的姿勢。她只要輕輕松手，就會脫離他，他若沒有發現，繼續往前走兩步，她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而他回過頭，只會嚷嚷着：“快點，磨磨蹭蹭的。”
事實上，他如鳥兒一般飛走了，雁過無痕，他連個背影也沒有留給她。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哪天走的。她沒有跟上，他也就沒有回頭。
相隔數年，他在她的城市尋她，她在他的城市，身邊有了新的人，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相比較之下，她更喜歡與褚雲逸這樣牽着手，一起塞在他的大衣口袋裏取暖。她動一動，他就會發覺。她若想要掙脫，他會看她一眼，然後握得更緊。這樣的姿态，令她覺得異常安全。梁米安說得很對，褚雲逸真的是一個非常讓人有安全感的人，讓人放松、放心。
聽說，與新的人走過同一條路，舊的記憶便會被新的所沖刷、代替。身旁這個人，是她的現在，也是她的未來。
一步一步，一起碾壓過那些想要忘記的過去。
“今天……對不起。”褚雲逸說。
“沒關系，我理解的。”孟惜微笑，捏了捏他的大手。
“呵……”褚雲逸笑出聲，“如果我們是小說的男女主角，一定是最無聊的一對，沒有之一。”
“那，要不要我生氣地跑掉，然後你一邊追一邊說‘聽我解釋’，我一邊跑一邊說‘我不聽我不聽’。”孟惜将兩人一直牽着的手從褚雲逸的口袋裏拿出來，晃了晃。
褚雲逸笑，放開手說：“你跑吧。”一臉的從容。
突然被放開的手，空空蕩蕩。孟惜嘟嘴，往前跑了兩步，卻猛地被拽住一只胳膊，她身子一旋，便轉到了褚雲逸的懷裏。
吻劈天蓋地地落下。霓虹交錯下，兩具身體緊緊地，緊緊地擁着，不留一絲縫隙。
“你們……為什麽會離婚呢？”孟惜依偎在褚雲逸的懷裏仰着頭問道。
褚雲逸想了想，說：“大概，是我給不起她想要的東西吧。”
“她想要什麽？”有什麽能比得上這樣好的雲逸？
“嗯……她想要很大很大的天空。”
天空嗎？孟惜仰頭看着，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見星月，只好用五彩霓虹點綴夜色。
“你呢，你想要什麽？”褚雲逸撫上孟惜的長發，輕輕順着，神色溫柔眼眸裏卻是極力壓抑的複雜。
孟惜對上他的眼，癡癡看着，只看到他的寵溺，情不自禁脫口而出：“要你啊。”
“我你已經要到了，換一個。”
“新的一年，我想要世界和平。”孟惜想起《約會》裏薮下依子許下的新年願望。不知道她的世界和平是什麽範疇，她孟惜只想要她與他的世界，所有親人朋友，健康安樂，和平無波。
“這個有點困難，你男朋友又不是超人。”
男朋友啊，多麽悅耳的一個詞，從褚雲逸的口裏說出來，仿佛觀音的拂塵，一揮之下，她心裏花開遍地。
“那就祝你女朋友永遠十八歲好了。”孟惜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年齡，問他：“對了，你今年幾歲了啊？”
褚雲逸拍拍她的腦袋：“不知道我多大就跟我了？”
“你長得好看嘛。”孟惜呵呵笑。
“林志穎也好看，但是他跟郭德綱差不多大。說不定我也有那麽大。”褚雲逸眯着眼。
“你比林志穎還好看。快說，芳齡幾何？”
褚雲逸嘆口氣，說：“我八四年的。”
“八四年，三十一、三十二，呀，過年就三十二歲了。”足足比她大了七歲呢。
褚雲逸輕掐她細細的小腰：“後悔了？”
“有一點。”孟惜點點頭，偷偷笑。
她一點兒也不後悔遇上他，也不後悔早些遇上他。如果時間倒退幾年，她比他的前妻先遇上了他，也許，還太年輕的他們，會走上同樣的路，而成為過去的，便是她了。所以，她很感謝那個她，真心的。
張愛玲曾說：于千萬人之中遇到你所遇到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好說，唯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
可不是嘛，幸運的孟惜剛巧趕上了現在的褚雲逸。我在這裏，你也在這裏，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後悔也沒法了，好不容易找着這麽年輕一姑娘，怎麽也不放手了。”褚雲逸摟緊了她，冬夜也如陽春三月。
一路慢慢走着到得酒店，褚雲逸給跟在後面落得老遠的彭思宇打電話：“我們到了，你快點，門卡給我。”
“什麽門卡？”那邊彭思宇早舒舒服服歇在人家家裏，明知故問。
“白天讓你訂的房，給小惜的。”
“褚法官，開什麽玩笑哪，也不看看這什麽日子，哪還有空房，你以為酒店我家開的。”
褚雲逸皺了眉，傷了腦筋。只聽彭思宇嘿嘿笑着說：“哥們，今晚我上猴子家睡去，夠義氣吧，你倆……嘿嘿，挂了挂了，拜拜。”
嘟嘟嘟，電話挂斷。褚雲逸舉着手機，眉頭一點點地舒展，嘴角似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他轉身摟過孟惜，将她圈在懷裏，額頭貼額頭，鼻尖輕輕抵着，好聽的聲音低低道出，帶着一絲撒嬌的意味：“小惜……沒房了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