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宣紫為了證明自己并不怕安宴,稀裏糊塗之下居然忍下心底的怨氣,粉飾太平地答應同他一起吃飯。

誰知道他不知哪根筋抽了,将一輛好端端的寶馬開進了山路十八彎的小胡同裏。速度絲毫不減,拐彎的時候又急又猛,萬一迎面駛來一輛車,這要如何去躲?

吓得宣紫兩只手緊緊拉着安全帶,心想這完全不是安宴的風格。

他該是沉穩、冷靜的代名詞,保守謹慎的像是一個老人家。

安宴仿佛讀懂她所想,抽了一瓶水出來擱在她腿上,說:“這條路我開過很多回,平時基本上沒人。”

基本上……宣紫拿着水,憂心忡忡:“那萬一有人呢?”

她看到安宴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看她的眼神多少有些戲谑,只是還沒等他回答,車子突然一個甩尾,穩穩當當停在了一小片空地上。

安宴說:“帶上你的水,下車吧。”

她小媳婦似的跟着他,就見到不少男男女女自另一條路魚貫而入,走進一家門面不大的小店。

宣紫還在問:“你是怎麽找到這兒的。”就聽安宴向老板娘說:“一碗赤豆元宵,一碗胡辣湯。”

宣紫光聽這名字就饞了,再細細一瞅老板娘,完全是個熟面孔,于是拽了拽安宴的袖子,問:“是不是咱們以前吃過的那一家?他們怎麽不擺攤了,什麽時候開的店,味道還和以前一樣嗎?”

安宴拉她在店裏一個靠近空調的地方坐下來,正忙着給拿紙巾擦勺子,有些難耐她這份聒噪似的瞥了她一眼。

宣紫如同一個剛剛誕下的新生兒,對這屋子裏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而當老板娘送餐過來,她幾乎興奮地要大喊大叫。

老板娘認得安宴,說:“是你啊安先生,剛剛太忙沒注意,待會兒我給你多拿點香菜來。”

安宴看到宣紫面臨兩難抉擇,既不舍得放棄甜食,又不舍得不要重口味,索性将兩碗都推到她面前,又聽見那熱心的老板娘說:“哎,這位姑娘是誰啊,從丫頭沒和你一起來嗎?”

宣紫手一抖,勺子落在碗沿,清脆的叮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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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陡然就尴尬起來。

多話的老板娘意識到自己大概說錯了什麽,眉一挑就走開去忙。

安宴卻仍舊是泰然自若,拿出手機回短信,對面宣紫和他說:“要不要喊從泠一起?”他頭都不擡,說:“她已經回去過年。”

宣紫拿勺子攪着那碗可憐的赤豆元宵,問:“你不和她一起去?”

安宴說:“年後再去吧。”

宣紫便不說話,還在和自己的食物較勁,安宴已經收了手機,過來按住她的手腕,溫和如慢性毒藥般地說:“好好吃飯。”

那樣子,多像以前兩個人鬧別扭,她選擇不動聲色地折磨自己,他就用自己的氣場強壓住她。

一瞬間,她幾乎恍惚,心裏卻又冰冷的知悉現狀。

安宴問她你怎麽出現在那會所,她恍恍惚惚地回答是跟着紀翔一道出來相親。安宴似乎是笑了一聲,她也聽不真切,他又說你們倆還真是要好,她也是渾渾噩噩地點頭,食物含在口中慢慢發酵。

直到有個臃腫的身影映入眼簾,親切地喊安宴的名字,她一擡頭就見到一個面色紅潤的女人。

安宴已經給她介紹:“這是我姐姐,這是姐夫。”

宣紫倒不知道怎麽介紹自己,就這麽柔柔笑着看向兩位,餘光向安宴求救,他仿佛讀不懂似的将她拉到自己身邊。

王琦扶着安慶坐在他們對面,王琦笑呵呵地說:“不打擾你們吧?”

安宴眉一皺:“說什麽呢?”

安慶也罵王琦,“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坐這兒,你這老黃瓜就別亂開玩笑了。大家好朋友出來吃個飯有什麽,我弟弟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混蛋,這姑娘看着也是好模好樣。”

安慶明擺着是來為從泠打抱不平,安宴聽得出來,宣紫也不是笨蛋。她沒見過他姐姐,但他姐姐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宣紫莫名的就有些心虛,還在想着怎麽先走,那多嘴多舌的老板娘又端了兩碗豆腐花上來。

安慶說:“謝謝,老板娘,你看我肚子都這麽大了,還是繞路來吃你的豆腐花。”

老板娘笑起來:“這再好不過,你要吃得下,待會兒我再給你端一碗,免費。”一雙眼睛卻總往宣紫身上瞄,想了想,終于說:“姑娘,你樣子看起來好面熟,以前一定跟安先生來我攤子上吃過的吧。”

正好老板從櫃臺後走出來找錢,站她身邊一看就笑了,說:“你這什麽記性,這不就是安先生的小女朋友嘛,以前在附近上學的時候天天都來。”

老板娘連連感嘆:“是是是,想起來了,現在模樣張開了,比以前好看多啦!”

“你是宣紫?”安慶拍着桌子就跳起來。

王琦看得呼吸一滞,頭大地起來扶她道:“這麽大火氣!忘記自己還懷着孩子啦!”

一時間整個小吃店的目光都射到他們這一邊,宣紫頭皮發麻,心知這一餐飯再難吃得安生。明明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會出狀況,為什麽還要一次次得忍不住?

安慶那兩道目光恨不得要從她身上生生剜出兩團肉來,她按着臺面艱難站起來,第一次恨自己叫這個名字似的,說:“我是宣紫。”

安慶一聽她承認,急火攻心,氣得直拍前胸,罵:“你怎麽還有臉回來,有臉再見我弟弟!你當初一走了之,把他一個人丢下來,任由他自生自滅,現在看他好了,又巴巴跑回來招惹他!你說你是想回憶往事,還是重溫舊情,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狠心又不要臉的女人!”

王琦按着她的臉,拉她往外頭走,忙不疊地說:“姑奶奶,這可是在人家店裏呢!”

安慶将他一把推了,扶着自己的肚子繞過桌子,走到宣紫跟前,剛要伸手拽她,安宴一臉嚴肅地擋在她前頭,冷冷說:“姐,有什麽事咱們回家談。”

安慶想也沒想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恨鐵不成鋼地說:“她當年都把你害成什麽樣了,你還要為她鞍前馬後!安宴,我想問問這個女人到底給你吃了什麽迷魂藥,逼得你這麽死心塌地地為她。從泠那麽好一個女人,不離不棄地照顧了你這麽多年,你這樣背着她和這種女人來往,就不怕寒了她的心?”

安慶一點力氣都沒收,下狠勁給了安宴一耳光,此刻收縮手掌,手心都是一片熱麻。安宴自然好不到哪裏去,一張臉又紅又腫,拿拇指一抹唇角,洇出一片血來。

安宴幾乎是傷痕累累,又被人砸了腦袋,又被人抽了耳光,而這無一例外都要歸咎到宣紫身上來。她又是急,又是氣,推開安宴走到安慶身前,啞着嗓子說:“我知道你是為了安宴好,心疼大過埋怨,但你不要不分青紅皂白,有什麽氣就發到我身上來。是我自己要回國見他,也是我約他吃的晚飯,他被逼無奈,更沒做什麽對不起從泠的事——我本以為做不成情侶還可以做朋友,既然你們這麽厭惡我,以後我就消失不出現,不知道這樣你會不會開心一點?”

她說着就要離開,肩上卻突然被人鎖緊,安宴聲音冷冽,威脅般的語氣:“宣紫,你敢走!”又忤逆他姐姐:“我和她的事,不勞姐姐你操心。”

于是一邊倒的局勢瞬間瓦解,風起雲湧之下轉換陣型,站在制高點的安慶反而成了多管閑事的局外人。

孕婦脾氣大,平時再纖弱不過的安慶也變得惡狠狠,一時間血氣上湧麻痹起理智,她端起桌上熱騰騰的豆腐花便往宣紫身上一潑——

一個黑影閃過,宣紫被人包在身下,耳邊,是男人吃痛後齒間嘶嘶的聲響。

宣紫毫發無損,紀翔被潑得狼狽不堪。湯湯水水淋進領口,燙得他一陣跳腳,嚷嚷着:“安姐姐,你這一招聲東擊西還真是厲害,我不過回國太忙沒顧得上看你,你就這麽對我。”

安慶沒傷到她半分,悻悻中扔了碗,捏着拳頭往後退了兩步,王琦扶住她,勸姑奶奶回家好生歇息。安慶肚子是在抗議,于是睨着安宴,說:“你跟我回去,這輩子都別見這女人。”

“姐——”

“你敢說個不字,以後都不是我弟弟!”

紀翔扭着脖子痛得不行,還要善心大發地打圓場,一邊摟着宣紫,一邊推着安宴走出來,說:“這兒留我來處理,你帶着安姐姐早日把家還。”

安宴卻置若罔聞,目光膠着在紀翔摟抱的那只手上。心裏那股按捺許久的火焰就這麽不合時宜地噴湧出來,他一把抓過宣紫的胳膊,字字用力地說:“你跟我走!”

安慶:“安宴!”

紀翔擰眉看着這別扭男人,收起一貫的嘻嘻哈哈,抓着他的手腕,用力,也冷下臉來,說:“安宴,這都什麽時候了,你不要分不清狀況好不好。你姐姐還懷着孕,我看她臉色不好,你立馬帶她回去。宣紫這邊你不要擔心,我當然會好好照顧她。”

安宴面無表情,狹長的眼中卻燃起幾分肅殺,說:“你這種花花公子照顧她?那我豈不是要更擔心。”

王琦看不下去,說:“安宴你別發渾,人家已經有了男朋友,你何必要跟在她屁股後頭被耍得團團轉。”

“他不是!”安宴舉着宣紫的胳膊,死死盯住她眼睛,誘導般地問:“你告訴我你和他沒什麽。”

宣紫已經急着從他的桎梏裏解脫,往後退了一步靠在紀翔身邊,說:“你還是聽你姐姐的話吧。安宴。”

這樣的話,這樣的時候,說出來,連她都覺得殘忍。

安宴眸色陡然一暗。

等宣紫再想去捉那微弱的火焰,他已經回身走出了小吃店。

于是……曲終人散。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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