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假的最後一天,厲水陪邢舟一起去他租的房子裏拿行李。

“在三樓。”

樓是老式的,樓梯間較為窄小逼仄,厲水跟在後面,一雙長腿施展不開,步子邁得有些艱難。

邢舟在前面帶路,他剛剛用腳跺了幾下也沒有把聲控燈弄亮,可能是壞了,不過他知道厲水在身後,有沒有光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厲水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筒照向前方。

一團溫柔的光芒在邢舟身後突然盛開,他上樓的動作一頓,然後回頭看向厲水,厲水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他依然深深的凝視了一眼。

“怎麽了?”厲水見邢舟突然停下,問道。

邢舟搖搖頭,然後繼續往前走。

厲水看到了,邢舟迎光的臉上分明是笑意,多麽珍貴的表情。

從前的邢舟是個愛笑的人,他的自信率真和意氣風發正是打動厲水的一點,但那之後的脆弱與眼淚才是叩開他心髒的最後一擊,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明明潛意識愛着某種事物,卻偏要用它的幻滅來讓自己認清自我。

邢舟打開房門,意外的發現客廳的地上都堆着背包和紙箱子,而覃驕陽就站在它們中間發愣。

覃驕陽看到進門的邢舟,回過神來沖他點了點頭,“邢舟,我要走了。”

“你也要退租?”

“也?”

覃驕陽沒想到邢舟也是過來收拾東西的,他拿着膠帶,彎腰把裝書的紙箱全部封死,動作幹淨利落。

“這些你都ok嗎,需不需要我們幫忙?”邢舟看他堆了一客廳的東西,擔心他一個人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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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驕陽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厲水,說道:“謝謝,不用了,我已經叫了車過來。”

邢舟的粗神經突然敏感的察覺到覃驕陽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情緒,邢舟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天的他猶如燦爛的旭日,可現在,太陽好像下山了。

厲水一直站在門外,他看着邢舟忙進忙出,卻沒有過去幫邢舟收拾,他不是很想踏入邢舟的房間。

邢舟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個小時,兩個行李箱和一個大背包就收拾妥當了,他手上抱了一小盆仙人掌,吭哧吭哧的把東西拖到客廳。

覃驕陽比邢舟先走一步,他出門時,邢舟看到電視機櫃子上一個倒扣的相框。

“小覃,你東西忘拿了。”

覃驕陽回頭,順着邢舟的手指看了過去,然後他眼神閃爍了幾下,左手握拳,捏了又放,最後幾近漠然的對邢舟說:“麻煩你幫我扔一下。”

覃驕陽匆匆下樓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邢舟看着手上的相框有些不知所措,相框裏有一張照片,一個男孩坐在樹下安靜的看書,他身後的另一個男孩神情狡黠,提着一個蛐蛐正往他後脖領子放。

即使照片拍得很糊,但邢舟認得出來,看書的是葉子星,惡作劇的是覃驕陽。最後他沒有如覃驕陽所拜托的扔掉這個相框,而是把它塞進了自己的背包裏。

回去的路上,邢舟跟厲水說起覃驕陽和葉子星的事,不過厲水很誠實的表示他無法給出合适的見解。也對,像厲水這樣一個醉心科研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你很難讓他幫忙分析別人的情結。

路過慢生活休閑區的時候,邢舟意外的看到一家蛋糕店門前的蔣玲玲,他正被一個女人抓着不放,看樣子那女人還作勢要打她。

“厲水,那不是蔣玲玲嗎?”

的确是蔣玲玲,經由厲水介紹,她在這家蛋糕店工作已有一段時間,由于是厲水帶來的,店長對她特別客氣,所以她的空閑時間相對別的員工也就多一些,這時間一多不打緊,有一位四十來歲的男顧客,自從五天前在蛋糕店裏買過一次蛋糕後,每天都會來,而且酷愛閑聊,還專挑蔣玲玲聊天,一聊就是一兩個鐘頭,如果這男的粗布衣裳其貌不揚也就算了,偏偏他穿着考究面相端正,雖然比不上她厲大哥,但面對他的殷勤,蔣玲玲還是難以招架。今天她照常等待那位男顧客光臨,沒想到沒把他等來,卻把他老婆等來了。

随後那個男人也不合時宜的出現了,女人的情緒被丈夫的到來挑撥到了巅峰爆發點,她一邊揪着蔣玲玲的頭發,一邊嘴裏罵着“小三兒”“狐貍精”“小賤人”,兩個巴掌啪啪扇到了蔣玲玲的臉上。

在他們家鄉那個巴掌大的小地方,“小三”是最為不齒的稱呼,誰做了小三,就會被衆人唾棄,蔣玲玲從小到大哪受過這樣被辱罵毆打的委屈,她當場懵了,紅腫着臉頰,兩行無助的清淚汩汩而下。

不過,周圍看熱鬧的人可不管你的眼淚有多動人,他們只認準這是一出主角齊全的正宮抓小三的戲碼,于是亂糟糟的一陣指指點點。

正當女人第三個巴掌準備落下時,手被人抓住,她滿臉戾氣的擡頭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轉而又愣住。

“你……你是誰?”

女人看着身後這個高大俊美的男人,所有的氣焰都不由自主的熄滅了,在外型幾乎完美的異性面前,人不自覺的也會想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面。

“他是我男朋友!”厲水的出現讓蔣玲玲從混亂中脫離出來,猶如看到天神降臨,她掙脫了女人的桎梏,一把挽住了厲水的胳膊。

周圍又是一陣嘩然。

毋庸置疑,厲水無論是外型還是氣質,都壓了那個疑似偷腥的男人好幾個檔次,所以都有這樣的男朋友了還需要當別人的小三嗎?

吃瓜群衆漸漸散去,那個男人怕惹麻煩,也趁亂拉着自己張牙舞爪的老婆離開了,厲水帶着蔣玲玲往車門邊走去,蔣玲玲還挽着厲水,她抖着,以依偎的姿勢靠在厲水身邊。

邢舟跟在他們身後五來米的地方,心中浮現出一個奇怪的假設:假如沒有他邢舟,這一幕是不是應該非常和諧?

只可惜這是一個怎麽都證明不出正确性的假設,邢舟快步上前。

“蔣小姐,您是繼續上班,還是坐我們的車離開?”

蔣玲玲被邢舟問得一怔,她差一點理所當然的準備跟着厲水上車了。

“厲大哥,我不想待在這裏。”蔣玲玲擡頭祈求的看着厲水,眼眶隐隐含淚。

最後蔣玲玲還是坐着厲水的車和他們一起離開了慢生活休閑區,厲水繞遠路把車開到藥店買了消腫止痛的藥,然後又把蔣玲玲送回了她的出租房。

蔣玲玲下車的時候,厲水囑咐她記得擦藥。

厲大哥真的太溫柔了,他是一個多好的男人啊。

蔣玲玲站在樓下,望着絕塵而去的汽車,久久沒有離去,本來因為撞破厲水和邢舟的事而将死的心突然動了兩下。

厲大哥和他的學生,兩個男人,不會被世人接受的,他們沒有結婚的可能。

兩邊臉頰還疼得厲害,這樣的認知讓蔣玲玲的眼中突然泛起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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