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青梧換好了衣服出去,雪芽那廂也哭得差不多要停了,洛梅正在勸她喝茶。

聽杏雨說,距離上一次趙落落替雪芽出頭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雪芽已經半年沒有來找自己哭訴了,今日哭得如此厲害,比之前幾次都甚,讓林青梧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體裏沒有了趙落落,自然也做不出徒手劈磚吓唬人的事情。

可雪芽畢竟是自己多年的好友,是她在這京城中唯一的依靠,她遇到了難處,林青梧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雪芽,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同我說說。”

香雪芽抿了幾口茶潤潤嗓子,這才紅着眼睛說出了緣由:“青梧,這次我真的遇到難處了,老夫人她、她說要替夫君休了我。”

香雪芽口中的老夫人,自然就是于軒的母親。

林青梧吓了一跳:“她為何要休你?你夫君知道這件事嗎?”

香雪芽淚眼漣漣,委屈道:“夫君不知道,老夫人根本不讓我見他。”

“為何?”

“他前些日子回家之後便生病了,如今已經過去半月有餘,病情卻一點好轉都沒有。大夫人同老夫人說,夫君是因為我才虧空了身子,惹來病疾。且這五年來我沒能給夫君生下一兒半女,大夫人找來一個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說我克夫克子,這些話傳到了老夫人的耳中,老夫人便下定決心要将我趕出于府……”

林青梧氣得脫口而出:“什麽算命先生?這不是封建迷信嗎?”這本是趙落落說過的話,可不知為何林青梧也說得十分順口。

香雪芽似乎早就适應了林青梧的奇言怪語,她拉着林青梧的手,無助道:“青梧,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林青梧此時的心智還停留在五年前,以她的人生經歷和閱歷還一時無法為香雪芽想出解決的辦法。

倘若現在趙落落還在她的身體裏,說不定就能解決這個難題。

林青梧突然挺想趙落落的。

要是她在就好了。

唉。

想歸想,眼前的雪芽還在眼巴巴地想自己求助,總歸要先出點主意,否則怎麽對得起這麽多年的友誼。

“你方才說,老夫人之所以會下定決心替你夫君休了你,不僅是因為你夫君久病不好,更是因為聽信了算命先生的話。可算命這種事,孰真孰假,誰又能判斷的了?那算命先生難保不是于夫人找來的人,故意往你身上潑髒水。若是想讓老夫人收回決定,或許可以找一個有威望的大夫,查清楚你夫君的病情,才好下定論。”

香雪芽怔怔地看了她片刻:“我原以為你會拿着磚頭去替我讨回公道的,沒想到你忽然變得這麽溫柔了……”

林青梧有些尴尬道:“此事不比以往,自然不能再用以前吓唬人的法子。況且這次主要是去找老夫人解釋清楚,我若是去老人家面前舞刀弄棒的,那你可要真的被逐出去了。”

“你說的倒也在理。”香雪芽認真思考着她方才說的辦法,又犯了愁,“可我去哪裏找有威望的大夫呢?這偌大的京城雖有不少名醫,可若是請了過去,難保大夫人和老夫人會認為那大夫是受了我的指使,到時候恐怕我有口也難辯。”

“這卻也是個難題……”如此林青梧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香雪芽見林青梧也無法幫她,想到這五年來嫁給于軒後所受的委屈,只覺得今日流的眼淚都是當初一心想要嫁給他時腦子進的水。

如今被人欺負到這般田地,也怨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當初一時沖動,當初不顧父母的反對非要不遠萬裏嫁到這京城裏來。

她又哭了一會兒,而後便要起身告別了。

林青梧見她神态有異,擔心她會想不開,拉着她不想讓她走。

香雪芽看出了林青梧的心思,苦笑道:“青梧,我不會做傻事的。老夫人若執意要休了我,我便回昙城老家。許多年沒見我爹和娘了,我還挺想他們的……”

香雪芽走後,林青梧心中總是不安穩,與杏雨和洛梅商量了一番,也想不出個好辦法來。

沈沐攸要傍晚才能回來,林青梧想了想,便讓杏雨和洛梅準備馬車,她回林家一趟,問問父親和母親,他們是否有什麽主意。

他們畢竟是長輩,應該能解決這件事。

杏雨和洛梅聽她說要回林家,面上都露出了難色。

林青梧覺得奇怪:“怎麽了?你們怎麽不去準備馬車?”

“小姐,你回林家,打算找誰啊?”杏雨小心翼翼地問。

林青梧想了想:“我爹應該挺忙的,那就找娘問問。”

“小姐,有件事忘了跟你說,”洛梅挨着杏雨,兩人對視一眼,說道,“趙姑娘穿過來的這幾年,每回林家一次,林家就雞犬不寧一次,氣得老爺放話說不讓你回林家了。”

林青梧一怔:“我爹不讓我回林家了?那我娘呢?”

“夫人就更別提了,你一回林家,她和二小姐都躲在房裏不敢見你。”

林青梧懵了:“為什麽呀?”

“趙姑娘見夫人和二小姐一次,就罵她們一次,把她們罵出心理陰影了。”

“為什麽要罵她們?”

“這個要怎麽說呢?”洛梅和杏雨都有些為難,“這個不太好說。”

林青梧聽到這裏已經有些生氣了,不明白為什麽趙落落要罵她們:“那趙落落是怎麽罵娘和妹妹的?”

洛梅和杏雨也聽出來林青梧生氣了,可既然已經提起了這件事,就必須得說清楚了。洛梅磕磕巴巴地,道出了緣由:“小姐你也知道,夫人她并非你的親生母親,而是你親生母親的妹妹。趙姑娘不知怎麽也知道這件事了,說夫人僞善且工于心計,觊觎自己的姐夫,騙得老爺團團轉。至于二小姐,有一次二小姐和姑爺在說話,趙姑娘似乎聽出了不對,便罵二小姐是綠茶婊,和夫人的套路如出一轍……”

林青梧對趙落落的怒氣随着這些話而消散:“……啊?”

杏雨補充道:“夫人的事情奴婢們暫且不知道,可二小姐被罵卻是不冤。”她鄙夷道,“二小姐對姑爺确實有幾次逾越的行為,姑爺念在她是小姐的妹妹,不好發作,要不是趙姑娘指着她的鼻子罵,她還不知收斂……”

“青怡她居然……”

洛梅和杏雨七七七八八地說了一通,直說的林青梧打消了回林家的念頭。

聽她們的描述,母親和妹妹确實有些問題。

只不過眼下這些事情以後可以慢慢弄清楚,可雪芽的事情卻須得快點解決。就算最壞的結果是雪芽被休回老家,也須得清清白白地走,不能被她們潑一身髒水。

林青梧想了一整個下午,直想得頭疼也沒想出什麽好法子。

申時一刻,沈沐攸面前的案桌已經收拾整潔,一改往日主動留下來繼續處理公務一兩個時辰的常态,與同僚打了個招呼,便抱着自己的書箱拂袖而去,匆忙的身影中透出了幾分急迫,似乎還帶着那麽點雀躍,不似平日裏穩重的他。

幾位同僚面面相觑:“今天沈大人怎麽走的這麽急?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昨日沈大人還告假一天,今日亦是心不在焉的,難不成真的出了什麽事?”

“就算出了事,也應該是好事吧,你們瞧見沒有,沈大人今天一直在偷笑。”

“難不成是家中夫人有喜了?”

“我覺得有可能……”

末了,又有人說道:“沈大人真是個好人,聽說他夫人像個母夜叉,他還一直不離不棄。”

“娶妻當娶賢,他夫人那般彪悍,沈大人也是可憐。”

“可憐嗎?”有一位同僚發出疑問,“我看沈大人今日笑得挺發自肺腑的……”

沈沐攸回到府中便往林青梧的院子中走去,恰好阿齊睡了一個多時辰的午覺,這會兒由他的丫鬟畫溪牽着,邁着小短腿也往林青梧的院子裏巴嗒巴嗒地走去。

父子倆擠在一條小道上,阿齊仰着脖子,甜甜地喊了聲“爹”。

沈沐攸低頭:“阿齊幹什麽去?”

阿齊奶聲奶氣道:“阿齊想娘親了,阿齊今天還沒有見過娘親呢。”

沈沐攸瞧他一臉渴望母愛的樣子,就知道這孩子過去肯定就鑽林青梧懷裏不出來了。

那他想抱娘子怎麽辦?

雖然知道跟孩子争風吃醋是不對的,但沈沐攸還是說:“阿齊,爹書房裏那個貔貅,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嗎,今天要不要去玩?”

阿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可是他一直很喜歡但是爹爹一直不給自己玩的東西。他停下了腳步,望着前面娘親院子的方向,又望了一眼後面去爹爹書房的方向,咬着手指糾結了一會兒,對貔貅的渴望還是戰勝了對娘親抱抱的渴望:“爹,阿齊想玩貔貅。”

沈沐攸得逞地笑了:“畫溪,帶阿齊去我的書房,把那個玉貔貅拿給他。”

畫溪知道那個貔貅,是用一塊潔白無瑕的與雕刻出來的,十分貴重。“大人,真的要把貔貅給小公子玩?”

沈沐攸知道畫溪的顧慮,說道::“給他玩吧,弄壞了也沒事。”

畫溪點頭稱是:“那奴婢這就帶小公子過去。”

支走了阿齊,沈沐攸按住心中的小心思,這才步伐輕快地繼續往林青梧的院子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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