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表妹?”譚淑婉很是驚訝,“怎麽會這樣,那真的寶珠在哪兒呢?”

“我也還沒找到呢,這件事已經托付給小順子去幹了,就指望着他能幫我找到寶珠了,唉,也不知道寶珠是不是還活着,我聽小順子說了,前段時間死了好幾個娼妓,就在崇文門的範子平胡同,是幾個洋人動的手,也沒有人敢上去幫忙,唉,就怕寶珠也在那裏面。”

“不要把事情想得這麽壞,也許寶珠被好心人贖走了也說不定。說到洋人,北平實在是越來越亂,今天來這個,明天又是那個,定不下一個主心骨,我是時時都覺得不安穩,你在外面也要小心些才是,現在人命輕賤得很,膽小的又多,要是遇上了什麽事,你也別太莽撞,現如今啊,命重要,想着家裏還有人在等你,忍一時是一時!”譚淑婉跟着汪寡婦聽了不少外面發生的新鮮事,其中也有讓人感到心寒的傷心事,比如租界裏的洋大人可以随意在大街上射殺百姓卻不受處罰,唉,怎能不讓人嘆息,國家站不起來,人民也要跪着,遇上了洋人,他們連狗都不如了。

“我在後廚工作,少有機會與人打交道的,你們在家自己小心點,不用為我擔心。”崔福安心裏感激家裏還有一個人念着他,可立即又覺得心酸了,譚淑婉她終究是會離開他的,到了那一天,他不就又成了孤家寡人了嘛!

“那你表妹的事該怎麽辦呢?她或許還不知道她與你之間的關系呢。”

聽譚淑婉這麽說,崔福安才想起他找她出來說話的目的,剛才竟然失神忘了自己要做什麽了。“她這樣也挺累的,每天要裝作是我妹妹拉着臉在我的臉色裏讨生活,可不給她一點教訓,這孩子就教不好了。”崔福安能不明白徐月娘是個什麽樣的人麽,他見她的第一面和第二面,徐月娘可是沒給他好臉色瞧過,要不是為了利用自己,她才不願意“屈尊降貴”跟着他走呢!

“是該給她點教訓了,你白天不在家,不知道她在家是個什麽樣子,她要等我吃完午飯了,才懶洋洋地起來,每天都是這樣。這個汪太太可以作證的,汪太太每天下午都會來找我說說話,她也都看在眼裏的。不光是這樣,徐月娘她還老是把自己關在屋裏,也不讓別人進她房間,我怕她房間太髒了,想給她掃一掃,她也不讓,還說以後打掃的活由她來做,可她每次一去我的房間,我房間就要少東西,還說是不小心打碎,我可沒看出她什麽時候這麽笨了,幸好我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不然真是要被她氣死。”譚淑婉本來是不像說這些的,但是開了口就停不下來了,她實在是被徐月娘欺負得太久了,為了照顧崔福安的面子,她才忍着,現在崔福安說要好好教她,她自然熱情于給他出謀劃策了。

可是她的話語聽在崔福安耳裏,竟有幾分小媳婦受了婆媳妯娌間的委屈向丈夫訴苦的意思。“這些日子苦了你了,月娘她确實缺少教養,我是她的表哥,又養了她在家裏,是有權力和責任去教好她的,以後她要是還犯了別的什麽錯,你就直接跟我說,咱們讓她改過來,不讓她再禍害人了。”

“那你打算怎麽管教她啊?”要知道徐月娘可不是什麽好管教的人,雖然崔福安說要管教她,可是他一開始就這樣說過,現在都過了快一個月了,徐月娘跟以前比也只是老實了一點點而已,就她搶着要打掃的那件事,譚淑婉始終覺得其中有蹊跷。

崔福安也在苦惱這件事呢,他跟譚淑婉想的一樣,徐月娘向來懶散,怎麽會這麽勤快主動替人打掃屋子,她一定是又在盤算什麽見不得人的壞事,要讓她改過自新真比教豬爬樹還難,“這個我也正想問你呢,對付她,尋常的法子可沒用,可她又是我的表妹,我也不能太苛待她了。”

“那先不說這個,我想知道你要怎麽跟她說她是你表妹的事呢?她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吧?”徐月娘真是個不要臉的,分明知道崔福安要找妹妹,她還冒充人家妹妹,要是讓她蒙混過去了,那麽真的寶珠豈不是要一輩子翻不了身了。至于她是崔福安表妹的這件事,她自己也一定沒有想到吧,世間的緣分可真奇妙,難道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唉,我現在真恨不得打她一頓才是,就算她是我的表妹,也實在太厚顏無恥了!可我要是現在就把她拎出來對峙,她鐵定也不會承認的,撕破了臉大家以後都不好過,這事還是等有機會再跟她挑明吧,表妹,哼,也算得上半個妹妹吧!”崔福安是想讓譚淑婉幫忙支個招的,畢竟她是女人,對女孩子的心思了解些。

“要我看,現在就當她面說出來,她一定下不來臺,月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要是激怒了她,她一定跟我們唱反調,或許還要将這個院子都攪得一團亂,更有甚者,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也做得出來。”

前面的話說的實在,但最後面的一句話有些不太對。崔福安覺得徐月娘是不可能會離家出走的,她就是一個吸血的水蛭,在找到下一個宿主之前,她不太可能會離開這裏,他倒是覺得徐月娘會耍潑皮無賴,敲他一筆錢也說不定。

“這幾天我實在太累了,自從月娘來了咱們家,我就每一天不心煩的,反正今天我是不想說了,過兩天我閑下來了再說吧!”讨論了這麽久,是拿那個潑皮無賴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你早點進屋歇息吧,已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早起呢!”譚淑婉見崔福安确是心力交瘁一臉疲容,便勸他回屋,其實她倒是想早一點解決這件事,畢竟天天對着徐月娘她的日子并不好過,要是徐月娘能改過了,或者走了,對她都是一個解脫。

“你也快去歇息吧!”崔福安說完剛踏出腳往回走,又想起了那個孩子的事,他今晚的住處還沒有安排好呢!

“等一下,那個孩子的事還沒有落定呢!”譚淑婉也想起了這件事,兩個人默契地回過身,正好四目相對。

譚淑婉見崔福安跟她同時轉過身來,用手掩着嘴笑了笑問道:“他今晚在哪睡啊?”

“睡我屋裏吧,我那個屋寬敞,不過先讓他洗一洗再進屋。”崔福安愛幹淨,那孩子蓬頭垢面的,剛剛譚淑婉也只是替他洗了洗摔傷的地方,其他地方還是老樣子,頭發都粘在一起了,也不知道身上有沒有跳蚤虱子什麽的。

“嗯。”

肖拾祿躲在門後聽到他們倆準備過來找自己了,立馬回到桌前原來的位置乖乖坐下,等他們進來了,裝作什麽也不知道,低頭摳自己的手指甲。

不過只有譚淑婉進來了,她走到肖拾祿面前說道:“拾祿,去洗個澡吧,待會兒我改好了這件衣服給你換上。”

肖拾祿還在疑惑那個男主人怎麽沒進來呢,這個女主人就帶着他去洗澡的地方了,原來那個男主人在替他準備洗澡水呢!

“來了,快洗一洗吧,搓身子的時候用點力,把身上的泥呀什麽的都洗幹淨來,洗完了換上幹淨衣服,再重新上一遍藥,記得嗎?”崔福安把藥放在顯眼的地方指給肖拾祿看便出去了。

肖拾祿檢查了一遍門有沒有關緊,然後才放下心開始洗澡。他的頭發都結成球了,用手抓了很久很久也還是纏在一起,見旁邊有剪刀,他幹脆一剪子将團在一起的頭發剪掉了。

泡在澡盆裏,舒服得身子都軟了,水涼透了他也不舍得出來,直到崔福安在門口叫他,“拾祿,還沒洗好嗎,你的衣服已經改好了,到門口來拿一下吧!”

肖拾祿光着身子開了一點門縫,伸出手去接衣服,崔福安站在門外,不經意間瞧見他兩腿之間的玩意,一時愣住了,不一會兒反應過來,立馬将衣服塞給他急匆匆就回房了。那個東西,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這個晚上,崔福安實在是太累了,先是在東海居忙碌了一天,又陪譚淑婉去看戲,在人潮裏擠來擠去,身子骨都擠散了,晚上回來還遇上這個小孩,對了,還有小順子給他帶來的消息,真稱得上是心力交瘁了。給肖拾祿鋪完被子後,崔福安跟他說了一會兒話,都是關于肖拾祿身世的問題。

崔福安聽了譚淑婉的建議,正在考慮該不該現在收肖拾祿為義子,可是他問着問着,就睡過去了。肖拾祿許久沒聽見他出聲,便小聲地喊了崔福安幾句,沒有回應。

妹妹一定還在等他帶吃的回去吧,肖拾祿蹑手蹑腳地出了崔福安的房間,又小心翼翼地打開大門,果然他妹妹就在門外等着他呢!

“別怕,是我。”他一出去,就看見妹妹往旁邊躲,立馬沖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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