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家

江行離開以後,江遠的生活似乎走上了正軌。

江源依然頻繁出差,劉芸依然賢惠溫柔。

新的學期,江遠申請了住校,江源沉默以對,劉芸悄悄紅了眼。

一切都在向前走,但有些傷害卻永存于心。

江遠能做的,只是用淡漠掩蓋憤怒,用距離隐藏漸生的隔閡。

而江行,則被他壓進了心底最陰暗的角落,與他不堪的回憶一起埋葬。

只是江行給他帶來的影響,卻無法輕易消除。

與江行分別的這些年,江遠身邊有不少玩得好的朋友,也不乏出色的女生向他表達過愛慕,但他的心藏就像生鏽了的刀劍,被外在的氧化層厚厚包裹着,鮮有人聽到裏面沉默而有力的跳動。

有的交情長達數年的朋友常調侃他,說他一點都不像是從沒談過戀愛的人,江遠總是一笑置之。每當這時,他的腦中不可避免地出現一張青澀而瘦弱的臉,然後一點點疼痛便悄然漫上來。

很久以後,江遠有時候會思考,這麽多年的離別,是否也有它的意義?

也許吧。

也許它是為了向那個怯弱的江遠證明,有些情感可以那麽持久、甚至是一輩子;也許是為了讓江遠終于明白,有些人,比起放逐,他其實更想牢牢抓進手裏。

他有為自己的每一步制定計劃的習慣,但他也深知,計劃總是會被現實打破,更勿論瞬息萬變的市場。他将制定計劃作為一項娛樂,也享受因為外界變化而修改的計劃的過程。

而再遇到江行的當天,江遠便知道,他的計劃必将再度翻新。

因為他的未來,将完完全全地涵蓋另一個人。

江遠一直明白,他能靠江源一時,卻無法靠他一世。在他原本的計劃裏,他會在賺得第一桶金,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後,離開這個城市,離開江源的幫助,真正打拼他自己的事業。而現在,有了江行,他只想加速自己的計劃,早早脫離了江源的掌控,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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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企業老總的女兒姚棠是江遠的高中同學,兩人關系還算不錯,之後又考進了同一所大學,關系更是進了一步。姚棠性格爽朗,與江遠相處也常以兄弟自稱,她知道江遠的野心,也佩服江遠決定孤身奮鬥的勇氣,所以十分積極地将江遠推薦給自己的父親。

姚父眼光毒辣,自然不會輕信自家女兒的一面之詞,給江遠下的任務皆是難而繁雜,每次都讓他們幾個大學生苦惱不堪,好在有姚棠在側透露了不少提要,讓他們得以事半功倍。

兩人湊在一起,江源看在眼裏,倒是松了口氣。他将江遠與江行的關系當作是年輕人的不懂事,也因此有了去找江行讓他離開的借口。

昨天,他和姚氏正式簽署了合約,流遠就此有了依附,他也可以放心地離開,将流遠交給他一直着重培養的袁林。

這一切事态變化,江遠都寫在了計劃書裏。他做這一切沒有絲毫掩飾,他讓江行進入他最私密的工作空間,他将那本計劃書光明正大地敞在書桌上,但江行自最初辦公室那一次的翻閱,之後再也沒有動過。

江行自覺地一如既往,江遠卻寧願他能肆無忌憚地揮霍他的信任。

他在工作間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心裏總是忍不住記挂江行,也會猜測,江行會不會就此離開。江行不知道,其實在江行面前,他一直是透明的,他将自己赤裸地坦誠在江行面前,卻怕江行不屑一顧。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最終江行沒有看見,那也好,就讓他當一個卑鄙的惡人,痛失最珍愛的戀人,以此當作懲罰吧。

好在,江行并沒有舍得讓他失望。

江遠垂着眼,微微笑了笑。指間火光的溫度漸近,江遠抖了抖指背上的煙灰,将煙摁滅。

他站起身,舉步往書房走去。

那本計劃書放在他的筆記本電腦旁邊,他走過去,直接翻到最後一頁,被夾在書頁間的紙條便無處可藏。

他拿起那張微皺的紙條,沉眸凝視着,上面只有寥寥幾字,每一個筆畫卻被他用眼睛描畫了無數次。

——“我先去C城,等你。”

沒有地址,沒有聯系方式,卻無來由的令人心安。

江遠将它重新夾回書裏,走向卧室,把整本計劃書放進已經整理好的行李箱。

他看了眼手表,四點半,他訂的去C城的最早的航班在七點半。他沒有睡意,索性提着行李出門,直接叫出租去機場。

下飛機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江遠提着行李箱,在機場門口上了出租車,報出袁林告訴他的地址。

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為江行會選擇更物美價廉的房子,但江行選的住址卻處于繁華地段。江行向來是以江遠為重的,江遠不用想都知道江行的用意,想與他見面的心情也更迫切了一分。

小區的安保管理森嚴,江遠在保安室呆了近十分鐘,門衛表示業主告知過唯二人可以拜訪,江遠配合地出示了證明身份的證件,同時簽署了保證書,才得以進入。

樓底的大門只需密碼輸入就可以,房間的大門卻需要指紋确認,江遠只能靠着大門等待。

閉目小憩間,樓道間出現細碎的腳步聲,江遠順着聲音來源處望去。

吉娃娃見到生人,立刻狂吠起來,房東阿姨吓了一跳,蹲下身把它抱進懷裏,安撫了幾句,等吉娃娃不叫了,才下樓梯走到江遠面前,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小夥子,我家狗膽子小。”

江遠搖了搖頭,道:“沒關系。”

房東見他謙遜的樣子,又上下打量他兩眼,試探道:“你是……江遠?”

江遠擡了擡眉毛,點頭應是。

“噢喲,你終于來啦!”她颠了颠懷裏的狗,接着說:“江行那小子早就跟我說,說要是他上班的時候你來了讓我給你開門呢,這大半個月過去,我都快忘了!鑰匙在我家裏,你等一下,我上去拿。”

江遠便看着阿姨身手敏捷踩着樓上去了,然後又牽着吉娃娃下樓來。

阿姨邊開着門邊說着:“江行都跟我說了,你們兄弟倆到外地來工作不容易,阿姨其實也就是想找人不讓這屋子空着,不會欺負你們年輕人的。”

江遠這才知道這位阿姨的身份,于是微笑道:“那真是謝謝您了。”

房東阿姨看他的樣子,笑着道:“你們真不愧是兄弟,一樣懂禮貌。真好啊。不像之前住這裏的小年輕,一天到晚……”

阿姨滔滔不絕了一刻鐘,直到吉娃娃不甘寂寞地吠起來,阿姨才想起自己本該去樓下遛狗,這才匆匆告辭。

江遠送走了房東,關上門,他回過身,看着室內對他而言全然陌生的家裝,他在每個房間門口駐足一會兒,又在客廳裏轉了一圈,最後坐到沙發上。

露出個有些傻氣的笑容。

傍晚時分,屋內的光已十分熹微。

江遠放松了身體,後腦靠在沙發背上。

一室靜谧,只餘他輕淺的呼吸聲。

他在等。

等一個即将回家的人。

回他們的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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