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每個人都有一顆心
“我要你,從沒有別的選擇過。”宗珣狠狠道。
“那你還抓他做什麽呢?”雲緋嘆氣。
“他是我的丞相。我說過的。王致不行,杜謹又太厚道。這一年,朝中事務越來越亂。只有用了沈徽,我才會省心省力。”
“那你就讓他好好做丞相,為什麽留在宮裏?”
“他太年輕,資歷不夠,朝臣不服。放宮裏住些日子再任丞相,就沒有人敢說什麽了。”
“可你不給他飯吃。”
“所以你給麽,讓他承你的情。”宗珣笑。
“讓他承我的情做什麽?阿珣,你用他,就好好的待他,為什麽折磨他,還毀了他的聲名,讓他衆叛親離?難道只有這樣你才是對人好,才敢用他?”
宗珣起身,在屋子裏走,不言語。
雲緋坐起來,看着宗珣,那麽愛的一個人,卻再不知道他想什麽。“阿珣,你給我彈首曲子吧。”
宗珣笑:“改日。”
雲緋道:“阿珣,你收了他吧。我不惱的。杜謹、林奕——都跟過你,我沒怎樣吧。你收了沈徽我也不會惱的。你是皇上,皇後都如此寬容,又何嘗我。——只別殺他的親人,那樣太殘忍了,他會痛苦的。你若愛,就好好愛;若不能愛,就放手。每個人都有一顆心,別踐踏。”
“你說完了?”
雲緋止言。
“谏言我聽多了,你的這個倒新奇。你不覺得你矛盾嗎?方才說只許我選一個,沒有別的選擇,這會兒又說你不介意;你把沈徽趕走,再讓我收了他。——你到底怎樣想的?”宗珣停在床前,看雲緋。
雲緋垂了睫毛:“這些都是彼時此刻真實的想法,我做事只憑當下的感覺,過後會怎樣我也不知。”
Advertisement
宗珣方伸手托住雲緋下颌,院外衛士報:“秘書少監沈徽帶到。”
宗珣起身,負手,對門外宦官道:“命沈徽去勤政殿把今日的奏章批了。問玉器匣子可收回來了,可少了?”
外面衛士答:“收回來了。沈少監正在當鋪典當,見了卑職人等,退了當票,還了典銀,将玉器都收回來了。”
宗珣一笑,命送進來。
宗珣從宦官手裏接了盒子,向雲緋笑,然後打開,宗珣的臉色變了,他輕輕捏起匣子中的蓮花玉牌,然後忽然就将蓮花玉牌、一匣子的玉猛摔在地上,甩身離去。
皇上從沒有對雲緋發過這麽大火,宦官們都吓得大氣不敢出,跟着皇上匆忙出去了。
雲緋下了床,蹲下來,在那些玉器裏尋找,找到那蓮花玉牌,輕輕用手摩挲,玉質堅硬,并沒有摔壞。雲緋握着那玉好一會兒,用淨水洗了,重新戴在自己脖頸上。
那玉牌是宗珣親手雕刻的,在他十八歲那年兩人在一起後,宗珣珍重送給他的。
雲緋想了想,還是出了甘露殿,問守門衛士:“皇上去哪裏了?”
衛士答:“勤政殿。”
雲緋想了想,撐着身體向勤政殿去。
到勤政殿門前,聽裏面宗珣的聲音喚:“來人,将沈徽帶下去沐浴更衣,準備侍寝。”
雲緋止住步。
兩個宦官進去,便聽沈徽跪下道:“萬歲,臣不願侍寝,臣寧願死。”
宗珣冷笑:“你還要為雲緋守貞潔之身嗎?好,朕成全你,拖下去,剮了!”
“萬歲!”沈徽大聲道:“臣與雲侍中毫無瓜葛,萬歲此言臣不服!臣存寧死之心與雲侍中無關,萬歲不要中了雲侍中借萬歲之手殺臣之計!”
宗珣笑了:“借刀殺人?雲緋若會這個就不是雲緋了。你與雲緋無私情,他怎會将朕——給他的玉送給你。”
“雲侍中欲讓臣離開萬歲,給臣那些玉是讓臣做生存之資。”
“那是他最摯愛之物,斷無平白送人可能。你說說,你怎樣魅惑了他。”
“臣冤枉!雲侍中眼中心裏全是皇上,別說臣沒那樣的心那樣的膽,臣也沒那樣的才情,臣不通音律繪畫,如何能魅惑雲侍中?世間除了皇上,誰又能得了雲侍中愛慕,萬歲明鑒。”
雲緋慢慢的轉身向前走,走着走着,不覺走到宮門,對衛士說:“給我備輛馬車。”
“敢問大人欲去往哪裏?”
“杜左相府。”
雲緋坐上馬車,出了皇宮。
從後門入丞相府,穿花園進了雅潔小院,見仆婦丫鬟與宗嘉在做游戲,一個婦人蒙了眼睛捉,其餘人拉着宗嘉躲,笑聲清脆。
雲绛去世前将宗嘉托付給雲緋,堅決不允宗嘉回康王府成長,宗珣便命杜謹收養了宗嘉。那蒙眼婦人是雲绛的貼身丫鬟喚青蕪,一直帶宗嘉。
雲緋坐在長廊的椅上,看宗嘉奔跑的樣子,嘴角漸漸彎起笑容。
身後有人來,雲緋回頭,見是杜謹。雲緋忙站起,笑:“你這個大忙人,今天竟在府裏?”
杜謹笑:“本不在府中的,聽人報你來了,扔下公務忙回來了。”
“打擾了你。”
“別說這樣的話。去與嘉兒玩一會兒呀。嘉兒!”
“爹爹!”四歲的嘉兒張着小手撲過來:“爹爹,我在玩捉迷藏。”
“好好。”杜謹蹲下抱起嘉兒:“你瞧,舅父來了。快讓舅父抱抱。”
“我要爹爹抱。”嘉兒小手抱着杜謹脖頸不撒手。
“舅父教你彈琴。”杜謹說。
“我要爹爹教我寫字。我要寫得像爹爹一樣好。”
“好。”杜謹歉意看雲緋,抱了嘉兒到書房,邊走邊說:“你舅父會畫畫,畫得可好了,爹爹比不上。”
“我要學寫字。”
于是雲緋在一邊看着杜謹教嘉兒寫字。杜謹看外面天光,問雲緋:“不回宮了?”
雲緋點頭。
“我去安排飯食,你與嘉兒玩會兒。”杜謹去了。
雲緋握着嘉兒的小手,笑着說:“舅父教你寫字好不好?我也會寫的。我的字還是你爹教過的呢。”
“你寫的有我爹爹好嗎?”
“沒有。”
雲緋輕輕的在嘉兒稚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嘉兒黑亮的眼睛看雲緋:“舅父,張姨娘說,你是皇上男寵,那是什麽意思?”一旁青蕪的神情緊張起來。
雲緋淡然說:“沒什麽意思。嘉兒,舅父想去外面山水田野玩,爬山啊,坐船啊,騎馬啊,買糖人啊,搖撥浪鼓啊,還有唱歌,跳舞,彈琴,可熱鬧有趣了,你跟不跟舅父去?”
“青蕪也去嗎?”
“也去。”
“一起捉迷藏?”
“嗯。”
“我爹爹去嗎?
“他忙,去不了。”
“那我就不去了,我要和爹爹學寫字。我寫得好不好?”
“好。”
雲緋回頭,見宗珣站在那裏,雲緋一笑,宗珣便也回了一笑。
青蕪對嘉兒說:“三少爺,青蕪帶你去水池裏撈魚好不好?”
“好。”
嘉兒跳下椅子,回頭看見宗珣,笑喚:“皇叔叔!”
宗珣從身後拿出一個籃子:“皇叔叔給你的,宮裏的糕點,喜不喜歡?”
“喜歡,謝謝皇叔叔。”嘉兒說。晶晶亮的眼睛看籃子。
雲緋打開蓋子,取出一塊糕給嘉兒。“謝謝舅父。“嘉兒拿着那糕喜盈盈的牽着青蕪的手出了屋子。
宗珣從雲緋身後抱住他:“你想走?”
“想出去轉轉。”
宗珣輕輕吻雲緋的脖頸,見那玉的絲縧已在雲緋頸間,不由微笑。
“我派衛缙随你去?”
“他是朝廷重臣,誰似我,有游山玩水的心。我也不好意思讓他陪,倒不自在。”
“霍将軍的兒子霍滔我瞧着還順眼,讓他陪你去。”
“好。随你安排。”
“再誰陪你呢,你可有人選?”
“嘉兒。”
“我還以為你會說林奕。”
雲緋掙開宗珣,說:“因了你,我在世間就再不能有朋友,否則就是私情,對不對?”雲緋的語聲很平靜,目光很茫然。
宗珣站在那裏:“我總覺得我得不到你。我最安心的時候是将你壓在身下的時候,那時候你是我的。我喜歡看你的哆嗦,聽你的吟聲,覺得很完滿很歡喜。你可以将你的身體交出給我,可你也随時會離我而去。我可以控制世間所有的人,唯獨不忍控制你。你讓我很無措,也很迷失,阿緋。你若離開我,我的生活就會空了。”
“還有沈徽。”雲緋牽起嘴角現出一個虛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