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忽略了我,會後悔嗎?

雲绛沒有接受康王的賠罪,或者是康王也沒有賠罪的誠意,雲绛将康王趕出了雲府。宗珣還想着就此恢複雲绛王妃身份呢,他們夫妻不能調和諒解、破鏡重圓,宗珣也有些遺憾,但情感事只能靠當事人自己努力,外人無法置喙。

這一日,雲緋沒有依諾在殿外等候,宦官回說:雲夫人要生了。宗珣只好去雲府,帶了大隊禦醫,與雲緋一道守着。皇後生孩子他都沒這麽陪過。

晚間雲緋不回宮。說世間只有這麽一個親人,親人在生死之間徘徊,他不能離開。這話對,又很不對。宗珣想說,難道我不是你的親人?但這個時候不是與雲緋分說的時候,為了繼續做親人,宗珣只得宿在了雲府,晚間拉了雲緋就寝。他總是有調動雲緋的方法,如今雲緋對他的掠奪已順其自然,不再反抗了,或者是麻木了?總之宗珣心微有不足,但雲緋一直由着他,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人總歸是得隴望蜀,有源源不斷的貪心。

宗珣天明上朝,下朝後來雲府報道。不是他真時刻離不開雲緋,是怕雲绛出了什麽意外,雲緋過度傷心應付不來局面。雲緋身後有個他,他總歸要在最需要的時候存在。大臣們的谏言谏章漲潮似的來,宗珣倒也不惱,溫和應對:“待雲夫人生了,朕就回宮,卿且忍忍。”

大約有真龍天子佑護的原因,三天後,雲绛在極盡折磨之後終于生下一個男孩。雲緋抱着孩子歡喜得淚盈于睫,宗珣也只好一邊陪着。

他不高興,但無可奈何。

宗珣從不知雲緋竟能這麽愛孩子。難道是他掠了雲緋做男寵,雲緋不會娶妻生子了,所以這麽愛這個小外甥麽?

那個粉嫩嫩癟嘴吱哇大哭的娃娃就那麽惹人憐?

宗珣心頭酸澀地看着雲緋疼愛孩子的樣子,原來雲緋的眼眸可以這麽熱情滿是愛寵的光芒,原來雲緋的笑容可以這麽燦然發自內心的歡樂,原來雲緋不是只會清淡溫雅順從,還可以這樣熱忱歡悅忘我。

他以為他得到了雲緋的愛呢,其實沒有。他得到的愛都不如這個不會說話的奶娃娃多。

雲绛産後極度虛弱,繼續在生死邊緣徘徊。為了照顧姐姐和孩子,雲緋不肯回宮,雲緋的理由也對,那就等雲绛過了危險期再說。晚間雲緋安置孩子睡隔壁,孩子一哭就沖出去陪,比奶姆還盡心,攪得宗珣無法安寝。如此過幾天,宗珣只好走了。他總不能将皇宮搬雲府裏來,大臣們的谏言也再不好應對。他有朝政要處理,比不得雲緋。

他對雲緋說:“我回宮住了,你随我回去嗎?”為了情感再加一句:“每天你可以來雲府看望。”

雲緋說:“我再陪姐姐幾日。”為了情感也再加一句:“她好了我就回宮。”

一天、三天、五天、半月,雲緋沒有回宮。宗珣也沒有再去雲府。他的心漸漸灰了。他不想再看到雲緋愛孩子的樣子。他不能容忍世上有人比他得到雲緋的愛多。

瓊林宴上,宗珣看着沈徽,那個優秀的絕色少年。雲緋,你忽略了我,會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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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珣留下了沈徽,住在勤政殿,幫宗珣整理奏章,第二天封為中書侍郎,朝野嘩然。

狀元郎在瓊林宴後被皇帝帶走留宿宮中,第二日破例封為四品中書侍郎,什麽原因,大家都猜測得到。一時傳言滿京城飛,着實熱鬧了好些天。

宗珣卻很傷心,兼煩惱。

因為雲緋還是沒有回來,連個口訊都沒有。面對着沈徽,宗珣是越發氣惱。

皇帝近來脾氣不好,朝臣們都很小心,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沈徽在宗珣身邊更是小心謹慎,連呼吸都控制着,怕輕重不合時宜,無妄送了命。

這日宗珣帶着沈徽去雲府。他明白了,越是沈徽在身邊,雲緋越是不會回來了。

他這一着還是錯了,錯至也許無法挽回。

雲緋很安然的在府門口迎接皇帝,穿着離宮時那件丁香色精美華衫,從容優雅行禮。宗珣嘴角帶了笑。因為雲緋這件衣衫是特意為他穿的。雲緋素來喜清淡衣着,舒适簡潔就好,可宗珣喜華衣美服,雲緋每換錦繡鮮亮衣衫都是為着宗珣喜歡的。

宗珣心中喜悅,上前扶起雲緋的手臂,只這麽一接觸,心登時起了異樣,仿佛情感自那一點接觸将兩人連結一起,澎湃入心,充溢五髒六腑,再也不能分開了。他側頭一直看着雲緋,如此進了正廳,宗珣讓所有人退下,廳堂間只雲緋靜默站立,眉目純淨依然,卻掩不去情緒精神上的憔悴。

這樣的憂郁不是勞累來的,是他情感上傷到雲緋了。宗珣內疚愧悔,上前幾步抱住雲緋溫柔吻上去,哪知雲緋緩慢卻有力地推開他:“別親我。”

宗珣訝異,沉顏:“你說什麽?”

雲緋臉色青白:“有沈狀元陪你,何苦還來招惹我?”聲音都變了。

宗珣低聲溫言:“他只是陪我整理奏章。這些你又不給我做。”

雲緋垂了睫毛,仍是不快。

“你姐姐好些了?”宗珣問。

“嗯。”

“朕帶了補品。”

“謝皇上賞賜。”

雲緋有個估計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習慣,喚“阿珣”是私下裏親□□戀,喚“萬歲”是有外人在時的正常禮儀,喚“陛下”是撒嬌,喚“皇上”的時候就是心生隔閡了。

“我想你。”宗珣拉過雲緋手,“日夜都想。”

雲緋的手溫軟柔和,兩個人手握在一起,彼此貪戀手掌心交觸的感覺,宗珣心暖暖的:“跟我回宮吧。”

雲緋猶豫,宗珣搖了搖他的手,雲緋垂了眼臉,終是點頭,宗珣感動莫名,将雲緋一把抱在懷裏。

雲緋回抱着他,那情形像是失而複得。

雲緋的心大約是沉重的,宗珣的心卻如花兒盛放一般。他總歸會讓雲緋開心快樂的。

車辇上,宗珣正襟端坐,手卻向雲緋腰下探去,成心搗亂。雲緋眼望前方晃動的明黃紗簾,臉都窘紅了,手最大程度的羞急抵擋,最終清明的雙眸望向宗珣,連連無聲的求懇讨饒。宗珣愛極了雲緋這樣子,終笑不可抑的止手。

結果一進甘露殿就被雲緋推上了床,雲緋跟小老虎似的,宗珣忍讓着,也得到了極致的快樂。

他們講和了,雲緋再不回家了。

宗珣知道雲緋想那個小孩,可是他不再放手。雲緋愛別人比愛他多,那是宗珣絕不能忍受的。

他要雲緋陪他上朝,下朝後形影不離。雲緋好脾氣的完全照做。

以前雲緋從沒有上朝過。雖然挂個侍中的頭銜,不但政務沒參與過,門下省的事務也從沒管理過。因為雲緋的緣故,宗珣逐漸消減分散門下省的事權,門下省日見萎縮,再不能與尚書省、中書省并立了。當然免去門下省的政令複核職能是宗珣長久以來的心願,雲緋明白他意圖,故意疏遠政務,是以此成全他的這個變革吧。

宗珣将雲緋的侍中品級提升一級與左右丞相并列。每天看着雲緋朝堂上第一排站着,宗珣由衷的歡喜。雲緋的姿儀神态,絕對是朝中最美的風景。那一種美,唯一可堪匹敵的大約只有沈徽。一個雅到極點,一個豔到極致,當然,有雲緋在,宗珣的目光記不起瞧沈徽。

漸漸的,私下裏宗珣也會在政務煩惱的時候問詢雲緋意見,雲緋心如明鏡,清亮高遠,提出的想法建議每讓宗珣豁然開朗。

兩個人比以前更恩愛了。

宗珣知道,雲緋是因了沈徽,才乖乖的陪自己上朝。那沈徽瞧着就讓人愛,可惜,他有了雲緋。而雲緋,絕對不會接受他再愛旁人的。

雲緋給她姐姐的孩子取名叫嘉。宗珣想,該不是雲緋懷念家,才給小孩取了這個名字吧。

宗珣曾提議将雲绛送入康王府複立為康王妃,但雲绛堅決不同意,這事就擱置下來。

縱雲緋不說,宗珣也知道雲緋想那個小孩,琴曲都有了變化,從曠遠悠然的天邊拉到身畔的柔情思念。

宗珣說:“衍慶已八歲了,随你學琴吧。”孩子麽,朕也有啊。

雲緋道:“皇子怎麽可以跟我一個男寵學琴。——你做父皇的也為孩子想想。”

宗珣的臉白了,沒想到雲緋竟是這樣看待他的身份,這麽深的怨念。

宗珣走出甘露殿,漫步到勤政殿,雲緋也沒有追出來。

宗珣看着天邊的紅雲,不知為什麽覺得委屈,雲緋真的愛自己嗎?

或許雲緋是對自己不讓他回家看小孩才出的怨言。

勤政殿裏沈徽在伏案批奏章。自從有了沈徽,宗珣省了不少煩勞。沈徽聰明過人,學識好,見解佳,能力強,批閱的奏章十有八九不用宗珣改動,綴個“準”字就下發了。

沈徽有處理政務的天份,且有着與宗珣極為相似的為政理念,周密端正,穩狠兼具,沈徽是王侖之後的左相人選。

難得的,還生得這麽好,惹人愛憐。

宗珣在龍椅上打量桌案前辛勤忙碌的沈徽,心中想着雲緋。何至于,将雲緋強留身邊,讓雲緋不開心?

宗珣的心浮蕩起一個漩渦,不待那漩渦悠悠晃大,外面宦官報:雲侍中求見。

宗珣心忽悠一熱,又覺得好笑,起身迎出來,晚陽下,雲緋唇邊一笑,秀致容顏,風華無限。

宗珣拉了雲緋要走,雲緋笑:“怎麽,不讓我進去看看?”

“看就看,有什麽看的?”宗珣笑,原來雲緋來抓奸。

攜了雲緋進殿,沈徽忙起身恭敬行禮,見過“雲大人。”

宗珣桌案後就坐,含笑看雲緋,等雲緋發現蛛絲馬跡。宦官送上茶來,雲緋自宦官手中接過茶,自己喝了一口,方送到宗珣面前。他們一向這樣子的,因為宗珣疑心重,雲緋不管茶水還是飲食都先嘗一口再給宗珣吃。不過今日這樣行為,算不算雲緋成心在沈徽面前示威呢?宗珣接過茶來,笑意盈盈的喝茶。雲緋說:“不敢打擾陛下了,臣告退。”

宗珣滿是笑:“再看看,再看看。”

雲緋低眉一笑,風韻無雙的轉身出去了,宗珣放了茶盞就追出來,捉住雲緋衣袖。雲緋笑說:“去登山?”

“好啊。”兩人去登紫金山。

山間好風景,花香草翠,無處不怡人心神,宗珣望望周圍景致,再望望雲緋,低聲說:“還是你最美。”

雲緋的清亮眼睛看過來,分明是要用話噎宗珣,不過對上宗珣的目光,睫毛一顫,低頭莫名臉紅了。宗珣的目光能吃人。

宗珣笑,用力握了雲緋的手往懷裏帶。他們本是攜手走的,身後不遠就是宦官随從,雲緋赧顏,抵抗着,低聲說:“陛下注意些行為。”

宗珣深笑:“朕等不及了。”

雲緋再低頭,臉紅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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