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吃,可甜呢!”譚淑婉點了點頭,打開紙包拿出一塊酥糖給崔福安,“你也吃點,我一個人可吃不完這麽多。”
“誰要你一天就吃完啊,又不是不能放。”說完,崔福安将酥糖放進嘴裏,甜絲絲的,還不黏牙,竟然比想象中的味道要好。崔福安也不知道他怎麽了,明明一直都不喜歡吃糖的啊,可是看到她吃的開心,他也想嘗嘗她嘴裏的糖是什麽味道,鬼使神差地就問出了口,還接過了她給的糖,并且吃完了一整塊酥糖,到底是糖甜還是她甜?
“別一次吃太多,小心壞牙。”崔福安扶着譚淑婉往回家的方向走,嘴裏還在回味剛剛吃的那塊酥糖的味道,或許偶爾能吃些糖解苦,而譚淑婉被崔福安攙扶着走了好久,吃了四塊酥糖了才想起來在被黃包車碰倒前她想跟崔福安說什麽。
“剛剛郭姐姐說她會替我介紹工作。”話才說了一半崔福安就開口了,“你費那麽大勁出去找工作幹嘛,是嫌我給你的工錢太少了?”
“我,我就是過意不去。”呆在崔福安家裏,也不用幹什麽,就洗洗衣服,做一頓早飯,還收工錢,這豈不是不勞而獲,她根本安心不下來。
“咱倆又不是非親非故,我既然做過你幾天師傅,那麽有我在就不會餓死你,難道你是怕我養不活嗎?”
面對崔福安的質問,譚淑婉說不出反駁的話,他畢竟是自己的師傅,在她面前氣勢仍在,如今都說出這樣的話了,她再說出拒絕的話,就是不把他放在眼裏,糟蹋了師傅的一片心意。
“要是你覺得太閑了,就自己找點事幹,眼睛擦亮點,像家裏的花花草草,得勤快點侍弄才行,院子裏的樹葉什麽的也要每天掃一掃,還不行我去買一條狗回家,這樣你一個人在家就不閑了。”崔福安怕她會拖借口離開,留下來的各種理由都替她想好了,譚淑婉這才不再提出要出去找別的事幹的話。
把譚淑婉送回了家,向她交代了一遍剛從藥房拿的那些藥該怎麽敷用,崔福安就匆匆出門了。他心裏還想着剛才在廟會上遇見的那個叫寶珠的長得又像她娘的姑娘,前些日子還在想去哪裏才能找得到他妹妹呢,今天就在大街上遇到了,仿佛是老天爺憐憫他孤孤單單一個人,才安排了這段緣分,他記得寶珠說的好像是石頭胡同的一個什麽院。
在找妹妹的時候,他就四處打聽過了,北平的娼妓大都集中在西珠市口大街以北、鐵樹斜街以南,人稱“八大胡同”,分別是百順胡同、胭脂胡同、韓家潭、陝西巷、石頭胡同、王廣福斜街、朱家胡同、李紗帽胡同這八個胡同,在今天遇見寶珠之前,他只去過王廣福斜街和胭脂胡同找過,半個月來他一有空就去八大胡同一間間妓館,一個個姑娘細細找尋,費了這麽長時間他連一條街都沒找完,還老是被老鸨糾纏辱罵,要不是今天在廟會上遇到了寶珠,指不定還要找多少個月呢。
已經到晚上了,石頭胡同燈火通明,大紅燈籠照得行人臉蛋通紅,分不清是喝醉了還是紅光映照的,小路上崔福安站在來來往往的一群嫖客中間不知道該去哪裏才對,他只記得是一個叫雲什麽的地方,擡頭看去,名字裏有雲字的就有雲和班,素雲班,雲香院,雲華舫,雲蘭閣,雲深書寓六間妓館,看了好幾遍這些妓館的名字,崔福安仍是沒想起來寶珠說的是哪個地方,便打算一個個找過去。從雲和班開始,他一進去就找一個叫寶珠的姑娘,結果找遍了前三個妓館要麽沒有叫寶珠的姑娘,要麽就不是他今天在廟會上看到的那個寶珠,而且在□□館裏他還被老鸨糾纏了好一會兒,耽擱了好久的時間才能脫身去下一家妓館繼續尋找,所以他今天一個晚上只找了三家妓館,還累的精疲力盡。
今晚是不能再找下去了,崔福安回了家,打算改天有空再過來接着找下去,其實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妹妹,只是聽到一樣的名字,又覺得她長得有些像他娘,才有這樣的猜測,不過就算找到了寶珠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畢竟他進宮的時候,寶珠才兩歲呢,肯定是不記得有他這個哥哥了,而且他們兄妹又沒有相處過,突然認親,一時半會兒也适應不過來,畢竟他一個人孤孤單單慣了。
回了家,譚淑婉在院子裏投針驗巧呢,看到他愁眉苦臉,便放下了手中的針詢問他原因,“怎麽了,出去一趟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什麽,就是覺得很累,我先回屋休息了。”
“那明天早上吃什麽?廚房裏的雞蛋沒了,就剩下韭黃,西紅柿,柿子椒和豆芽了。”譚淑婉剛剛把酥糖和酥餅放廚房的時候就看過了,籃子裏沒剩多少菜了,連米面也不多了,原本就沒多少,她來了才吃得這麽快。
“那明天你得空就去買點雞蛋和肉回來吧,還有茄子,香椿,西葫蘆也買一點,要是你想吃什麽,想做什麽,也可以買一些回來。”崔福安把買菜的錢給了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缸裏還有水嗎?”
譚淑婉如實回答道:“還有一些。”
“等我有空再去挑一些回來,你先湊合着用吧!”
“我能自己去挑水的,不過我想換一個地方去挑水,缸裏的水又苦又鹹,聽郭姐姐說街西那邊的水很甜,打了直接就能喝,我想明天去那裏挑些水回來。”雖然今天跟郭家母女走一塊逛廟會很不受待見,但是她也探聽到不少有用的東西,關于最近幾條街的井水的情況郭碧華全都熱情地跟她講了,哪口井的水甜,哪口井的水苦都跟她說的一清二楚。
“你倒是挺會過日子的,可是你細胳膊細腿的,能挑得動嗎?”崔福安聽她這麽講,有些驚訝,這個丫頭是喝慣了紫禁城的水,吃不得苦了麽?
“能的,我時間多,一點點擡回來就行,而且我就挑一桶甜水回來,用來煮飯燒菜,這樣好吃一些,缸裏的水我就去離家近的井挑,反正用來浣洗東西,不挑味道。”譚淑婉在逛廟會的時候就想好安排了,雖然一次挑不動滿滿的一桶水,但是半桶水還是能行的,一點點接回來,來回幾次就好了。
“你倒是個機靈鬼,得了,我該早點睡了,你繼續拜雙星吧!”崔福安打着哈欠去洗了澡,然後早早地回屋睡了。
譚淑婉以為他是今天太累了才睡的這麽早,也沒有多想,可是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她發現大門是敞開着的,敲了崔福安房間的門,也沒聽見聲音,正奇怪發生了什麽呢,崔福安就挑着兩大桶水踏進了家門。
“怎麽起的這麽早,我都說了我自己能行的啊!”譚淑婉跑了過去,見崔福安放下擔子,大口喘氣,用袖子擦汗,她拿出自己的手帕,踮起腳尖替他擦去臉上豆大的汗珠兒。
他不像別的男人,一出汗就滿身汗臭味,隔得近也聞不到味道。譚淑婉輕輕地擦去他額頭上的,臉上的汗珠,目光所及之處,是崔福安隐忍的眼神。他彎着腰一動不動,好讓譚淑婉省點功夫,雖然心裏是極歡喜的,可又不敢讓她看到自己的小心思,只好憋着氣,眼睛朝地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