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不會走的(一)

他說:“有我在,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惜吟淺唱之二十七

沒有刷牙的嘴巴湊過來,卻并不覺得難受。大抵所謂親密,就是如此吧,不需要僞裝的完美,不必要刻意的精致,即便是亂蓬蓬的頭發和粘着眼屎睜不完全的眼睛,也都覺得充斥了生活氣息的可愛。

孟惜摸着褚雲逸不聽話的頭發,回應他黏糊的早安吻,還有……早操。

褚雲逸貼着孟惜的身體,腦袋埋在她頸間,小孩一樣賴着。孟惜推推他,好笑道:“雲逸,該上幼兒園了。”

褚雲逸拱拱腦袋,繼續裝死。

孟惜微笑着,這樣的早上多美好啊。

猛地,她就被剛還賴着的某人橫抱了起來。孟惜急中生智地捂住臉。是誰說的,身體遮不完全,就遮臉好了?

褚雲逸将孟惜抱進衛生間,打開花灑試了水溫才将她放在水下。

孟惜不好意思地背過身,褚雲逸卻将她扭回來,一本正經地一寸一寸替她抹上沐浴露,倒沒有動手動腳。

完了他說:“換你幫我?”

孟惜沒有他那麽道貌岸然,紅着臉,磨磨蹭蹭的,不太敢下手。

“你再磨蹭,我不敢保證不會做什麽。”褚雲逸突然伸出手去捏了一下她的屁股。

孟惜連忙迅速抹完,氤氲水汽蒸得她格外明豔動人。

褚雲逸咽了口唾沫,暗罵一聲,陡然将她抱起,面對面的那種抱法。

突然脫離地面,孟惜下意識地摟住褚雲逸的脖子,騰空的兩條腿勾住他。她聽見他沉沉地說了一句:“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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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都整理完出來,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

褚雲逸抱着孟惜,将她放在床上,又養孩子一樣,一件一件、裏裏外外幫她穿好衣服,這才開始穿自己的。

孟惜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樣子非常不解,為什麽做了功消耗了能量反而更神清氣爽呢?真是令人氣憤,她一定要多吃一點補回去。

“一會兒去學校嗎?”她問正在系皮帶的褚雲逸。她一度覺得,一個男人解皮帶和系皮帶的動作是最迷人的,因為那會讓人産生一種這個男人是自己的感覺,特別有歸屬感。

“好。”

“那我們坐地鐵去吧好不好?”

“好。”褚雲逸替她圍圍巾,就是平安夜給她圍過的那條灰色的,一圈一圈将她包得跟熊一樣。

唉,為什麽他說“好”的時候那麽有男人味呢。孟惜怔怔的,感覺自己着了魔。

學校位處郊區,乘九號線到大學城,然後坐幾站公交車就到了。一路上幾乎全是學生,年輕有朝氣。孟惜臉長得小,褚雲逸也不顯老,兩個人站在一群學生中間倒也還和諧。仿佛是,一個倒退了兩三年,一個倒退了□□年,不同的時間軌道重合在同一空間,他們重新譜寫這一段韶華。

褚雲逸環着孟惜,将她與擁擠的人群隔開。兩人站在角落裏,孟惜感嘆說:“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在外面通宵,早上一個人回學校,地鐵晃啊晃的,我感到頭暈,呼吸也開始急促,感覺好像快要死過去一樣。然後就意識模糊,好像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解脫了的感覺。後來覺得周圍吵死了,叽叽喳喳的,醒過來才發現暈在了地上,有人在扶我起來。”

褚雲逸的臉色變得不好看,孟惜繼續說:“邊上的人都說吓死了,其實我也吓死了。暈過去之前腦子裏出現的唯一一個詞就是猝死,因為看過太多猝死的新聞,當時真的覺得自己要死在地鐵上了。”

那種感覺到支撐不住然後又拼命掙紮的感覺,真的是心有餘悸。

她沒有說的是,那次出去通宵,是因為裴之桓消失了。而且通宵不止一晚,那陣子過得簡直就不像一個人。

好在,她熬過來了。好在,她現在有他了。

褚雲逸摟緊她,将她的腦袋埋在自己胸膛裏,輕聲地,卻異常堅定地說:“有我在,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因為是假期,學校裏走動的學生并不是很多。孟惜拖着褚雲逸的手,穿過教學樓走到圖書館面前,淡淡笑着跟門前的兩座雕像揮手:“柏拉圖、亞裏士多德,我回來看你們啦。”

沿着以前的晨跑路線繞到橋上,途經食堂、體育館,而後進入宿舍區。從宿舍區門口徑直往前走幾十米,是女生宿舍8號樓,樓對面就是私人承包的食堂“加家村”。

孟惜指指8號樓,晃了晃褚雲逸的手,說:“我以前住這棟樓,你呢?”

褚雲逸看着宿舍樓,笑得暖意叢生,似乎是想到了孟惜當年頻繁地從這門口進進出出的樣子。

“我那時候還在老校區。”

孟惜掰着指頭算算,确實,褚雲逸上大學的那年,新校區才剛剛在建。

視線落在加家村門口,孟惜看着看着,眼裏添了些許水汽。她突然抱緊了褚雲逸的腰,像是怕他消失似的,緊緊地抱着。

雲逸,你不會走的吧。

大二那年寒假結束,她便是在這裏失去了那個人。

裴之桓是上海本地人,剛入學就開始追求孟惜,兩人是班裏公認的模範情侶。大二上學期結束,裴之桓與與孟惜約定,返校那天在加家村一起吃新年的第一頓晚飯。那是2011年。人們都說2012是世紀末日,孟惜卻提前迎來了她的世界末日。

那一天下午,她收拾好行李整理好宿舍後,給裴之桓發了條信息,便在加家村門口等他。她記得那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雲薄天湛藍。

五點,他沒有回信息。

五點半,打電話給他,關機。

六點,沒有他的蹤影。

六點半,她開始覺得餓。

七點半,她的胃開始難受。

八點,她的胃一抽一抽的,絞得她死去活來。

她不願自己去吃,他說過這是新年他們的第一頓晚飯,要一起吃的。

裴之桓從來沒有這樣很久聯系不到的時候,雖然有時他因為玩游戲不會馬上接她的電話,但總會在之後不久就打回來說明情況,也不會關機,除非沒電了。

是沒電了吧?然後又遇上什麽事所以沒有來得及趕回來?

孟惜就一直站在門口,看着人來人去。她不知道她為什麽不回宿舍等,仿佛冥冥之中有種奇怪的預感。

十一點,宿舍關門,宿管阿姨認識她,站在門口叫她進去,她抿着唇,一聲不吭,雙腿已經站得僵硬,似乎一動就會倒下。宿管阿姨見她不動,罵罵咧咧地就鎖了門。

十二點,一點,兩點,三點……六點。宿舍開門。

足足十三個小時,餓、冷、困,已經麻木。

像是完成告別儀式一般,她閉了閉眼,望了兩眼蒙蒙亮的天空,終于挪動了腳步。回去蒙頭大睡,兩天兩夜,甚至錯過了開學報到。

之後的幾天,孟惜白天老老實實去上課,說是上課,卻只是坐着發呆,眼神空洞無物。晚上就自己一個人跑出去晃,不是在網吧坐一夜就是在量販KTV唱一夜的歌,一首接一首,都是悲傷情歌。

最後,終于累倒,老實了,卻開始整宿整宿地哭。躲在被子裏,捂着嘴,壓抑地抽泣,怎麽也停不下來,枕頭、被角全是濕的。她那時候以為,那些天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

再後來,她不哭了,也不瘋了,人變得更加沉靜。當有男同學告訴他裴之桓出國的消息時,她也只是淡淡地點點頭以示聽到。所有人都以為她好了,只有她的室友知道并不是。她吃不下東西,甚至聞到就想吐。餓,心裏想吃,但是身體排斥。幾天下來,人變得非常消瘦。

孟惜從開學以來的異常情形,幾個室友都看在眼裏,只是不說,不敢說。她們給她帶回各種食物,沒一樣能吃得下去。

她們着急,孟惜自己也急,曾逼着自己咽下去,卻全數吐了出來,更難受。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想吃東西啊,她想好好的,為什麽就是不行?

她開始有意識地尋找能吃的東西,食堂、超市、外賣,一樣一樣搜刮,終于有收獲。超市裏有賣一種雞蛋泡飯,盒裝的,撕開包裝直接倒入沸水泡開,味道有點鹹,她嘗了幾口,咽下去了,感覺沒有很難受。一點點的,越吃越多。那種慢慢好起來的感覺,簡直幸福地要哭。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吃得好睡得好是這樣幸福的事情。

而現在,她還抱着她非常非常喜歡的人,是再幸福也沒有了。所以,有時候會害怕,會不會再經歷一次那樣的傷痛.

褚雲逸輕輕撫着她的發,任由她抱着,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

如果他的懷抱可以讓她安心的話,他可以一直一直讓她這樣抱着。

“孟惜?”

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聲線上揚,語氣驚訝。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前一章好像比較有人看?為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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