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安宴牽着宣紫疾走到地下停車場。

一路無言,安宴緊緊抓住她纖瘦的手腕,留給身後女人一面堅硬的背影。她被弄得極疼,掙紮半天也無法擺脫,不知怎麽又生出一股別扭,另一只手打在他胳膊上:“松手!”

安宴不過眼眸一轉,拿餘光冷冷瞥她一隅身軀,開了車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甩手将她往裏一塞。

宣紫沒來得及低頭,只聽砰的一聲悶響,頭重重砸在堅硬車壁上。痛得她當即迸出熱淚,兩腿一軟摔坐在皮椅上,下一秒,被大驚失色的安宴拽進懷裏。

安宴只覺得心頭一刺,痛徹心扉,一腿跪在車裏将她緊緊抱住,急切地問:“咱們上去看看醫生行不行?”

宣紫不住流淚,手按着頭蚊子似的哼哼,安宴将她松開一點,擠到她臉前來幫忙揉。她抓着了機會将他一推,拳頭如雨下地打在他身上,他不躲也不還手,眉頭都不皺一下,就這麽定定看住她。

她說:“混蛋。”

他回:“我知道錯了。”

“你錯在哪兒了?”

安宴眸色一暗,在揣度心思。

宣紫賭氣将他撥開,從車裏跳出來往外跑,他也不追。直跑到電梯口,她不甘心地往後一看,卻發現他捂着肚子面色蒼白的癱坐在車邊。

宣紫腳面如釘釘子,冷靜下來,在問自己來這裏不就是為了他麽,還要鬧到幾時?兩腿如有意志,已經往他那頭跑,一陣氣喘籲籲裏把自己的傷忘了,弓腰鑽進車裏,說:“你的藥呢?”

沒人回答。

宣紫拿腳招呼地上的男人:“安宴,你的胃藥呢!”

左右都摸不到他,腳踝卻突然被人捉緊,她“啊”的一聲大喊,跪在皮椅上扭頭往後看他。

一條手臂穿在她胸前,男人有力的臂膀輕輕松松将她翻轉過來,放倒在柔軟的坐墊上,他腿鎖緊在她腿邊,半個身子這麽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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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逼人的體重壓得散了魂魄,下意識抱着他手臂喘息着望向他灼灼視線,他的吻随即鋪天蓋地而來。

野火燎原,大有摧枯拉朽毀滅一切之勢,騰騰熱氣蒸得整個車內蒙起細霧。停車場裏有車鎖打開之聲,安宴不得不将自己從彌漫滿溢的欲、念中拉起,手捧着宣紫的後腦拉她坐起,擦幹她櫻色薄唇上的濕潤。

宣紫被吻得大腦缺氧,整張臉紅成蝦子,羞愧地将頭埋進他肩窩緩了緩,神思方歸清明地驅使她坐起來。

眨巴眨巴眼睛看他:“你不是胃疼的嗎?”

安宴正專心致志地幫忙檢查她碰到的腦袋一角,确定沒有異樣,只是微微鼓起一個包,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聽她這麽一問,微微勾起唇角,湊近她耳邊說:“你就是我的藥。”

宣紫将他推開來,氣籲籲地要再揍他,看他幾不可察地擰着一點眉,拳頭舒展又輕輕落在他胳膊上。

她抓起他的手,那修長的手指冷如堅冰,她心一窒,将五指穿梭而入和他緊緊握在一起,啞着嗓子問:“你剛剛是真的疼對不對?”

“……”

“不是已經好了嗎,怎麽還會突然疼起來。紀翔說你最近工作應酬很多,一定喝了很多酒是不是?國內的風氣就是這樣,好像不吃飯不喝酒就談不成事情一樣,天天喊着入世入世,什麽時候才能在這一點上與國際接軌!”

她一激動就東拉西扯,好像全天下都和她作對,安宴摸着她的臉笑起來,說:“噓,冷靜點。”

宣紫瞪他:“要我怎麽冷靜!安宴,你看這樣好不好,我不要你掙太多錢,你也別這麽辛苦好不好?”

安宴微眯起眼睛,要洞察人心似的:“那怎麽養得活你?”

“我吃得很少的!”

“不行,還不夠。”他去摟她的脖子,拿鼻子蹭上她白皙的臉頰,一眨眼,密長的睫毛就掃上她的眼皮,“為了你,我還要做更多。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這麽努力,完全就是要讓自己有一天可以配得上你。”

他語氣随意,傳入宣紫耳中,卻有幾分苦澀。她仰頭吻了吻他,呢哝:“幹嘛要這麽說。”

***

回去的路上,宣紫開車,安宴系着安全帶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調撥導航的時候點了公司的位置。

宣紫意外:“不回去休息嗎?”

安宴松了松身子,長籲口出氣來,“有場會沒開完就跑了出來,一桌子的元老被晾在那兒,不早點過去沒法交代。”

“你開會開到一半,還因為惦記你姐姐這邊而跑出來?”

這問題顯得多此一舉,所以安宴也沒打算正兒八經的回答。他摸出手機在屏幕上劃了劃,漫不經心地說:“還不是因為收到幾條消費刷卡的信息,讓我知道某人沒在賓館吃吃睡睡。”

呵……宣紫冷冷而笑:“我只是想去看看你姐姐,沒有什麽別的想法。你這麽貿貿然就沖過去,到底是怕我吃虧呢,還是怕誰會吃虧啊?”

安宴瞥她一眼,沒能回答,他手機先響起來。

宣紫聽他說“我一會兒就到”,随即被一長串的商業對話灌耳。一直等她駛入高樓林立的金融CBD,順着導航的指引精準定位在一棟高檔寫字樓前,安宴按着她的手拉好手剎,這才挂了手機。

宣紫拉住要下車的男人的手,追問:“怎麽不回答我?”

安宴抿唇去摸她的臉,在她額角很輕地印下一個吻,說:“無趣。”

說誰無趣?宣紫打開車門跳出來,繞過車前臉去堵他,不遠處跑來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說:“安總,我幫你泊車。”

安宴将鑰匙扔給她,過來摟宣紫的腰,輕輕一捏居然比前幾日有肉感,湊近她耳邊說了句什麽,把她逗得又笑起來,撅起嘴假惱道:“我一生氣就吃得多!”

西裝小哥明顯愣了愣,見慣了安宴冷冽如西風的樣子,猛然見到他笑得燦爛毫無包袱,居然有種這世界是怎麽了的感嘆。

驚訝的不僅僅是他,整個公司上下全被這突然冒出的女人和改性的男人吓了一跳。多少人雀躍着要來一探究竟,都被安宴那副閑人勿擾的氣勢吓退。

然而他也不遮遮掩掩,要秘書帶她去辦公室休息的時候,很自然地在她面頰上落下一吻,倒把宣紫弄得面色通紅。

秘書愕然到下巴都掉了,哆哆嗦嗦地問:“是不是要改口了,安總,喊宣小姐就太生分了啊。”

幾個合夥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也都虎視眈眈望着。安宴将文件從秘書手裏抽出來,嘴角含着一抹絢麗笑意,“喊嫂子吧。”

幾個大男人像模像樣往宣紫面前一杵,都異口同聲兩個字,氣壯山河地說:“嫂子!”

把宣紫吓得往後一退,埋着頭擰開辦公室的門,小碎步一步步挪進去。

有人噗嗤笑起來:“嫂子這個性挺內向的啊!”

安宴冷冷一掃身邊開口的多事精,“少廢話。”

等把種種事情處理結束,安宴一看手表已近六點,連忙安排收尾,去辦公室裏找她。一推開大門,便見她小小的身軀趴在沙發上,已然睡得很熟。對面茶幾,紙巾上擱着一粒胃藥,水已冷,蒸騰霧氣凝結在杯壁,糊了半邊。

她睡着的樣子安恬柔和,微微張着嘴,傻傻的可愛。安宴情不自禁摸了摸她的上唇,她卻兩眼一動忽的睜開,拿睡意濃重的口吻嗫嚅:“忙好了嗎?”

安宴幫她擦幹淨眼角,語帶埋怨地說:“怎麽不去裏頭的房間睡。”

她揉着腦袋坐起來,說:“怕撿到長頭發之類的東西。”安宴冷臉過來扭她的鼻子,被她笑着躲開,說:“你先吃藥。”

又賴在他懷裏伸個懶腰,醒了醒,起身去摻半杯熱水。忙了半圈颠颠跑回來,安宴拉着她的手将她環進懷裏,放下她手裏的水,說:“宣紫。”

“幹嘛喊我?”

“我和從泠……”

有過一段連他都不敢再回憶的過去。

二十多年以來,他所堅信過的那些東西,所珍惜過的那些感情,因為她的離開分崩離析。

而就這麽巧,在他于沉淪于混亂中浪跡的時候,有那麽一個人不離不棄地存在在他的身邊。

其實他不必開口,宣紫也能猜到一切。只是面對他的欲言又止,她發現自己一早做好的那些心理建設還不夠堅固,她還沒有真的做好面對他的那段歲月。

她轉過身子,來堵他的嘴,“安宴,我們不說了,不說那些事了好不好。”

他把她的手拿下來,将一枚冰冷的圓環塞進她的手心。宣紫心忽然一跳,展開五指的一瞬,被一抹銳利的光芒刺到眼睛。

他送了一枚戒指,給她。

“安宴……”

“我用出院後掙回的第一筆錢給你買了這個。”

“……”

“那時候我才知道,哪怕我恨你到深入骨髓,也還是不能騙過自己放棄愛你。”

“……”

“你願意嫁給我嗎,宣紫?”

他眼神堅定,有着所有成功男人目空一切的自信,但握着她的兩只手的微微顫抖還是出賣了他。

仿佛時光倒轉,他的生與死,喜與憂,全部掌握在她小小的手上。

他那微不足道的短暫人生,是因為有她,第一次綻放出遍地的鮮花。

宣紫看着他,再看看這枚戒指,卻往後縮了一縮。

五年之別,他們之間不僅僅隔了一個從泠,還有許多已經出現或暫時隐身的矛盾,許多他們跨的去跨不過去的坎……

還有,還有……他。

宣紫咬着下唇,半晌才說:“安宴,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你不想嫁給我?”他聲音沙啞,累極。

她急着否定,“不,不是的!”

“那就是同意了。”他按住她後腦,害怕什麽似的,猛地吻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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