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祁鐘愣在原地, 他轉頭去看突然冒出的邬元。

室內的燈光照在邬元的臉上, 正好把他下巴上的傷口照得一清二楚。

祁鐘那點壓不住的笑意全都僵在了臉上, 整個人也僵在了原地,手腳一動不動,像個小醜一樣尴尬。

齊成抿抿唇,“你……”

祁鐘看了他一眼,然後低着頭繞過他和邬元, 快步走進了黑暗。

這一眼的情緒複雜, 齊成原本想說的話頓在嘴裏, 轉頭看他的背影,眉頭慢慢皺起。

邬元眯着眼看着祁鐘的背影, 又轉頭看向齊成, “進去吧,趁着時間還夠, 買完藥就回去。”

他的手拍拍齊成的肩, 推着讓他進了醫護室內。

醫護室中的醫生不是古淮,是另一位年長些的醫生,這位醫生看完邬元的傷口後就去給他拿藥。

齊成收斂各種情緒,“會留疤嗎?”

醫生哈哈大笑:“大男生還怕留疤啊?”

邬元嗓音沉沉回道:“怕。”

他看上去就不是能開玩笑的類型, 醫生看了他好幾眼,“放心,都是小傷, 傷的不重。剛剛來買藥的那個小夥子也摔在臉上, 你還沒他傷的重呢。”

齊成雙手撐在櫃臺上, “剛剛那同學很嚴重?”

“也不是嚴重,過幾天就能消下去,”醫生說,“你們新陳代謝快,就算不用藥也不用擔心。注意消菌就行。”

齊成點點頭,不再問了。

邬元拿到了藥,也是外敷的藥膏,他撕開上面的密封,齊成,“我來。”

他接過藥,拿根幹淨的棉簽沾上藥膏。

“麻煩。”邬元看着他的動作,眉間深皺,但還是立着不動。

齊成嘆了口氣,“帶你來買個藥,結果說我麻煩。”

邬元看他一眼,攥住他的手,把沾着藥的棉簽往自己下巴上抹,眼睛直盯着齊成,一動也不動。

“沒說你麻煩。”

手裏的手修長而微冷,看着好看,但邬元知道,這手的力氣不比他小,看着是個好學生,打起架來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

幾分鐘後,兩人又往宿舍樓走去,一路無話。到了樓下,邬元問齊成:“生日什麽時候?”

齊成有些心不在焉,“六月份。”

今年的六月份早就過去了,過生日還要等到明年,正好是高考的月份。

邬元嗯了一聲,從煙盒裏掏出一根煙給他,齊成沒要,“我煙瘾不重。”

邬元就把這根煙含到自己嘴裏,吞雲吐霧道:“六月幾號?”

“13.”

“你比我早一個月,”邬元皺着眉,不怎麽樂意,“合着我還比你小。”

齊成樂了,“小一個月也是小,邬元弟弟,在哥哥面前,你就是弟弟。”

他倒是大膽,邬元餘光瞥着他。

齊成沒有一丁點的怕他。

邬元的眼角眉梢就透露了點無奈,他把煙頭扔進垃圾桶裏,和齊成一塊兒進了宿舍。

回到宿舍之後,齊成被催着去洗漱,再一回到宿舍,夏立咔嚓一聲就把門鎖上。

幾個人都坐在自己的床上,開着宿舍大會,“雖然知道你跟邬元打起來他不一定能贏,但是還是得問一句,沒事吧?”

齊成拿毛巾擦擦臉,順便撸了把頭發,“沒事。”

其他三個人看着他的動作,又看着他脫掉上衣拿熱毛巾擦身。

“我晚上問出來了,”韓安,“和之前聽到的消息八九不離十,邬元是半只腳在學校,另外半只腳在社會。他替人家收高利貸的錢,別人給他工資,他用這個錢養活自己。”

齊成沒說話,就水聲嘩嘩。

等他擦完之後,朱凡特別不是滋味,“都是高三生,我也沒見你怎麽訓練過,怎麽身材就這麽好呢,真的跟電視上的模特一樣。”

齊成勾唇,“你能跟我比?”

朱凡豎起手指,“艹。”

等他倆貧完,韓安才接着剛才的那個話題,“反正你都跟他熟了,我也不說什麽了。打聽這些只是想告訴你,邬元不是跟我們一樣的人。”

“你注意着點。”

齊成語調慢慢悠悠,“邬元人挺好的。”

“他長的挺好看的,”朱凡插話,“也很高,齊成,他有你高嗎?”

夏立舉起手,“我知道這個問題!先前在安遠高中統計身高和體重的時候,我還記着邬元的數據,他好像是1米85,也挺高的了,和齊成差不多。”

“兩厘米,”朱凡,“這點距離真的看不出來的。”

齊成哦了一聲,“原來不止年齡比我小,個子也比我矮。”

韓安:“他竟然比你小嗎?”

“需要喊我一聲哥哥,”齊成上床躺着,把手放在腦下,身上的水跡慢慢幹了,“小一個月。”

跟他差不多的高啊。

宿舍慢慢靜了下來。

二中的宿舍大,牆面幹淨。

天花板一點印子也沒有,跟塊白紙一樣的擱在眼前。

齊成閉上了眼。

又忽而想起醫護室門前祁鐘的眼神。

愧疚還真是磨人。

祁鐘的那個眼神,複雜到難以描述。

那個眼神不像祁鐘的眼神。

因為它深刻的讓人無法忘懷。

周二早上剛上課,齊成就在自己抽屜裏摸出了一瓶牛奶。

玻璃瓶樣式的牛奶,入手還溫熱,吸管也貼心的放在牛奶旁邊。夏立奇道:“誰給你送的牛奶?”

齊成搖搖頭,在教室裏看了一圈。

時間已經不早,該來的同學都來了,朗朗讀書聲彙聚在一塊,讓沒讀書的人都跟着心慌。

徐寧放下語文書,好奇轉頭看了桌上的牛奶一眼,“齊成,給你你就喝呗,可能是人家女孩子害羞,不好意思跟你明說。”

齊成看着她,“一定就是女生了?”

徐寧噗嗤一聲笑了,她身邊的同桌肩膀也抖了不停,“可以啊齊成,你還知道男孩子能送男孩子牛奶呢?”

“……”夏立,“你們的表情真奇怪。”

等笑聲停了之後,徐寧同桌小聲道:“我早上看見常堯也拿了瓶牛奶,你要不要問問是不是他放的?”

齊成聽了她的話,移開視線去看常堯。

常堯在他斜前方,正拿着本小冊子低聲念着書,校服寬大,更把他襯得瘦弱,沒被發絲蓋住那一小部分肌膚,要比校服還要顯得蒼白。

把頭發撩上是個清清秀秀小可愛,但現在散下頭發,看上去就有些陰郁,不怎麽合群了。

齊成看了他幾秒鐘,垂眸從抽屜裏拿出英語書,“下課問好了。”

徐寧以為他是不好意思,就提高了聲音,“常堯。”

常堯轉過頭,“怎麽了?”

徐寧笑着問道:“齊成桌上的牛奶是你送的嗎?”

周圍聽着她的話的同學們扔掉書本,好奇地探出頭。

常堯擡頭看向齊成。

清晨朦朦胧胧的光從窗戶裏透進,跟開了濾鏡一樣,讓齊成看過來的目光都帶上了柔和。

他笑着往這邊看,手指敲在桌面上,一節比一節的長。

常堯回道:“不是我。”

徐寧的同桌,“那你買的那瓶牛奶呢?”

“喝完了,”常堯的聲音在早讀課裏得認真聽才能聽到,“扔了。”

徐寧同桌沒話說了,跟他道着歉,“那是我猜錯了,對不起啊。”

常堯說了句沒關系,然後再問:“還有事嗎?”

他手裏正拿着書,齊成開了口:“沒事了,讀書去吧。”

常堯點點頭,又慢慢轉回去了頭。

常堯的同桌不經意看了一眼,“常堯,你手在抖!”

“有點冷,”常堯把手團進校服袖子裏,“我昨晚感冒了。”

同桌道:“最近好像确實開始降溫了。”

這句話坐實了,從第一節 課開始,外面晴朗的天氣忽然沉了下去,大風吹拂,感覺随時都能下場暴雨。

楊老師一節課上到中間,就走到窗邊看外面的天氣,最終放下課本,“快要下雨了,曬衣服曬被子的同學先回宿舍收拾一下,再記着拿把傘來。”

幾分鐘後,教室嘩啦啦走了一半的人。

朱凡和夏立也回去了,他們陽臺上還晾着衣服,沒讓齊成跟着,“我們回來給你帶傘。”

齊成點點頭。

楊老師拿着空水杯去辦公室接水,齊成站起身,走到了走廊上。

3班帶了頭,剩下的班級也湧出了好多人,廣播也跟着響了,老包的聲音傳來,說給學生們十五分鐘時間,回去收拾好東西就回來上課。

天空風雲變幻,現在已經黑如傍晚。強風吹着,齊成靠着牆,頭發飛揚,校服裏都是鼓鼓囊囊的風。

祁鐘從旁邊樓梯口下來,看到他時腳步一頓,然後面無表情地繼續往這走,想經過他去廁所。

但經過齊成的時候,他腳步又停了。

轉過身面朝着齊成,臉上的傷口有些好笑,但眼睛中不斷浮動又升起的東西比天空中呼嘯的雲還要壯觀。

“喂,”祁鐘說,“昨晚夢到你了。”

“就夢到現在這一幕,”他,“夢到吹風,下雨,夢到你這麽看着我。”

“夢到你看了我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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