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三)
熱戀期裏講的話,實在做不得數的。
——惜吟淺唱之五十
老太太的後事處理完畢之後,褚雲逸馬上開始上班。一切看上去再正常不過,他仍是那樣溫文爾雅的樣子。
不同的是,下了班他不再回家,而是每天開車去老城區。他沒有辭退王阿姨,每天吃王阿姨做的晚飯,晚上睡老太太的床。
很平靜,也很安靜。
褚雲逸再也沒有主動找過孟惜。
孟惜一開始去他家裏找他的時候,撲了空。發信息不回,打電話也不接,想了想就去老太太家裏找人,果然在那兒找到了他。
沙發上,褚雲逸坐在老太太平常坐的位置,認真地看着電視。廣告一個接着一個,他卻不換臺,看起來很專注。
孟惜走到他身邊坐下,看着他,輕輕叫了一聲:“雲逸。”
“嗯。”褚雲逸輕應一聲,沒有看她,依然面對着電視。
“吃過飯了嗎?”孟惜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說錯了什麽。
“嗯。”
“你……”
“小惜,你過來一下。”王阿姨在廚房間朝孟惜招手。
孟惜看了看褚雲逸,停下話頭往廚房走去。
王阿姨把孟惜拉倒角落,小聲說道:“他這幾天一直這樣,下班就過來,也不說話,晚上就睡他外婆那屋。”她瞥了一眼老太太的房門,湊到孟惜跟前,壓低了聲音,“那床單邊上都是血,已經幹透了,他不讓我洗,晚上就那麽睡。我有點怕,平時都把菜刀、剪子收起來。你還是想辦法把他帶回去吧,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觸景生情的,我這心哪一直吊着,就擔心出點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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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惜往客廳看了一眼,褚雲逸神色淡然,倒是看不出什麽不對,就是太沉默了些。“沒事的,他需要點時間自己靜靜吧,逼他反而不好。”
“哎唷,作孽哦。”伺候完老的現在又要伺候大的。王阿姨搖搖頭,回自己房裏去了。
孟惜回到客廳,坐到褚雲逸身邊,默默地陪着他。她試着拿遙控器換了臺,他也沒什麽反應,只眨了眨眼,繼續看着。
到八點半多點的時候,褚雲逸起身去衛生間洗澡。洗完出來差不多九點,他走出來對孟惜淡淡說道:“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老太太平時也是九點左右睡覺的。
褚雲逸頭發濕漉漉的,發梢還在滴着水,脖子上幾縷水痕蜿蜒着。
孟惜拿了一塊毛巾踮起腳來給他擦頭發,柔聲說道:“看你,頭發也不擦幹,就這麽睡覺頭會痛的。”
柔順的發絲在毛巾的揉搓下亂成一團,孟惜一下一下擦着,舍不得放手。她好像已經好久沒有與他親近了,他那些溫柔的感覺消失殆盡。
冷不丁的,孟惜的手被褚雲逸不耐煩地甩開,毛巾掉在地上,孟惜僵直着身子愣在那裏。
“回去吧。”褚雲逸冷冷說道,然後踱步進了房間。
這樣的情景連續上演了幾天,到後來褚雲逸連叫她回去的話也不說了,簡直就當她不存在似的。孟惜有些心灰意冷。
這個周末天氣晴好,孟惜想帶褚雲逸出去走走,卻見他仍是窩在沙發裏一動不動。他已經很久沒有鍛煉身體,茶幾上亂糟糟的也引不起他整理東西的強迫症,整個人就跟被抽走了靈魂似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天氣這麽好,出去散散步吧?”孟惜彎着腰在他面前說。
褚雲逸一如既往不作回應。
他那樣子孟惜看得心疼,她不在乎貼他的冷屁股,但是她不想他一直這麽個狀态,跟個活死人沒什麽區別。
“你能不能別這樣了啊,外婆不會希望你變成這個樣子的,替她好好活着不行嗎?”孟惜的語氣已經近乎哀求。
褚雲逸被那聲外婆觸到,擡頭看了孟惜一眼,眼睛裏有了點情緒,喉結好似滾動了一下。
孟惜見有效果,心中一喜,蹲下身子拉起褚雲逸的手,溫和地說道:“雲逸,你做點什麽吧,哭一場也好,別這麽一直悶着,我看着心疼。”
褚雲逸盯着兩人相握的手看了許久,然後順着孟惜的手臂看上去,停在她的臉上。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
孟惜期待地看着他。
“分手吧。”淡漠的一句話,簡單的三個字,如同炸彈一樣在孟惜耳邊炸開,身體裏面,胸腔靠左的那個位置,正在發生一場八級地震,裏頭的物事,頃刻間七零八落。
她不相信。“你說什麽?”
“分手吧,不要再來了。”褚雲逸仍是那樣淡淡的語氣,仿佛在說“去散步吧”這樣的事情。
孟惜抿了抿唇,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一定會熬過去的,我陪着你,好嗎?”
褚雲逸突然嗤笑一聲,那張臉終于有了些表情,卻是冷若冰霜,如冬日嚴寒:“勉強在一起,兩個人都不開心,何必呢。”
孟惜頓時紅了眼眶。他竟然用了“勉強”這樣的字眼,所以和她在一起,已經變成一種負擔了嗎?
“和我在一起,不開心?”
“早就不一樣了,你知道的。”褚雲逸眼神放空,越過孟惜的肩膀望着前面老舊發黃的牆壁。他們的感情,已經像這面牆一樣,泛黃了。
褚雲逸将手抽回去,起身回了房間。孟惜還蹲在那裏發愣。
怎麽就分手了呢?他們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因為什麽呢?還是本來愛情就會随着時間消逝?她想不通,怎麽也想不明白。
她以為,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未來。她以為,手一牽就是一輩子。她以為,即使發生一些不開心的事,他們也總會解決,然後繼續走下去。
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結束了。
孟惜試圖站起來,卻腿一麻,跌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白色的瓷磚在五月天裏有些溫熱,她的心卻冰涼冰涼的。
他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呢,對了,是元旦。始于二零一五之初,結束在陽光明媚萬物生長的五月。半年都還不到。
兩年多前,她是因為他已婚的身份離開,那時候她還可以安慰自己,假如他先遇到自己,那麽他還是可能會喜歡她的。
而今,她已經找不到理由了。她試過了,努力過了,她走近過他,現在又靠近不了了。或許,她根本就沒有真正靠近過他吧。他內心深藏着的東西,從來就不曾真正與她分享。
刺耳的手機鈴聲在靜谧的空間裏突兀地響起。
孟惜接起來,電話裏周旭語氣不善:“你怎麽回事,又出錯了,你這樣子讓我怎麽放心都交給你。”訓完後,他說,“到公司來一趟,現在。”
孟惜扶着沙發站起身,看了一眼房門,垂着頭出了門去。臉上早已被淚痕布滿。
樓上,卧室的窗簾掀起一角,一雙眼注視着她離去的背影,滿是痛楚。
你走吧,離開我,你會過得更好。現在走,好過以後你自己提出來。不想要第二個夏岚了。
孟惜回到公司,裴之桓和周旭正在總經理辦公室商量事情。
周旭見她過來,打量她一番,問道:“看你最近狀态不好,家裏有事?”
孟惜垂着頭不語。
裴之桓看着她發紅的眼睛,目光深沉。
“錯的地方我已經改好了,你要真有事,就請幾天假,調整好了再來。”周旭跟她說完,轉頭對裴之桓說:“裴總,沒事我就先走了。”
裴之桓點點頭,眯着眼一直望着孟惜。
周旭走後,裴之桓冷冷地發了命令:“擡頭。”
孟惜慢慢擡起頭來。其實在來之前,她已經上過妝了,但仍然壓不住那雙流了許多眼淚的紅腫的眼。
“你……”裴之桓正準備說話,卻被孟惜打斷。她眼神突然堅定起來,說道:“上海分公司現在缺人嗎?”
“你想去?”裴之桓手上一圈一圈轉着筆,若有所思地打量孟惜。半晌,他說:“那邊現在還不穩定,确實需要人手。回頭讓老周看看,你跟誰交接一下工作就過去吧。”
孟惜點點頭。
“回去吧,洗把臉,好好睡一覺。腫得跟兔子一樣就別出來吓人了。”裴之桓說着,言語間有了笑意。
待孟惜走後,他劃開手機屏幕,對話框裏躺着孟惠成發來的四個字:趁虛而入。
裴之桓好笑起來,這是什麽爹啊。他感嘆,他這未來老丈人是個狠角色。
“來了這麽久,是時候回上海了。”裴之桓站在窗邊,看着樓下川流不息的馬路,嘴角一點一點地翹了起來。
“兜兜轉轉,不還得是我們嘛。我們之間,怎麽互相禍害都沒關系,就不要耽誤別人了。”
裴之桓的理念是,女人不能光護着,等她在外面撞壞了,他再收回來,好好地修複,然後她就會乖乖呆在身邊了。
對孟惜,他志在必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