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錢若蓮·下
錢若蓮已經在前殿等候多時了。
她似乎是重新梳妝打扮過。面上輕描唇脂，淡掃蛾眉，此刻的淡妝比之濃麗的正妝，反而更能凸顯她的美貌。發髻換成了随雲髻，只在鬓邊斜插一只玉釵，除此再無發飾。她換掉了上午那身大紅的正裝，換上了一襲水綠色的宮裝。水綠這種顏色果然很襯她，此刻，她整個人看起來好似江南弱柳，柔若無骨，我見猶憐。依小滴所見，這後宮裏莺莺燕燕雖多，但憑借這股子氣韻，錢若蓮也能足夠紮眼了。
看見小滴出來，錢若蓮便跪下行了大禮，笑道：“嫔妾拜見皇後娘娘。”她的聲音如她本人一般，很是輕柔。
錢若蓮為人素來謹慎，于禮節上從來叫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小滴一看見錢若蓮就打心眼裏不開心。她撇了撇嘴，在主位坐下，不鹹不淡地道：“賢妃平身吧。賜座。”
“謝皇後娘娘。”錢若蓮對小滴的冷淡絲毫不以為意。在座位上落座後，見為自己看茶的人是淩雪，便笑了，低聲道，“淩雪，好久不見。”
淩雪這丫頭雖然死腦袋一根筋，常常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将小滴氣得七葷八素七竅生煙，但她最大的長處是對小滴忠心不二。既然小滴不喜歡錢若蓮，那麽淩雪自然也就不喜歡她。聞言，淩雪恭敬地一笑，道：“難為賢妃娘娘還記着奴婢。”言罷，不再多言，退回到小滴身後，與弧月、冉星詩雨三人站在一處，垂手而立。
小滴道：“賢妃此次來找本宮，不知是何事？”
錢若蓮微微躬身，對小滴極為敬重。她道：“無事。只是嫔妾許久不見娘娘，心中甚是挂念，于……”
“你住嘴！”小滴最是不耐煩錢若蓮這番假惺惺的模樣，她明明恨不得自己去死，卻總是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我才不信你挂念我，除非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
錢若蓮似乎不知該怎樣應對，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怯怯地望着小滴。
小滴恨恨地瞪着錢若蓮。她明明就是一個腹黑心狠的壞女人，偏偏卻能演出這副楚楚可憐人畜無害的白蓮花模樣，這般爐火純青的演技也不知她是怎麽摸索出來的。小滴知道，錢若蓮除了高超的演技外，還有個奇葩技能，名叫“一秒鐘現原形”，觸發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只有錢若蓮與小滴兩個人在場。
于是，小滴命所有的宮人通通退下 ，這才道：“閑雜人等全都走了，你別演戲了，快收起你那副僞善的面孔吧！”
錢若蓮無奈地笑了：“娘娘，您對嫔妾真是誤解很深了。”
“你少來了，老紙到底誤解你什麽了？”小滴翻了個白眼，“老紙小時候天天被你欺負，甚至差點被你毒死。”
小滴說話頗不客氣，十分不給錢若蓮面子，但錢若蓮的面上始終不見絲毫惱怒的神色。她笑嗔道：“什麽老……嗯，這麽粗俗……”她頓了頓，“妹妹，你怎的說話還是如此不着調？若這番話叫母親聽見了，又該打你了。”雖然被所有不明真相的人當做錢夫人的長女，但她從來都只是恭敬卻疏離地稱呼錢夫人為“母親”，而不是如小滴一般，親親熱熱地叫“阿娘”。“姐姐亦與你說過許多次，你是大家閨秀，不是那些蓬門小戶的女子，不可如此言行無狀。否則，失的可是阿爹、阿娘與我們錢家的顏面。尤其是，你現在做了皇後，是後宮之主、一國之母，更要時刻謹記約束自己的言行。”見小滴一直不屑地翻着白眼，知道自己的話她怕是一句都沒聽進去，不免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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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滴嘟囔道：“要你管？反正你巴不得我不好。”
錢若蓮嘆道：“妹妹，你也無需疑我。入宮前，父親曾叫我助你一臂之力，助你贏得陛下敬重，助你坐穩皇後寶座。”
“你會如阿爹所言，”小滴懷疑地瞧着她，“助我一臂之力？”她才不信壞心眼的錢若蓮會忽然這麽好心。
“自然不會。”說出這四個字，錢若蓮竟沒有一絲猶豫或是羞赧，神情淡定，仿佛這是最自然而然顯而易見的答案。
小滴一臉黑線。
錢若蓮繼續道：“妹妹，你素來聰慧，如何竟想不明白？我雖不會助你，但在這宮中，卻只有我與你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我們有着同一個父親，身體裏流着同樣的血，其他人都是外人，都有可能加害于你。”
拉倒吧！自己這一世的前十五年裏，全天下就只有眼前這壞女人害過自己，還害了自己不止一次。如今倒好，她跑過來假惺惺地提醒自己，說別人會害自己。演什麽戲，裝什麽好人？
“錢若蓮，你別裝了，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小滴毫不留情地戳穿她，“這些年來，你害我害得還少嗎？”
錢若蓮認真地想了想，點頭承認道：“是不少。”而後話鋒一轉，又道，“但那不一樣。”
……竟、竟然厚顏無恥地承認了。
“怎麽不一樣？有什麽不一樣？”小滴一攤手，“我覺得，你害我與她們害我，這兩件事壓根就是一樣的，反正，我是受害者就對了。”
錢若蓮一笑，耐心與她解釋：“他們害你，我也會害你，不錯。但他們要的是你的命，而我卻不會這樣做。便是小時候我拿藥毒你，也并不是想要你死。”她一本正經地看着小滴，聲音輕柔，“妹妹，我可從來沒想過要你死。”
……明目張膽地告訴你，她理所應當會害你。天底下還有比錢若蓮更無恥更坦白的壞女人嗎？小滴想，應該是沒有了。
“你不想要我死。那你想要什麽？”
“要陛下的寵愛。”錢若蓮自信地道，“要你的後位。”
小滴整個人都震驚了。自己臉上有寫着“人特傻、好欺負、速來搶”九個字嗎？錢若蓮這個壞女人，如此這般也太無恥了。小滴只覺得自己沒蛋都要痛了。這種感覺……還真是略有些憋屈啊。
小滴臉上風雲變幻，錢若蓮看得不由得有些好笑：“其實這些本就該是我的啊，不是嗎？”
“你做什麽就老盯着我不放呢？”小滴頗有些無奈，“從你來家裏第一天起，我有的，你就全都要有。你該不是猴子派來故意給我添堵的吧？你是不是還有個名字，叫做‘不給小滴添堵不舒服斯基’？”她越想越生氣，“既然這麽讨厭我，那你為什麽不幹脆殺死我？留着我玩貓抓老鼠的游戲打發時間嗎？你這個人，真是好無趣。”
錢若蓮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茶，淡然道：“你想知道？”
小滴氣鼓鼓地“哼”了一聲。
錢若蓮泰然自若地又喝了一口茶，淡然道：“給你添堵真是抱歉了，但無法，我是真的很不喜歡你。而我以為，不喜歡一個人，可以用千百種方法折磨她，一死白了這種做法，對我而言太過冒險，對對方而言又太過仁慈，不是我的風格。”
小滴:“……”
“方才妹妹問我此番因何而來，”錢若蓮望着一臉郁結之色的小滴，笑道，“本是真心想來探望妹妹，如今看來，能順便給妹妹添些堵，倒未嘗不是一件開懷之事。”
小滴：“……”
……怎麽辦，真的好想撲上去撓她一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