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相背而行(一)

沒有什麽比在人群中更孤獨了。

——惜吟淺唱之五十一

調去上海的事情一定下來,孟惜就急着收拾東西準備走。孟惠成在她房間裏轉悠了半天,看上去挺高興的樣子。

孟惜停下手,直接坐在行李箱上,看着她那奇怪的老爹,說道:“爸,想說什麽就說吧。”

孟惠成板着臉咳了兩聲,說道:“也沒什麽,你要是在那邊忙的話,就別兩邊跑了,休息時間在那邊玩玩也好。”

孟惠成的眼神有些閃爍,說的話也古怪。孟惜盯着他看,心裏琢磨着,他這是打的什麽主意?孟惠成是那種典型的父親,不太管事情,必要的時候板起臉教育教育女兒,有事一般都說“問你媽去”。但他前陣子開始卻突然非常關心起這個女兒來,經常打聽她的各種情況,整個一漢奸臉。

孟惜前前後後梳理了一遍,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升起,心下大驚,提着調子問她爹:“您不會是……把我賣了吧?”

“瞎說什麽,關心你還有錯了?”孟惠成兩眼一瞪,暴脾氣又上來了。

吳芳捏着張銀行卡走進來,塞進孟惜手裏,然後瞥了眼孟惠成,對孟惜說:“要真是忙,就打電話回來,我們也可以過去看你。工作不比上學,花銷大,這卡你收着,多買點好吃的,別委屈了自己。”

“知道了。”孟惜收起卡,覺得眼睛有些酸,低頭繼續收拾東西。

一周之後,裴之桓處理好孝城這邊的事,也去了上海,當任分公司的總經理。總公司總經理變成分公司總經理,實際上是降職了,不過因為是裴之桓自己申請的,他又是上海本地人,對那邊比較熟悉,分公司也正好需要一個人帶領,公司就同意了。

去之前,裴之桓受孟惠成之邀去孟惜家裏一聚。吳芳看到登門的裴之桓大吃一驚,再看自個丈夫,卻是一張看準女婿的笑臉。她好像漏掉了不得了的事情?

孟惠成親自給裴之桓泡茶,把他最寶貝的茶葉都拿出來了。兩個男人相談甚歡,從茶道聊到禪學,又從花草芬芳聊到國家政事,最後繞到中心思想——以愛孟惜為己任,不辭辛勞,不論卑鄙。

“好好照顧她。”作為父親的孟惠成囑托道。

“一定。您放心吧。”準女婿信誓旦旦。

吳芳在旁邊驚疑不定,看傻了眼,捏着手機考慮要不要給女兒通風報信,但轉念一想,這似乎也算件好事,總比繼續與褚雲逸糾纏要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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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分公司剛成立不久,各方面事務都還沒有上軌道,孟惜被調過去後,真可以說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老板都沒有她這麽盡心盡力的。晚上左右無事,她常常在公司呆到很晚。

其實也不是真的完全無事,裴之桓有試探性地約過她,以朋友的名義。然而孟惜卻好像關閉了感情開關似的,對一切感情方面的東西都熟視無睹,或者說是麻木遲鈍,完全沒放到眼裏去,也就不管裴之桓是不是心有不軌,徹底将他忽略就是了。

天氣越來越熱,孟惜晚上從公司出來,外頭一個個妹子穿得清涼,小背心、熱褲、超短裙,比比皆是,大街上晃滿白花花的胳膊和腿。

真是一個熱情如火身心蕩漾的季節。

有人說,在人群中的孤獨才是最甚的。初夏的街道,彼此交錯的笑聲聽起來很是刺耳。薄薄的短袖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像是要填滿空洞的身體。

突然就一陣胸悶頭昏,幾欲暈倒。旁邊經過的人好心扶了她一把,她微笑着說謝謝,然後彎下腰來,慢慢往臺階上坐下去。

記得那次到上海來找褚雲逸,地鐵上,他給她說:“有我在,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現在呢?孟惜托着腮看向遠處,淺淺地笑起來。這座城市那麽大,但是沒有他,即使真的暈倒了,扶起她的也只有陌生人罷了。

孟惜從包裏拿出手機。打開,裏面有幾條信息,都是裴之桓的,無非是分享一些冷笑話。她笑點不高,看着看着笑起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出來。

界面已經迅速地切換到通話鍵盤,661,親情號碼。來不及思考,電話已經撥了出去。電話裏傳來拉長的嘟嘟聲,孟惜屏住呼吸,期待着,幾次想要挂斷都下不了指。

“喂。”通了!電話裏傳來遙遠的又好似就在身邊的清冷男聲,有些陌生。

“雲逸,我……”

還沒說完,就被褚雲逸打斷。他的聲音冷冷的和這天氣形成強烈對比:“我在香港,很忙,挂了。”

孟惜捏着手機愣在那裏。

他挂掉了她的電話,他不願意聽她說話了。

他們分手了啊。

孟惜站起來,腳下十幾公分的高跟鞋撐着她。

最近孟惜越來越愛穿鞋跟細細的恨天高。她覺得,高跟鞋就好像是愛人,當你感到無力想要倒下的時候,它會穩穩地支撐着你,使你仍站立得風姿綽約。

就如她現在這樣。

她要一個人使勁堅強才可以。

褚雲逸的生活好像離她越來越遠了。她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麽,不知道他為什麽去了香港。

只剩下她了。

此時的褚雲逸确實在香港忙着。

孟惜走後不久,他從法院辭了職,因為法律上的限制,做了一名非訴律師,大小雜事都攬了來做,一天到晚忙成狗。

從前做法官雖然案件多的時候也很忙,但好歹有正常的休息時間。褚雲逸用許多的空餘時間來陪他外婆,後來有了孟惜,他就分了些時間給她。現在外婆沒了,孟惜走了,他就讓自己麻痹在工作裏。

所裏倒是很看好他,因為有好幾年的基層法院經驗,基礎紮實,做事老道又細致,假以時日必定能成大器。

用忙來結束對話,褚雲逸有些暗爽。

當初夏岚因為不甘束縛于小城的雄心壯志離開,後來孟惜也十分看重工作,他并不是不支持,只是害怕,何況這中間還有個裴之桓。外婆撒手而去的時候,他有多希望她在身邊。有句矯情的話不是說,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那麽以後也不用在了。

很幼稚的,想讓她也嘗嘗這種味道。

爽過之後,便是長久的痛。他沒有辦法,只得繼續用工作和酒精麻痹。

感情這種事情,真的是很奇怪,明明原來有各種阻礙存在的時候還好的很,現在從客觀現實看起來似乎更容易在一起些,卻再沒了那種執着。

褚雲逸苦笑。如果非要在外婆和女友之間選一個的話,他會選外婆。外婆不在了,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成全了他,然而他卻不想選了。

覺得好累。

什麽都不想再管,就這樣一個人過下去好了。

工作忙碌的日子過得很快,一會兒就過一天,偶爾夜裏難眠的時候又覺得度日如年。褚雲逸四處奔忙,孟惜則在上海一呆就是三個月,一次都沒有回過家。

最開心的應屬裴之桓了。他連續吃了三個月的癟,全公司都知道他們的總經理臉皮厚到撞了三個月城牆都不帶回頭的,不禁又是羨慕又是惋惜。不過堅持不懈的努力終于成功約到一次孟惜,吃飯外加看電影。

裴之桓興奮地訂好最貴的餐廳,精心準備了禮物和節目。

“走吧。”裴之桓弓起右臂,在孟惜勾住他臂彎的時候吹了一聲口哨,嘴角忍不住咧得大大的,好像小孩子得了好吃的糖。

昂貴的餐廳裏,孟惜靜靜地用餐,神情淡然的一點也不像是來約會的人。也就身上那件裴之桓送的小黑裙禮服能說明她還是稍稍用了一點點心。

當燈光突然暗下來,裴之桓出現在臺上,他低沉的歌聲緩緩流出來,唱着《我願意》的時候,孟惜抿了唇。

這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是褚雲逸,他會親手做她愛吃的菜,明明知道她會添亂還要讓她打下手,在等鍋起的間隙摟過她親一親抱一抱,飯後找個電影,窩在沙發裏一起看,天氣好的時候就跑到天臺裝文藝看星星月亮聊人生哲學。

就是那種很普通但很溫馨的日子,平淡裏透着絲絲甜味,就像他愛吃的甜食一般,能甜到人的心裏去。

他現在大概想跟別人這樣了吧。孟惜聽着裴之桓的歌聲,沉浸在自己酸酸的心思裏。

對于裴之桓的追求,她松口是有原因的。與其說妥協,不如說是賭氣。

唐欣對孟惜一走不回這種沒良心的行為非常生氣,打了電話來大罵特罵,還讓唐嘉給她施加壓力。

唐嘉奶聲奶氣的在電話裏說:“舅媽你快回來呀,嘉嘉想你啦。有個叔叔好煩,每天來找媽媽。還有舅舅又找了一個新舅媽,嘉嘉不喜歡她,你回來趕走她好不好?”

唐欣從唐嘉手裏搶過電話,哼唧兩聲,沒好氣地說:“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我表弟相親去了,聽說結果還不錯。你就說你要不要回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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