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乞巧節是女人的節日,男人們頂多跟在他們的女人旁邊湊熱鬧,至于其他娛樂活動,是沒有的。

崔福安跟在她們幾個女人身後,眼睛只悄悄盯着譚淑婉,任旁邊發生了什麽都不去看,郭青山跟他說話,他也就是敷衍地回話,這樣奇怪的行為當然是被郭青山看在了眼裏。

“好不容易有空出來玩,崔大哥就別擔心那麽多了,你家妹子不會有事的。”郭青山以為他是擔心廟會人多,把她們沖散了。

經他這麽一說,崔福安也覺得自己這樣做不妥,便邀郭青山去別的地方逛一逛,讓她們幾個女人自己去玩。

崔福安心裏不痛快,看到路兩旁熱熱鬧鬧的歡快情景也高興不起來,人聲鼎沸的更是煩悶,他拉着郭青山找到一個人比較少的地方,打算在那裏待一會兒,卻瞧見一個熟悉的面孔,好像以前在哪見過,不過卻不是在宮裏見過的,回憶了一會兒,長得像是他的家人,難道是他的妹妹嗎?

當初離家的時候妹妹也才兩歲,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因為她的臉長得有點像他娘,看年紀又跟他妹妹差不多大,由此崔福安便猜測那或許是他的妹妹。

剛走近她身邊,打算詢問她的身份,就聽到一個痞氣的男人先勾搭上了她,“這位小姐,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我可不是什麽小姐,相信的也只有錢,您要是喜歡我想給我送錢就去石頭胡同的雲蘭閣喝茶,點一個叫寶珠的唱曲兒。”

寶珠!這正是他妹妹的名字啊,難道眼前這個姑娘就是他那個被賣去煙花巷的妹妹嗎?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他那些天往各種胡同街道鑽,卻一點消息也沒有,還要被一群女人圍着,實在是難受。

“寶珠,你是什麽時候去石頭胡同幹那種事的?”崔福安小心翼翼地打探情況,可這個叫寶珠的卻不答他,眨眼的功夫就被剛才那個痞氣的男人擁着扭着腰離開了。

崔福安想追上去詢問,卻被郭青山拉住了,“崔大哥,何必去招惹那種女人呢,今天這樣好的日子,就忍一忍吧,你家妹子待會兒找不到你就不好了。”

招惹?崔福安知道郭青山一定是誤會了,他哪裏是那種人,更何況他也沒有那個能力啊,“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還沒開始解釋,譚淑婉和郭青山的娘親和姐姐就找過來了,“唉,你們倆躲在這呢?剛剛一回頭才發現你們不見了,原來是躲清靜來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逛夠了,該回去了。”

郭青山的姐姐郭碧華是個爽快的女人,說起話來嗓門比崔福安還粗,她知道自己的弟弟看上了這個小姑娘,剛剛領着她四處逛的時候就替弟弟留意過她的喜好了,是個好姑娘,只是她弟弟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好人家。

“哪裏躲着了,我和崔大哥覺得無聊便在這兒坐一會兒,诶,姐姐不再逛一逛嗎?好不容易出來玩呢,這麽快就完了?譚姑娘剛來北平,我還想着姐姐能帶她多玩一會兒呢,她在這也不認識幾個人,有什麽事還得姐姐多擔待點。”聽到姐姐說要回去,郭青山看了譚淑婉一眼,擔心她玩得不盡興,便勸郭碧華再帶她逛一會兒。

“是淑婉說逛累了,我這才帶着她過來找你們的,我又沒想着要這麽早回去,娘說還要接着逛呢,你小子,什麽事都替別人着想,怎麽就不想想我和娘呢!”郭碧華的話是說給譚淑婉聽的,她在旁敲側擊她這個弟弟喜歡她想着她。

其實譚淑婉才不覺得累呢,之所以說累了,只是假托借口想要與郭家母女分開而已,跟她們兩個呆在一塊實在是太累了,郭伯母對她是處處挑剔,弄得她一點玩的心情也沒有了,而這位姐姐又太熱情了,一路上說不個不停,她根本就應付不來她們兩個。

與郭青山一家人分開後,崔福安便帶着譚淑婉直接回家去了。

等走了有一段路了,譚淑婉叫住了崔福安:“不着急回去,我們再去別的地方逛一會兒吧。”她其實還沒逛夠呢,要不是郭伯母,她還能再逛很久。

“你還要再去逛廟會?不是說很累了嗎?!剛剛看你那副樣子,跟累得走不動了一樣。”崔福安有些驚訝,這個丫頭到底在使什麽壞主意。

“我那是騙她們的,福安你不知道,郭伯母太過分了,跟在她身後真是累人,還是跟着你舒服。”

這話崔福安很愛聽,一掃剛才的不悅,他繼續問道:“郭伯母怎麽你了?”

“她呀,也不知道為什麽,老是挑我的錯,明明出來玩就是為了開心,她倒好,看我哪兒都不順眼,一會兒說我太瘦了,不好生養,郭姐姐在一旁就勸我多吃,我剛吃了兩個巧果,郭伯母就說我吃得太多還不長肉,诶,你說,這跟她有什麽關系啊,而且這也就算了,她是長輩,我尊敬她,可是她還教起我三從四德,說什麽女子要聽男人的話,還一定得守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平白無故的講這些,也忒煩了,我可不想跟她呆一起。”

在崔福安面前,譚淑婉要忌諱的東西不多,反正只要不提起他的身份,就随便說什麽做什麽,所以一開始抱怨就停不下來,把所有惡心到她的地方都吐出來了才覺得解氣。

崔福安聽到她這麽抱怨,知道郭伯母是把她當兒媳婦看了,看來要進郭家的門,郭伯母是一道大檻,就她這個挑剔勁,哪有姑娘能忍啊,雖說嫁人是嫁給那個男人,可是嫁過去了,就要跟那個男人的家人一起住在一個屋檐下的啊,譚淑婉要是真嫁給郭青山了,那豈不是每天都得被煩死,看來郭青山也不是個良配啊!

崔福安環顧四周,确定郭家的那幾個人不在身邊才對譚淑婉說道:“青山他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又是獨子,上面只有幾個姐姐,他娘當然擔心他的婚事了,這麽挑也不奇怪,只是将來嫁到郭家的媳婦要吃點苦。”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聽得譚淑婉稀裏糊塗,好好的說到郭青山的婚事上幹嘛,她又不嫁給郭青山,郭伯母幹嘛要對她挑挑揀揀。

“你是說,郭伯母把我當他家兒媳婦了?”就沖着郭伯母這态度,譚淑婉是不可能答應進他家門的,這要是嫁過去了,暫且不說郭青山是個怎樣的人,就婆媳關系也夠嗆。

“難怪被人騙呢,就你這樣子,幸好早早地出了宮,不然早就成了永和宮井裏的一抹冤魂了,怎麽連這麽明顯的事情也看不出來,還要我來提點。”

崔福安是有些高興的,看樣子譚淑婉對郭青山并無情義,而且經歷了剛剛那樣的事情,她肯定是不願意再跟郭家人打交道了。

“可是我才見了郭青山兩面,郭伯母想的也太多了吧!下次我可不敢再麻煩她們了,不過這次有件事還得謝謝她們。”話還沒有說完,她就被拉黃包車碰倒了,摔在了崔福安懷裏。

其實也不是她摔進他懷裏,而是崔福安瞧見她要倒地上了,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怎麽樣,沒事吧?”崔福安朝跑遠了的黃包車呸了一口唾沫,立馬将譚淑婉扶正。

“有事,我的腳被那輛黃包車磨破皮了,還扭到了,好疼。”譚淑婉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哼出聲來,腳踝處的疼痛讓她忘了剛剛要跟崔福安說什麽了。

“走不動了?”崔福安扶着她到旁邊的臺階坐下,譚淑婉拉起褲管露出一截腳踝,果然是磨破皮了,流出的血染紅了白色的襪子,看着就疼。

“去找大夫拿點藥吧!”說完崔福安在譚淑婉面前蹲下,“上來吧。”

譚淑婉猶豫了一下,崔福安立馬說道:“這個時候還怕別人誤會嗎?快上來吧,我瞧着都疼,還等什麽,疼的可是你。”

他這麽說了,譚淑婉才乖乖地趴在他背上,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垂放在他的胸前,“剛剛郭伯母還說你瘦呢,我背着倒是覺得挺重的,以後可別再出什麽事了,太遠了我會背不動的。”

有崔福安的話,譚淑婉立馬忘了剛才的羞怯,揪了他耳朵一下,小聲反駁道:“我才不重呢,是你力氣太小了。”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的行為有多麽不妥,她怎麽能去揪人家的耳朵呢,難道真像崔福安說的,她在他面前越來越沒輕沒重不知分寸了。

可崔福安卻不這麽想,她剛剛揪他耳朵的時候他也愣了一下,可是他什麽也沒說,心裏還有一些高興,她這麽做,一定是把自己當成親近的人了。

遠處,郭青山正在被他娘親教訓呢,無非是說他看人的眼光不準,看上的這個姑娘太沒禮數了,跟長輩出來玩,哪有先告退的啊,她一把年紀都沒喊累,可見這個小姑娘就嬌氣得很,不适合娶回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