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宣紫回到賓館睡了一覺,剛一爬起來就給金志明去了電話。
金志明嘴裏咬着韭菜包子擠地鐵,含糊不清地說:“大神,有什麽吩咐?”
宣紫的命令倒是言簡意赅,“我想見你。”
宣紫做人風風火火,說風是雨,想到什麽立刻就要去做。
自己想來,大抵是因為家庭疏于管教,父母太過繁忙,只有保姆陪伴的日子裏,她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大呼小叫,可以指鹿為馬。
以至于念到大學二年級才知什麽是分享,做人不可謂不失敗。
金志明剛一到賓館就被人喊住,四顧一望,大廳一隅,宣紫拖着日默瓦的拉杆箱走向他。
男人心裏咯噔一聲響,拽着她的胳膊恨不得跪下來:“大神,大神,我求你了,你再呆幾天,年會已經準備着了,沒幾天的事了,你現在就要走,要我怎麽和上頭說。我進公司沒幾年,誇下海口說要把您老人家請來的,您這一走,不是讓他們都瞧我笑話嗎?”
宣紫冷着臉,“你已經把我請來了,也讓他們看過了,不算是食言而肥。不瞞你說,我和你們那古言總編不對付,她看我不順眼,我也不想拿熱臉貼她的冷屁、股。年底了,該結的錢就結,你們總編不在這兒,簽字報銷是不是要找她?你為我住宿吃飯墊了這些錢,她要萬一給你穿小鞋不幫你辦,你口袋空空回去過節?我找你來是向你告別不是和你商量,我心意已決。”
宣紫條分縷析,将金志明聽得是一愣一愣,可無論她理由有多充分,金志明打定主意一概歸納為借口。
他死死拽着她胳膊,恨不得去舔她手指,淚流滿面地央求:“大神,為了你,我早已将金錢視糞土。”
還是拗不過宣紫,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路拉扯撕拽金志明拖上出租,兩個人暴走半座城市來到機場。
機場大廳,金志明一路走一路抹淚,“大神你三思。”
宣紫翻包找錢,對窗口裏的工作人員說:“最近一班去溫尼伯的飛機,不,還是多倫多吧。”金志明拼命喊大神,她不耐煩了,頭也不擡地說:“別喊我大神,我有名字,我叫宣紫。”
金志明便喊:“宣紫大神,你三思!”
旁邊一個戴棒球帽穿運動裝的男人像是對之很感興趣,将包拉鏈刺啦一關扔上後背,佝偻着腰來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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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紫真想罵是哪個沒禮貌的來偷窺她這張花容月貌,就聽一個洪亮的聲音如吹爆的氣球般響起來,“小傻子!真的是你!”
宣紫一擡頭,也吃了一驚,“紀翔?”
紀翔熱情地過來摟她的肩膀,說:“多年不見,怎麽着啊,外國的水這麽不養人啊,你這小臉換成寬屏,皮膚能磨刀子,一句話,只要你過得沒我好,果真沒我好!”
說着說着唱起來,宣紫拿胳膊鑿他胸膛,這簡直就是見面不損他會死星球來的煞星。她手下動作不停,仍舊找錢,可包裏除了紙巾就是證件,那幾張人民幣不算,她連半毛錢都沒有。
宣紫細細一想幾乎氣暈,歸國來得太急,她沒做預算,給安宴的那一千加幣幾乎是她全部家當。
紀翔還在耳邊聒噪:“回來多久了,怎麽不給我打個報告。和老同學見着面了嗎,吃過幾次飯、唱過幾次歌、滾過幾張床。去什麽多倫多,你又不喜歡猛龍,不如和哥哥去吃個飯敘敘舊,順便談談情說說愛,說不定能天雷勾動地火,擦出什麽火花來。”
宣紫不勝其煩,“你有完沒完,這麽大的地方,就聽見你一個人在說話。我要回去,那兒有我的家,你有沒有錢,人、民、幣,我要回多倫多,現在、立刻、馬上!”
紀翔和她打哈哈,臭不要臉笑容猥瑣:“小傻子,沒帶錢就敢來買機票,我沒錢,小夥子,你有沒有錢?”
他問金志明,金志明演戲演上瘾,掏出空空如也的褲子口袋,恸哭哀嚎:“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啦!”
紀翔噗嗤一聲大笑,說:“這怎麽辦,小傻子,看來你今天走不了,注定要讓哥哥帶你飛。”
宣紫不相信,撲到他身上翻他的口袋,紀翔扔了背包,舉起雙手投降讓她翻。宣紫嘴裏嘀嘀咕咕,紀翔樂不思蜀,說:“你用點力,哎,你用點力,坐了十幾小時的飛機,我渾身都疼。有錢嗎,沒錢吧,你哥哥我就是個窮X絲,你以為誰都和安宴似的,事業有成高富帥?”
一聽這個名字,宣紫突然就不動了,包從她手腕上落下去,四肢僵直打了石膏似的站在原地,一只手還伸在紀翔的衣服口袋裏。
紀翔心裏在罵娘,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就是賤的,觸到別人傷心事了吧。他連忙捧出雙手将姑奶奶扶起來,說:“這麽多年了,孩子都能打醬油了,還傷心着呢?”
宣紫卻突然擡起一張笑臉,說:“被騙了吧,我逗你玩呢。”
她執意将紀翔推開,別過臉,往大廳外走,紀翔卻看到她側過去的一張臉上滾下一行淚。紀翔咬了咬牙,拎起她的包,和金志明一起走在她後頭。
出租車上,宣紫把淚擦得幹幹淨淨,和紀翔說話的時候聲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
“借我點錢。”
紀翔說:“你剛剛不是翻過了,真沒有,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騙過你?沒有吧。你要真着急回去,我待會兒回去就幫你湊,直飛多倫多不便宜吧,寬限我個一星期兩星期的。”
宣紫面無表情:“我等不及了。”
“那你身上有值錢的沒有,不行把你拉杆箱和手提包當了,哥哥免費提供蛇皮袋。”
宣紫不說話了。
紀翔送走了金志明,報了地址給司機,連宣紫帶行李一起拉到了風景區的高檔會所。紀翔說大學同學擺的局,給我接風,宣紫緊張地望了他一眼,他小聲說他不來,宣紫安下心來,眼光卻淡下去。
會所開得偏僻卻豪華,一進門,白花花的大腿掩在旗袍下。進了包廂,還是一樣的昏天黑地,激光燈亂閃照得人眼花。
玩嗨了的人都和紀翔說話,沒人認出小學妹宣紫,以為是他帶來的女朋友,攜着女伴輪番過來敬酒。
宣紫舉着水晶杯,加冰的威士忌喝了一杯接一杯,不看人,只聽聲,說喝,她将厚杯底往臺面上一砸,仰頭咕嘟咕嘟往嗓子眼倒。
紀翔身不由己,被男男女女纏在門口,有人說翔哥不夠意思,有馬子卻不帶給兄弟們看。紀翔粗着喉嚨,“說話幹淨點,什麽馬子,那是——”
他一噎。
“那是什麽?哈哈,說不出來了吧。”
話筒遞到他面前,“翔哥,唱一首呗,老男孩怎麽樣?你是我的小啊小蘋果……”
狐朋狗友,放松玩樂,紀翔最津津樂道的生活,今日卻成了穿腸毒、藥。
他呆在其中,看着一邊宣紫瘋了似地給自己灌酒,比坐了十班飛機倒了十次時差都累,一個用力将大夥推開了,跑去宣紫面前一把拍了酒杯。
他兩只手捧起她的臉,說:“害人精,喝什麽喝,局都被你攪了!”
吃力不讨好地帶她過來,闖了禍,他又費心勞神地把她扛了出去。
宣紫趴在他肩上,意識尚算清醒,咬着手指頭哼哼,紀翔手夠到她臉上一抹,全是淚。
宣紫酒量不好,酒品尚行。喝醉了一聲不吭,不吵不鬧,放在凳子上,她坐凳子上流淚,放在大床上,她躺大床上流淚。
紀翔用濕毛巾給她擦了擦臉,說:“真是怕了你了,早知道就扔你在機場,随你去什麽多倫多。沒事找事,帶回你這麽一個大累贅,我簡直吃飽了撐的。你哭什麽哭,當初不是你非鬧着要走的?現在安宴剛放下了,你又回來找存在感,什麽意思啊,就作吧。”
話雖如此,還是看着她睡下了才準備離開。留了個便簽在一邊桌上,他舒展筋骨,決定還是出去洗澡按摩放松一下。
漂亮的按摩師正抓着橫杆給他踩背呢,手機就在一邊震動起來,紀翔拿過一看,有點頭疼。
“還沒死呢吧。”安宴的聲音。
紀翔說:“拜某人所賜,就快了。我死了,你是傷心呢還是難過呢,要不要追随我一道去陰曹地府,千萬別喝孟婆湯,下輩子咱倆還在一起。”
安宴被隔空吃了豆腐,罵他快死,又說:“下午有會沒去成你的接風大會,不過有那麽些人陪着你也夠了。就是聽歡子他們說你先走了,還帶着個姑娘,怎麽,轉性了,夜店小王子要潔身自好了?”
紀翔罵:“放屁,沒你夠什麽夠,我這心都碎成渣了,也不見你來暖床。那女的也不是我什麽人,就是她人傻我多事弄出個大、麻煩,不過現在解決了,并且決定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女人這東西還是少碰為妙。”
安宴聽他說女人說傻,記憶就像指頭戳刺尖針,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他聲音冷下幾分,問:“那人是誰。”
紀翔嘆氣:“一傻子。”
安宴不吱聲。
紀翔裝白癡,明知故問:“好像最近那……嗯,那誰回來了啊,你們倆見到面沒。”
安宴仍舊不說話。
紀翔說:“喂喂,什麽狗信號。”
安宴這才說:“在聽,你說宣紫吧,前幾天見過,就是偶遇,彼此寒暄了幾句。她沒什麽大的變化,我也是。”
這麽潇灑……紀翔眯眼:“沒啦?”
安宴:“還想聽什麽?”
紀翔砸吧砸吧嘴,“哦,沒什麽,本來想和你說有人告訴我說看到她在機場要回多倫多,不過你既然不關心,挂了。”
嘟嘟……
安宴眸光一斂,手在手機邊緣漸漸使勁。
作者有話要說: 一預覽各種口口口,哈,連人、民、幣都是敏、感、詞
☆、Chapter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