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話一說完徐月娘就沖進了崔福安的房裏, 譚淑婉根本來不及攔住她, 只得在後面跟着一并跑了過去。進了崔福安的屋子, 只見徐月娘扯着崔福安的袖子哭鬧大喊道:“哥呀, 咱們家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家, 怎麽養得起這麽多外人,你腦子糊塗了不成?家裏已經住滿了人了,哪還有地方給他住啊,就算您想甩掉我把我嫁出去, 也不至于找一個殘廢吧?”

“誰讓你進來的?快出去, 門也不敲就跑進來了,懂不懂禮數?”崔福安一邊推搡着徐月娘往外走,一邊罵道:“你要是不樂意就滾出這個家,這裏是我家, 這個家的哪樣東西不是我買的,給你白吃白住的還有怨言了,我樂意接濟誰就接濟誰,你是什麽人, 管的可夠真寬啊!”

“我是什麽人,我是你妹妹啊,哥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血溶于水難道是假的嗎?”徐月娘聽崔福安生氣了, 眼淚跟不要錢一樣往外掉, 一邊哭一邊委屈地說道:“我在這個世上就哥你一個親人了, 哥你趕我走不是讓我去死嗎, 我知道我們倆從前沒有來往,關系比不得其他親兄妹,可是如今我們只剩下彼此了,不更應該互相關心嗎?我勸你別老是收留這些什麽阿貓阿狗的還不是為了你着想,你倒好,竟然幫着外人怪自家親妹子!”

“親妹子?你摸着你的良心問問,你是我的親妹子嗎?你的名字真叫寶珠嗎?你又是真的跟我一樣姓崔嗎?”原先的計劃因為憤怒被崔福安抛在腦後了,現在他只想教訓一頓不要臉的徐月娘,她怎麽敢跟說真的一樣在他面前口口聲聲稱他們是親兄妹!他的親妹子寶珠現在都不知道流落到哪裏去了啊,假如他沒有查明真相,她豈不是要瞞自己一輩子,讓他永遠見不到親妹妹寶珠,也讓寶珠失去脫離苦海的機會,流落在妓館裏凄苦一生!

“我,我,我……”徐月娘變得慌張起來,為什麽崔福安突然會說出這種話,難道他已經發現了她的身份嗎?可是就算這樣她也不能承認她說了謊,畢竟當初也不是她故意要騙的他,是他自己蠢頓找上門來的啊!

“怎麽,現在知道理虧了?你這樣厚顏無恥的人我見過了,可沒一個能像你一樣理直氣壯地鸠占鵲巢,你說你,你怎麽敢心安理得地占着本應該屬于別人的東西,你摸着你的良心問問,冒充別人過別人的人生晚上不會做噩夢嗎?”

譚淑婉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她見崔福安被徐月娘氣得肩膀一抖一抖也不敢上前勸他,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減輕自己的存在感。

徐月娘找不到話辯駁崔福安,可她也不想承認自己說了謊,便抹了一把眼淚佯裝無辜問道:“哥,你不認我了嗎?”

“你心裏對這事門清的,還來問我做什麽,你就說你到底是誰吧!”崔福安本想等閑下來再理一理這件事的,沒想到徐月娘自己撞上來了,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那就現在解決掉好了。反正這世上的東西也是說不清的,他哪裏能控制得住什麽時候做什麽事呢,老天爺非要把事情堆在一起來折磨他,那他也是躲不掉的了。

“我,我是寶珠啊,是你的妹妹啊,不是哥你把我找回來的嗎,怎麽現在反過來問我了?”徐月娘見事情被拆穿了,目光躲閃,說話也沒了底氣。

崔福安冷笑一聲道:“寶珠?敢問徐月娘,你又是哪個寶珠?”

徐月娘三個字從崔福安口中一出來,徐月娘整個人就蔫了,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可她仍在垂死掙紮,“哥,你是不是誤會了,我不認識什麽徐月娘,我是寶珠啊!”

“你非得我拿出證據來是嗎?”崔福安将徐月娘拉到院子裏,跟她談起了她身份的事情,徐月娘這才軟了下來,啪嗒啪嗒掉眼淚懇求崔福安不要趕她走。

譚淑婉本想跟過去瞧一瞧,沒想到小王三兒竟然醒了,還掙紮着要做起來,她忙着去攔住小王三兒,便不知道崔福安在外面跟徐月娘說了些什麽。屋裏,小王三兒一句話也不肯說,譚淑婉也不知道說些什麽,畢竟她之前只聽說過小王三兒,與他并沒有來往,所以只能尴尬地在一旁站着,等着崔福安完事回來。

“醒了?”不一會兒崔福安就回來了,但是徐月娘沒有跟着他一塊進來。

“嗯,剛才醒的,徐月娘那邊的事怎樣了?”譚淑婉有些好奇崔福安會怎麽處置徐月娘。

“唉,現在看來倒是收斂了一些,我早該整治她一頓了。”崔福安見小王三兒看着他們,便示意譚淑婉走遠一些,畢竟小王三兒是個外人,在他面前說家事不太合适,等譚淑婉走近了,他才低聲繼續說道:“我沒告訴她她其實是我表妹,不然她還是改不了這個性子,你得替我瞞着先。”

“我覺得也是,不過現在是個怎樣的情況啊?”

“她在我這兒住了快一個月了,吃我的用我的,那樣不要花錢,把她從石頭胡同贖出來也花了我不少錢呢,如果她是寶珠也就算了,可她偏偏是個潑皮無賴,要不是仗着表親的關系,我早就把她賣回去還債了。本來也沒想着拆穿了她就能把她怎麽樣,可她剛才求着我留下她,說替我當牛做馬都行,我答應了,叫她以後幹你的活,算是磨一磨她的性子吧。””

崔福安越說越激動,聲音也不知不覺變大了些,小王三兒躺在床上看着他們,見崔福安這副樣子,還以為在對他評頭論足,向來敏感的他對這一幕十分不滿。

“崔庖長,今天的事謝謝你了,不過我身上沒幾個錢,現在腿又廢了,能做到的就只有說謝謝你三個字了。”小王三兒遠遠地打斷了崔福安的話,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你這是做什麽,我也沒指望你能謝我什麽,大家從前都在一個地方當過差,算是同病相憐,咱們不互相照應難道還能指望別人嗎?”崔福安知道小王三兒的性格,他從小受慣了欺負,整個人雖顯得柔弱,心裏卻比誰都倔強,他一定是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好意,所以才說出這種話勸慰他。

“還是要謝謝你。”小王三兒從懷裏摸出一件用綢布包裹着的東西,眼泛淚花地打開,“崔庖長,按輩分來說我該叫你一聲哥,以後我便叫你一聲崔大哥了。本來你可以袖手旁觀的,就算你什麽也不做,我也不會怨恨你,可是你幫了我,現在我就欠了你的人情了,我身上也沒有別的東西,就剩下這塊懷表,是萬歲爺賞我的,本來我想把他帶進土裏,現在送給你了。”

“這可使不得,皇上賜的東西怎麽能随便給別人呢,就算你願意給,我也不敢收啊!”雖然大清早亡了,可崔福安的骨子裏仍是大清那套老舊的規矩。

“大清早沒了,你如今還念着那套給誰看呢?給你你就收下吧,我不想欠別人的。”小王三兒将懷表塞給崔福安,又笑道:“我如今是想明白了,這些東西都是虛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留在身上不願意賣掉換錢便是沒用的東西。”

說完他扭過頭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喃喃念了句聽不清的話,“情意什麽的,只有一個人看重便是輕賤了。”

崔福安與譚淑婉也不敢追問他在說什麽,便随他去了,只是這塊懷表實在有些棘手。懷表很精致,看上去就知道一定很珍貴,而且還是萬歲爺賞的,分量不輕啊!不過這可是小王三兒剩下的唯一值錢的東西了,他要是收下了讓小王三兒怎麽辦?

小王三兒背對着崔福安問道:“崔大哥,我的腿大夫怎麽說的?”

“有得治,不過要好好休息。”崔福安擔心他逞強,會早早地離開,便勸道:“你就放心的在我家住下吧,這塊懷表就當我收你的房租費和飯錢了,夠你用好幾年。”

“那就謝謝王大哥照顧了。”

跟譚淑婉商量過後,小王三兒的事就這麽安排下來了,徐月娘空出一間房間搬過去跟譚淑婉住一起,小王三兒住徐月娘原來那間屋子,以後由徐月娘照顧小王三兒起居。

徐月娘如今在崔家沒了說話的底氣,便不敢再找任何人的麻煩,不管是誰叫她去幹什麽,她雖然不情願,但是也得應承下去辦。不過她的性子仍舊是改不了,如今雖不再找譚淑婉的麻煩了,卻開始招惹起隔壁的汪寡婦了。

這些天汪寡婦家的衣服老是曬不幹,明明中午看着都要幹了,到了快天黑要收的時候竟然濕了一大片,剛開始汪寡婦還懷疑是自己孩子頑皮,說了他一頓,可接連幾天都這樣,汪寡婦便知道是有人在給她使絆子了,守了一天,終于抓住了徐月娘,扯着她到崔福安面前罵了一頓,只消停了一天,隔天又換了一種折磨人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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