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切來得意料之外，仿佛又在意料之中。

蕭桐卻不像之前那樣，情緒失控得如同瘋長的野草，吞噬掉心裏一塊一塊的荒野。那天晚上之後，他平靜得厲害，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半年前，大一剛開始的時候。一樣的獨來獨往，一樣的沉默寡言。

這半年來，他的生活如同奔馳的過山車，在達到最高點後，終于開始往下落，飛速地降落。

甄玉不久前申請了韓國交換生，一直忙于各種考試，準備材料，他們之間聯系得也很少。所以，當她收到蕭桐的消息的時候，有點吃驚。

蕭桐說：有空嗎？能幫我一個忙嗎？拜托你。

她早已擺正自己的心态，把蕭桐當作朋友和弟弟來呵護。看到消息，秒回：有，什麽時候約呀？

蕭桐：今晚可以嗎？

甄玉看了一眼微信群裏的消息，想了一下，回了一句：嗯。

然後就給幾個人群發了一條短信：今晚臨時有事，去不了聚餐，對不起各位大佬啦！我們明天再約個時間談比賽可以嗎？

一個人回：甄姐放鴿子，所以要請吃飯嗎？

甄玉給他發了一個大大的笑臉：(o^^o)沒問題吼。

他們約了咖啡館，就是他們第一次約的那個地方。

蕭桐穿得挺厚的，但是臉蛋還是被冷風吹得發紅。他把口罩取下來，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問甄玉：你認識校園廣播臺的人嗎？

甄玉喝了一口咖啡：認識呀，他們臺長是我班上的同學。怎麽啦？

"你能把他的號碼給我嗎？"

甄玉問他什麽事，蕭桐怎麽也不說，于是她就沒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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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等他們離開咖啡館，出了玻璃大門，蕭桐突然從後面叫了一下她。

甄玉疑惑地回頭。

蕭桐戴着一對雪白的手套，大着步子上前，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了她一下，然後退出來，對她笑：謝謝你。

他臉上平淡的樣子，好像和平時沒什麽不一樣。可是甄玉卻來不及欣喜，她有些擔心：你沒事吧？發生什麽了嗎？

蕭桐搖搖頭：沒事的，我送你回去吧。

……

這幾天過得挺快，等回過頭來，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

吳葉頭天晚上給他發短信求助：蕭桐，你複習好了沒有？

蕭桐沒回他。

連續好多天，蕭桐每天都準時起床，然後窩在屋裏複習接下來要考的科目，再去金碧待兩個小時。他沒有再去圖書館看書，就一個人待在學區房裏，不出門，也不和別人聯系，短信不回，微信也卸載了。遇到一個雨天，他就一個人待在客廳裏一天。

等他考完最後一科出來的時候，剛把手機開機，就看到一個人發來消息：我幫你問過了，明天校廣播沒什麽事，你可以來。

蕭桐被風刮得蒼白的嘴唇微微翹了起來，看得出來有些高興。他發了幾句感謝的話，提出要請對方吃飯。

蕭梧大學最後一門課的考試安排在第二天的上午。

第二天早上，他正準備出門去學校，背後立刻聽到蕭鼎發話：等着，讓小孟開車帶你去。

小孟是他爸的勤務兵。

蕭梧沒說話，拿起外套直接出了門。小孟立馬跟了上去。

早上路上有點堵車，他們等了幾個紅綠燈還沒挪一步。小孟筆直地挺着背坐在駕駛座上，眼睛看着前面排着長隊的車。車裏沒人說話，小孟有點緊張。

蕭梧懶洋洋的聲音突然從後座傳過來：我爸讓你監視我？

小孟立刻把背挺得更直了，他當兵這麽多年，不太會說話：少爺……我……

蕭梧啧了一聲，打斷他：行了。

考試很水，蕭梧半個小時就寫完了，他坐在座位上轉筆，沒有提前交卷。

他知道小孟一直在外面等着。

十一點多，考試結束，蕭梧出了教室，門口果然站着小孟。

蕭梧沒有管他，自己往車那邊走。

車停在學校東門，蕭梧穿過操場，上了車，小孟也去了駕駛座。

他剛準備啓動車，結果蕭梧說了一句：

"等一會兒。"

因為不遠的校園廣播裏，突然窸窸窣窣地傳出來一陣清唱。

那個人粵語發音沒有很完美，但是調子基本在線，有些字眼聽得出來咬得非常熟練。

沿着你設計 那些曲線 原地轉又轉

堕進 風眼樂園

世上萬物 向心公轉 陪我 為你沉澱

逾越了理性 超過自然 瞞住了上帝

讓你 到身邊

即使愛你愛到你

變成碎片 仍有我接應你 落地上天

…………

來擁抱着我 形成漩渦

卷起那 熱吻背後 萬尺風波

将你 連同人間浸沒 我愛你

亦是那麽多

來擁抱着我 從我腳尖親我

靈魂逐寸向向着洪水跌堕

戀愛在 蝕我 如地網天羅

不顧後果 這貪歡惹的禍

沒有播音介紹，也沒有一點背景音，整首歌全部清唱，在整個校園裏充溺。

那個男生的聲音很好聽，不像成年男人嗓音的低沉，透着一層清麗，還有糯糯噠噠的小奶音。

小孟疑惑地回頭，蕭梧閉着眼睛，很明顯地在聽外面的歌。

那首歌唱了不到兩分鐘，唱完了，裏面也沒有任何後續。周圍也有幾個路過的同學，好像也在讨論這個。很奇怪。

小孟試探地問：少爺，走嗎？

蕭梧往後靠着，面無表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