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在你身後(二)

世間沒有回頭路,每一秒鐘後的你都不是原來的你。

——惜吟淺唱之四十一

候機時,孟惜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心裏焦躁不安,時不時地看向腕表,有時不經意地張望之下,會瞥見斜對面的裴之桓翹着右腿安然地翻閱雜志。旁邊坐着他的秘書李晨,偶爾與他耳語幾句。

周旭坐在孟惜身邊,看她的樣子,以為她是緊張,便安慰道:“你不用緊張,帶你出來是讓你跟着學習,少說多聽就行。”

孟惜抿嘴笑笑,小心地問周旭:“周總監,帶我出來是……您的意思?”

周旭肅着張臉看她:“怎麽?”

“沒,沒事,就是有點緊張。”孟惜尴尬地擺擺手,又看了一眼裴之桓。這一眼,卻是對上了視線。裴之桓瞧着她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挑了眉毛,朝她露出一個暧昧的笑容。

孟惜慌忙收回視線,低頭看自己的膝蓋。

上飛機後,孟惜停在已經坐下來的裴之桓面前,對着座位號看了又看,非常不友好地瞪向他。

後面有同事催她:“孟惜快坐下,杵着幹嘛。”

孟惜往裏挪了挪,突然胳膊被拉了一把,一屁股跌在座位上,聽到裴之桓在耳邊低聲譏諷:“真矯情。”

孟惜朝四處看了下,見沒人注意他們就轉頭壓低了聲音問裴之桓:“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想來就下去。”裴之桓看也不看她,拿出一個黑色大眼罩給自己戴上,調整好座位閉上眼睛養神。

孟惜看他那樣就來氣。這個人每次碰到對自己不利的時候就不正面解決,搞得好像都是別人無理取鬧一樣。就算真的不是他故意的,解釋一下不就完了嗎?偏要叫她猜,實在惡心人。

兩個小時的航程裏,孟惜先是如坐針氈,拿着雜志亂翻,腦子裏亂糟糟地想着事兒,後來幹脆腦袋一歪,睡覺算了。

而靠窗的裴之桓則微微朝她的方向側了身子,将眼罩往上挪了一點,半睜着眼看她。孟惜臉朝外面,只留給他一個側面,耳朵上小小的耳孔已經有閉合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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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将一對鉑金耳釘遞到她面前。她很喜歡,摸着光溜溜的耳垂說:“可是我沒有耳洞诶。”

“我陪你去打。”

他帶她去,她卻拉着他要他也打一個,說是一個左邊一個右邊,一人戴一個。

“不要,娘死了。”他別扭着不肯打。

但是她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讓他笑着接受了。

她說:“聽說為對方打耳洞的話,下輩子就還會遇到。”

裴之桓一動不動地看着孟惜。

你看,這輩子你都不想理我了,一定不想再有下輩子了吧。

以前的孟惜,最喜歡與他面對面抱着,睡覺的時候也要相對而睡,從來不會背對着他。而現在的她,卻怎麽也不肯多看他一眼了。這個女孩啊,明明身上都是他的印記,他幾乎包攬了她所有的第一次,她卻變成別人的了。一想到再也沒有資格擁抱她親吻她,裴之桓就覺得像要窒息一般的難受。

可又能怎麽辦呢?

下了飛機,在酒店休整一番,下午兩點,衆人如約到合作方的公司商談項目。

會議室的長桌上,雙方各坐一邊,兩邊為首分別是裴之桓和對方的總經理。裴之桓後面依次是周旭、孟惜、項目部、李晨。

雙方介紹過後便進入正題。之前孟惜在項目部待了個把月,本以為現在會比較輕松,但真正一條一條具體地談起來,她聽着還是有些吃力,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在每一個争議點上,筆下寫寫畫畫記了許多東西。自然,裴之桓侃侃而談、松弛有度的樣子也不得不讓她側目。

裴之桓上大學的時候跟所有男生一樣愛玩游戲,也常常會因為玩得太過投入忽略女友。要女朋友還是要游戲這種選擇題他同樣做過好幾次。當時的他,性格還比較浮躁,雖然活躍于各大社團扮演着領頭羊的角色,但始終因為年輕氣盛存在不少問題。

孟惜念法律,他念工商管理。在一所政法院校,這個專業幾乎是可有可無的地位。其實按他的成績,又是本地人,完全可以考去更好的學校。她問他為什麽會考到這裏,他懶洋洋地說因為離家比較近,方便。

就是這樣一個有着許多毛病又吊兒郎當的大男孩,現在氣度非凡地坐在那裏,一舉手一投足都帶着精英的味道。當時可以算是學霸的孟惜看着他,不禁覺得很是遙遠。她啊,已經落後了很多很多。

所以說,即使他們真的能夠好回去,也會有種種的現實問題。感情這種事,根本不可能回到從前。

事情談得并不順利,雙方在個別條款争執不下,對方的總經理便大手一揮,說明天再談,今晚他做東,大家放松一下。

孟惜面上笑着,心下哀嚎。所謂的放松,其實就是應酬了。自工作以來,她幾乎就沒有遇上過那樣的場合。實習的時候倒是有跟着師傅出去吃過飯,那時也就是默默地吃,配合着大家笑笑而已。

她瞄了眼周圍,人挺多的,應該沒她什麽事兒吧?緊張之餘,其實她心底是有着隐隐的興奮的。因為自己做不到在人群中八面玲珑游刃有餘,她一直覺得那樣子的人很厲害。

晚上對方公司出手大方,在一家高檔酒樓設宴。看着上來的一道道精致的菜品,孟惜不禁咋舌。俗話說吃人嘴短,人家這樣招待他們,他們都不好意思不讓步了吧。這飯吃了又不退讓,人家說你不給面子,這飯不吃呢,依然是不給面子。不在主場怎麽都感覺太過被動。不過這種商場上的事孟惜不懂,也不知這麽想對不對,反正她就一小職員,輪不上她操心,跟上大部隊便是。

這菜吃到一半,自然是要喝酒的。紅的白的啤的樣樣有,早在桌上擺上了。一個沒注意,眼前的酒杯裏就被倒上了紅酒。孟惜盯着這發紅的液體就覺得有點暈。啤酒她還行,能喝上幾瓶,但這紅酒她是一杯下去就暈頭。

還記得有次表弟過生日,一夥人非得讓她喝,愣是沒能拒絕掉。剛喝下去的時候還好,但紅酒後勁大,到要回去的時候腦袋就有些暈了。所幸只喝了一杯,再多一些,恐怖回家都困難。

對方公司的總經理首先站起來,端着酒杯說道:“今天我作為東道主,先敬大家一杯。咱們能在一起合作就是緣分,能在一桌上喝酒更是緣分不淺,來來,大家一起,我幹掉,你們随意啊。”說着将手中滿杯的酒全數灌了下去。

大夥兒也都起身意思性地喝了一點,孟惜只輕輕抿了一口。她是俗人,不懂得品紅酒,只覺得味道不好又傷腦。

而後是裴之桓起身敬酒,一樣是搞批發。

領導敬完酒,之後就比較随意了。兩邊公司的員工有的早就見過,而像孟惜這種,只坐在座位上陪着笑。人家敬領導,她就跟着一起,人家互相敬,她就坐着不動,有人來敬她,她就看情況,能推就推,推不掉也只得硬着頭皮喝。

對方公司有個叫吳雄的,整場都非常活躍,一對一的和在場每個人都喝過去,勸起酒來花樣百出,你要不喝他就說到你覺得不和他喝就是罪孽深重只得喝下去為止,撈上個別投緣的,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待他稍微安分一些,揚着微醺的眼打量坐在他對面安靜微笑的孟惜,瞬時起了興趣。他站起來,左手舉着自己的酒杯,右手拿着紅酒瓶子,繞過半個桌子向孟惜晃了過來。

“這位小姐是第一次見,可得多敬幾杯。我沒記錯的話,是姓孟對吧?”

孟惜看他整張臉都發紅了,眼神有些不懷好意,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只好點一點頭,說:“是,我叫孟惜。”

“孟惜,小惜,好名字!英雄惜美人,我敬孟美人一杯,咱幹了?”吳雄拿着酒瓶欲往孟惜酒杯裏倒。

孟惜忙伸手掩了杯口,尴尬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會喝酒,不能再喝了。”

吳雄瞬間作出生氣狀:“小惜這是不給我吳雄面子啊,咱們能聚到一起就是兄弟姐妹,不能把我當外人不是?吳哥哥敬你這杯一定得喝,不喝咱散不了,啊。”說着便掀了孟惜的手,将她的杯子倒滿。

孟惜想了想,猶豫道:“那……我就喝這一杯,再多就真不喝了。”

吳雄馬上露了笑臉,在孟惜杯子上一碰:“幹掉哦。”一仰頭,一杯酒瞬間見了底。

孟惜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也快速灌下了一杯。誰知杯子剛碰上桌,吳雄就眼疾手快地給她倒上第二杯。

“妹子爽快。這第二杯,祝我們合作順利,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着,不能見着還跟陌生人似的,一回生兩回熟,咱多喝兩杯,加深加深感情,也有利于公司發展不是。”

孟惜笑得勉強,推說:“真的不能再喝了,我酒量不好。”

看向周圍,吳雄那邊的同事幸災樂禍地看着,紛紛叫着“再一杯再一杯”,領導則微微笑着裝聾作啞。而裴之桓……樂得看她出糗。吳雄還在不停地進行言語壓迫,孟惜不知怎的就來了火氣,喝就喝,幹脆地擡起酒杯咕嚕嚕灌了下去。

到結束的時候,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孟惜暈暈乎乎地靠在椅背上,菜也沒吃多少。

一夥人叫着換場續攤,三三兩兩地起身出去。孟惜跟在後面,刻意放慢腳步,準備偷偷地溜回酒店。酒店離這不遠,她走一走,吹吹風,也就能到了。

裴之桓的秘書李晨在她邊上扶了一把,有些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要不我陪你先回去休息?”

孟惜朝她笑笑:“沒事,我自己走回去好了。”

其他人已經定好續攤地點,吆喝着結伴而去,裴之桓與對方總經理說了幾句話後便走回來,對李晨說:“我回酒店,順便帶她回去,你跟他們去玩吧。”

李晨沒做他想,點點頭小跑兩步追上前邊的人。

孟惜穿着細跟高跟鞋,無視裴之桓,自己走了兩步,卻腳下一崴,差點跌倒。

“看你那慫樣。”裴之桓笑了一下,扶住孟惜。

“不用你扶。”孟惜揮了兩下胳膊甩開他,心道剛才由着人灌她現在又裝什麽好人。又轉而一想,他又不是她什麽人,她都拒絕他的示好了,他有什麽義務要幫她啊。紅酒的後勁正起,腦袋暈着,腳下打漂,軟綿綿地好像踩不到實地。

唉,應酬這玩意兒。

裴之桓強勢地半摟着她,不準她瞎動,扶着她慢慢往酒店走去。

“像那種無賴的人來勸酒,不能心軟,跟他們喝,一喝起來就沒完了,你是女人,拒酒有優勢,再不濟說來月經也行啊……”

一路上,裴之桓絮絮叨叨地給孟惜講一些酒桌上的技巧。

迷迷糊糊的,孟惜想起大學的時候,他教她游泳的事情。

裴之桓水性好,蛙泳蝶泳各種泳都不在話下,孟惜卻是只旱鴨子。于是裴之桓就擔起了教會她游泳的責任。

孟惜看電視上人家男人教女人游泳都挺溫柔的,教教方法戲戲水,看着挺開心。卻料不到裴之桓那厮,在仔細教完她基礎知識和動作以後,就直接将她扔進泳池中間,連個救生圈也不給她。

卧槽。那個時候孟惜真的想打死他。不過緊急之下,她撲騰了兩下,就集中精神按着他教的劃開了。她就那樣學會了游泳,還學得不錯。

裴之桓就是那樣一個人,他沒有褚雲逸那樣的溫柔,他只會讓你摔一跤,讓你記住痛,然後才教你要怎麽做。

很多時候,孟惜是喜歡他這樣的方式的,尤其是在她失敗後成功做到一件事的時候。她想,也許他是真正了解她的吧,了解一些連她自己都沒想明白的東西。

這邊孟惜他們散場了,另一邊褚雲逸他們還在繼續。

兩個男人相對坐着,桌上擺開一箱子啤酒。彭思宇喝多了,大着舌頭說:“你知不知道,孟惜她是,和我們裴、裴總出去的。”

褚雲逸輕輕“嗯”一聲。他不知道,但他早就想到了。

“唉,裴之桓那個人,危險啊。阿褚,你、你擔心嗎?”

褚雲逸直接用牙齒開了瓶蓋,猛地灌了一口,輕輕笑了一下,沒說話。

他擔心啊,很擔心。可是他竟然有點想要這個擔心成為事實。他想啊,如果他們真的和好了,或許也不是什麽壞事情。如果她好,那他一個人不好也沒有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卧槽,我竟然寫了這麽滿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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