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席駿铮不知犯什麽抽,說話時雙手撐着桌面,身體半彎着就湊上前來。

一張俊臉倏地放大,席駿铮說話時噴薄出的熱氣拂過席瑾蔓的臉頰,酥酥癢癢的,席瑾蔓下意識就往後躲去。

不曾想用力過猛,整個人一下就半躺入太師椅中,陷在了軟綿綿的坐墊裏。

而後頸則正好撞在太師椅的邊邊上,撞得席瑾蔓生疼,鼻頭一酸,眼眶子裏便水潤一片,深吸了幾口氣,痛意漸緩,這才将那股哭意給壓了下去。

酸梨枝太師椅做得寬敞,三個席瑾蔓一起坐也不成問題,又是以大理石為座面雕制而成,夏天坐着是涼爽舒适,可此時正值冬季,坐着簡直像落入了冰窖裏。

雖原先就綁上了薄薄一個坐墊,可席瑾蔓哪裏坐得下去,雪梅便找了幾個茜色厚軟墊來墊在身下和後面,讓席瑾蔓坐得舒坦些。

誰知舒坦是舒坦了,可是此時卻沒地方使力,被陷在了裏頭一時動彈不得,最後席瑾蔓還是靠雙手拉着兩邊的扶手,這才手忙腳亂地坐起來的。

席瑾蔓羞得面紅耳赤,貝齒咬着唇瓣,眼眶濕潤,亮晶晶水盈盈,宛若明淨清溪,連身上的凝脂玉肌都泛出淡淡一層嫩粉色來,心裏頭則氣惱着自己又在四叔面前出了醜,卻也有些遷怒于四叔。

若非四叔動作突然,自己哪裏會這麽用力向後靠。

他定是有意要戲弄自己!

席瑾蔓低着頭,拾起掉落在宣紙上的狼毫筆,暫時不願搭理四叔。

其實席瑾蔓并沒有猜錯,席駿铮确實是故意的,不知怎的,或許是在京城的日子過于興味索然,二十幾年裏從未像這幾日這般松懈下來,恰巧有個送上門來的小姑娘,看着還像是藏了些秘密,一時興起就起了這個念頭,想要逗逗她。

席駿铮一向是個想到什麽就是什麽的人,這麽想着便就這麽做了。

只見眼前的小姑娘低着頭,一雙美目流盼,豔若桃李,楚楚動人,腮幫子有些鼓鼓,似乎是生氣了的模樣。

這麽不經逗?

“生氣了?”席駿铮的動作未動,依然是微微彎着腰撐在書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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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心裏還生着氣,可耳邊聽到的近在咫尺的說話聲,依然讓席瑾蔓心口一緊,就怕惹得四叔動怒,下意識擡起頭,四目對視一瞬一番,沒有底氣的席瑾蔓很快敗下陣來,忙又低下頭。

“沒...沒有生氣。”席瑾蔓說話時有些支支吾吾,倒更像是應付人的說辭。

席駿铮自然沒錯過與她對視時,她眼底突然升騰起的緊張與懼怕。

“我又不會吃了你,這麽怕我做什麽?”席駿铮話裏帶着調侃的意味,可這個問題他是真的好奇。

席駿铮知道自己冷着一張臉時,行起院裏的丫鬟倒是會懼怕自己,正好眼前清淨。

可對于這姑侄倆,席駿铮自認為态度算是友善,何至于一個兩個的都這麽怕自己,更何況這兩人似乎是自初次見面時就怕得很。

更重要的是,席駿铮總覺得她們對于自己懼怕的感覺與其他人不同,就看席瑾蔓,席駿铮覺得她并不是這麽一個膽小嬌弱到這種地步的姑娘。

不,嬌還是嬌的。

心裏頭還生着悶氣,席瑾蔓便有些不願意搭理四叔,可轉念一想四叔這人得罪不得,這才有些不情不願地開了口,回憶着上一世自己此時驕橫的性子,軟糯聲音帶着幾分無理取鬧。

“四叔毀了我的畫。”說着席瑾蔓點了點書案上的那張宣紙。

因着方才席瑾蔓摔下去時狼毫筆自手中滑落,正好落在宣紙上,此時這張宣紙早已慘不忍睹。

若說先前宣紙上只是墨跡點點,還有随意發揮的空間,現在便算是大片污漬,幾乎污了大半張紙。

“你自己灑的墨,賴我做什麽?”席駿铮從半撐着的書案上直起身,背脊挺得直直地,居高臨下地望着眼前甩鍋的小姑娘,眼中帶着幾分諷笑。

那是在......嘲諷自己?

一擡頭正好看到四叔那雙狹長的眼睛裏含着笑意,席瑾蔓一時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席瑾蔓從未見四叔對自己做出過這種表情,不管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

這一世相處不久暫且不說,上一世裏四叔從來都是敦默寡言,不茍言笑的,哪裏會因這而搭理自己,還笑?

對四叔來說,這簡直就是在浪費他的生命。

眼神游移間突瞥見眼睛餘光處一顆小腦袋似乎在動,席瑾蔓轉過頭去看小姑姑,誰知她竟如此機靈,一發現自己的意圖立馬轉了回去,等席瑾蔓的視線落到她身上時,已經又在認認真真地寫大字了。

雖沒真正看到,可依然改變不了席瑾蔓知道這個小姑姑正在一旁偷看的事實。

出醜就算了,還被全程圍觀,席瑾蔓臊得慌,假裝自己沒發現小姑姑正在打量着自己和四叔。

所以四叔這是因為小姑姑在一旁看着,所以才這麽反常?

這麽想着,席瑾蔓的膽子竟大了些,生出了一種有恃無恐的感覺。

“若不是四叔吓我,我又怎麽沒拿穩筆?你看,這畫都毀了!”

席瑾蔓酥軟棉糯的聲音說出口,不像是指責,反而像是在撒嬌。

說着拿起宣紙往四叔面前一晃而過,又很快抽回,與先前自己寫廢的幾張宣紙放在了一道,還特意翻起壓到了下面。

讓四叔賠自己畫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話,席瑾蔓是不敢說的,如此正好,正合席瑾蔓的意,陰差陽錯反而将事兒解決了。

這麽想着,席瑾蔓竟還升騰起幾分竊喜的感覺來。

席駿铮看這小姑娘甩鍋的架勢,還真是大開眼界。

果真是本性難移,先前還端着,裝出恬靜溫婉的姿态,這才多久,就露出了狐貍尾巴來,倒是比自己猜想的還要早一些。

不過那副膽小的模樣倒是沒變,嘴裏理直氣壯,可看向自己的眼神裏分明藏着心虛,連藏宣紙的動作都顯着慌亂,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因着四叔在自己說完那些話後,并沒有立馬回答,倒讓席瑾蔓愈加心虛,生怕真惹惱了四叔。

說起來,這也算是席瑾蔓借着小姑姑在身邊的機會在試探四叔,小姑姑是自己的保命符,有她在倒不用擔心其他的。

若四叔真惱了,席瑾蔓為了自己的安全,以後定規規矩矩的,盡量避開四叔。

可若是沒惱,那以後倒是可以在四叔面前松散些,不用時時刻刻擔心這擔心那的,反而适得其反。

席駿铮倒是也想到了這茬,這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好不容易放開了些,萬一被自己戳穿後惱羞成怒,以後怕是要避着自己走。

這是個慣會記仇的小姑娘。

因此席駿铮倒沒有反駁,假裝不知道小姑娘的意圖,背下了這口鍋。

“那你說要我如何?賠給你?”賠倒也容易,就連靈姐兒都會,只需狼毫上蘸滿墨汁,随意一揮即可。

聽四叔并沒有生氣,席瑾蔓唇角不由微微揚起,心底有些雀躍。

“不用了,我已經原諒四叔了。”席瑾蔓忙搖了搖頭,生怕四叔真弄出一幅來讓自己畫。

畢竟在席瑾蔓心中四叔無所不能,這區區小事,哪裏難得倒他。

不過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舉動,連席蕙靈都沒忍住朝席瑾蔓斜睨了一眼,随後回過頭,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繼續安安靜靜地練大字。

窗棂外,有幾只喜鵲與麻雀落到了庭院中,叽叽喳喳叫個不停,頗為熱鬧。

恰此時雪梅進門傳話,說大伯母一行人在路上耽擱了,一時趕不回來,怕是要晚兩個時辰才能到。

席瑾蔓聽了心情甚好,果真是喜鵲報喜,摸了摸系在腰間的荷包,約莫還有小半袋的稻谷,便拉着小姑姑的手,去外頭庭院裏喂食去了。

這還是上一世養成的習慣,山裏一人難免寂寞,随身帶着稻谷,也能引來鳥兒相伴。

到後頭喂的次數多了,鳥兒也認得席瑾蔓了,看到她便飛過來讨食,偶爾也會銜些花朵兒送給席瑾蔓。

這随身帶稻谷的習慣至今仍沒改過來,席瑾蔓也不打算改,倒是兩個媽媽常常在席瑾蔓耳邊念叨。

半日一眨眼便過去了,倒沒有席瑾蔓想象中的難熬。

帶小姑姑回玉笙院中用完午膳,又不慌不忙地摟着小姑姑在臨窗的榻上飽飽地睡了一覺,睡醒後兩人便在榻上嬉鬧了起來。

待時辰差不多了,席瑾蔓這才起來梳妝打扮,去娘親那裏等大伯母一行人的消息。

走到半道上,席瑾蔓想起來,上一世大伯母他們也是姍姍來遲,比後頭來傳話的小厮所說的還要慢上半個時辰。

突然席瑾蔓福至心靈,心生一計。

作者有話要說:  太師椅很大,榕榕和四叔一起坐進去都可以呢,榕榕還能半躺在太師椅中呢。有小天使能聽懂我在說什麽嗎?求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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