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錢夫人·上

直至詩雨端來湯藥喂她喝了，小滴才緩過神來。

淩雪勸道：“娘娘莫想了，當心傷了身子，陛下已經去處理了。太醫囑咐過，娘娘近日不宜多思多慮。”她又念了一句佛，“阿彌陀佛。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緣，強求不來。”

小滴憂思重重地應了，而當晚食擺上桌時，她終于徹底沒有心情思慮別人的事情了——

只、只、只有一碗粥的晚食到底是什麽鬼？從早吃到晚真的會死人的好伐啦！她不是一個強大帝國的皇後娘娘嗎？為什麽只能吃粥？為什麽！不是說好了，皇後每餐有一百多盤菜肴嗎？雖然蘇澈素來節儉，她進宮這麽些日子，每餐也只有不到十盤菜，可如今連十盤都不給她吃了是要鬧哪樣？

夭！壽！了！啦！

第二天一大早，小滴早早地就醒了。靠在床頭洗漱用餐，又躺回床上歇了好久，一直等到巳時，才等來進宮看望她的阿娘。

錢夫人走進鳳闕殿，望見正歪在床頭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滴，瞬間滿肚子怒火。她匆匆走過來，二話不說，擡手就在小滴腦門上扇了一巴掌，打得小滴一個激靈，“嗷嗚”一聲痛呼出聲。

“痛痛痛痛痛！”小滴抱着被子往裏面挪了挪，包子臉皺出了一臉的委屈，“阿娘你幹嘛啦！”

錢夫人揚聲道：“你還好意思問我？”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滴，怒道，“你這丫頭是怎麽回事？才進宮幾天就把自己整成這幅模樣！瞧這小臉瘦巴巴的，都快白成鬼了！哪朝哪代的皇後有你這樣憋屈的？你說說！”她說着說着竟一屁股坐在床邊，抹起淚來，“這麽不會照顧自己，你這是要心疼死你阿娘啊！”

說得好好的，怎麽哭起來了……小滴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家阿娘。頻頻流淚，唔，這是更年期提早到來的跡象……吧？

“阿娘，快別哭了。”小滴伸手輕輕扯了扯錢夫人的裙子，“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好好的？你這哪叫好好的！”錢夫人心疼地捏了捏小滴的包子臉，痛得小滴龇牙咧嘴，卻不敢出言反抗——她那素來不大靠譜的阿娘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呢。

錢夫人氣地使勁拍了拍床：“俞婷那死孩子！她小時候我就看着她不像什麽規矩人！”

小滴忙點頭贊同，如她阿娘所說，俞婷可真不是什麽規矩人。

“我可不管朝堂上的什麽什麽鬼紛争，俞家女兒害了我的寶貝閨女，敲我以後還要不要再搭理俞夫人！”

如此小孩子氣的話卻聽得小滴心頭暗爽。

Advertisement

至于阿娘所說的朝堂上的紛争，她其實心裏頭也是清楚的。

如今的大晁，世族與新貴之間的争鬥頗為激烈。俞家是世族，而錢家是新貴。蘇澈一直在試圖扶持新貴，打壓世族，卻又暫時沒有辦法徹底消滅世族的影響力。畢竟世家大族已屹立百年之久，關系盤根錯節，勢力極大。那日錢若蓮不願小滴與俞婷起沖突，多半也是忌憚站在俞婷身後的母族俞家。而小滴沒有強烈要求蘇澈嚴厲處置俞婷，也是顧及到朝堂鬥争，不想蘇澈為難，這也算是委屈了自己，體諒了蘇澈。如此一想，小滴忽而覺得自己是個頗為溫柔體貼的皇後。

“我聽說陛下罰俞婷罰得頗輕，回頭你得給她小鞋穿穿，不然我還真是咽不下這口氣。”錢夫人話鋒一轉，又道，“也怨你爹那死鬼，你身子骨一向不好，他又不是不知道。好端端的，做什麽送你進宮，做這什麽勞什子皇後？”

是她進宮做皇後，而不是錢若蓮來做皇後，這是她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

小滴無比贊同、無比認真地點了點頭：“別說阿娘你了，我自己都以為會是大姐姐做皇後呢。”

錢夫人道：“對了，方才在路上遇見若蓮了，還跟她聊了一會子。”

怪不得這麽晚才到她這來。小滴撇了撇嘴。虧得她盼阿娘盼得望眼欲穿，沒想到她家親親阿娘竟然跟錢若蓮那朵小白蓮閑聊去了。她如何不知道她阿娘的脾性，素來是個話痨子，只要有個人在身邊，她能一刻不停地說一整天。

小滴又撇了撇嘴，不開心地道：“阿娘，你跟她聊什麽了？”

“也沒聊什麽，都是些場面話。那孩子心機太重，跟她說話累心。”錢夫人摸了摸小滴的頭，将她額前的碎發拂至左邊，“不過她給你帶了一只老山參。聞起來味道有點奇怪，你叫淩雪她們收起來擺着就是了，可千萬別傻愣愣地把她送你的東西吃了啊。”又諄諄教導起來，“在宮裏，別人送你的東西，你可都要小心對待，不吃、不用，千萬多留個心眼。”

小滴忙道：“知道啦，阿娘。”她哪有這麽笨？又不是小時候沒被錢若蓮毒害過？命都差點丢了，能不長記性嗎？

“小滴啊，你跟阿娘說說。”錢夫人又摸了摸小滴的頭，将她額前的碎發又拂至右邊，“你在這宮裏頭習慣嗎？陛下待你好不好？宮妃們容不容易相處？”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怎麽聽說，陛下與你還未圓房呢？”

艾瑪，阿娘這連珠炮一般的發問，也是蠻拼的。至于圓房這麽露骨的話題……小滴的臉紅了一紅。雖然她阿娘很是不靠譜，她平素與阿娘的相處也多半不像母女而像朋友，可若是叫她與阿娘讨論什麽圓房不圓房的事，她也還是會臉紅的啊，畢竟……畢竟阿娘到底還是她的長輩的說。

“宮妃都跟大姐姐差不多呗，反正沒阿爹阿娘和哥哥好相處。宮裏的生活也還湊合吧，反正沒住在咱們自己家舒服。至于陛下……”小滴尴尬地移開目光，“反正……反正就那樣呗。反正他是陛下，我是皇後，他待我能有多好，又能有多壞？”

錢夫人抓起小滴的手，不依不饒地追問：“那你與陛下至今未圓房，是真是假？”

“哎呀，阿娘你就別問了。”小滴抽出手捂住臉，哼哼唧唧的。這麽害羞的話題才不要跟阿娘讨論呢！

錢夫人知道小滴是在害羞，好笑道：“你這孩子，平日裏沒臉沒皮的，如今跟自己阿娘說說這些有什麽可害羞的。”

小滴氣鼓鼓地道：“阿娘壞！哪有說自己女兒沒臉沒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