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31

安宴說:“怎麽回事,你到底會不會看孩子!”

哪怕隔着長長的一段距離,見不到面,安宴渾身散發的那股冰冷寒意仍舊順着話筒浸透開來,彌散進舒張的每一個毛孔。

宣紫怔了怔,眼前全是他怒氣沖天的表情,心裏頭不知道哪個角落嘆息了一聲,她還在用大腦組織語言,電話居然就這麽戛然而止。

一邊侍應生沖她招手,說:“小姐,不如你出去找一找吧,我們這一陣忙的不行,沒有看到孩子還請您見諒。”

宣紫沖他點了點頭,推門出去,門上懸的天使腳上綁着銀鈴,叮鈴鈴的一陣響教人不安。

宣紫掃着手機上僅有的幾個號碼,想了又想終于給紀翔撥了出來。

紀翔活得有聲有色,夜生活提早了十多個小時,中午也是笙歌一片。接了電話,只聽他大喊:“喂喂喂,想我啦?”

過了一會兒,嘈雜的聲音才漸漸抛之腦後,宣紫這才說:“XX這塊,你家是不是有股份。”

紀翔被問得莫名其妙,支吾着:“嗯,大概是吧,要不要我待會兒和助理确認一下?”

宣紫說:“沒時間了,你先過來吧,我等你。”

五分鐘後,紀翔就露了面。

宣紫背着包,拎着購物袋,抱着滿懷的衣服,腦門上挂着大顆的汗,整個人在商場的大廳裏瞎轉。

紀翔從後頭去摟她的腰,說:“你這是幹嘛呢,掉了魂了吧?”

宣紫一見他來,緊繃了半天的情緒突然找到個出口似的,眼淚連成線似的下了一臉。

紀翔看得笑了,說:“到底怎麽了,哎,你別哭啊,和個孩子似的。”給她擦臉,揩一下,打趣一下:“喲,這一手的粉。”

宣紫哽咽着說:“我把人弄丢了,不知道她跑哪兒去了,也沒人幫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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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人二大爺,誰幫你找啊。”紀翔摟着她的肩,說:“好了,好了,不哭了。最後一次見面是多久前,在哪分手的,我讓人幫你找監控,估計一會兒就有影。”

宣紫連連點頭,說:“對,可以看監控的。”

“不過丢的是誰啊,這人可真夠笨的,你告訴我點細節,也好叫他們比對比對。”

“是……”宣紫腳下一別,絆了下,紀翔摟着她給扶穩了,一臉疑惑。她咽了口唾沫,說:“是個孩子。”

“孩子?”

“大概四歲,小女孩,上面只穿了件棉毛衫,下頭是黑色的打底褲,鞋子一走就會亮的。”

紀翔也不走了,抱着宣紫面面相觑。

他小心地問:“你和我說真的,你有過安宴的孩子,還生下來了?”

宣紫看着他,其實心中清明一片,亦有傾訴的沖動,只是話到了嗓子眼就被堵的死死。

她只會搖頭,只有搖頭。

求他別問。

安宴恰好趕到,臉色沉得難看,不由分說,先将宣紫從紀翔懷裏扯出來。

與默默不見了相比,當下宣紫和紀翔的親昵更讓他覺得刺眼。

安宴強按住心底要發作的那個按鈕,對宣紫說:“默默呢?”

紀翔在一邊冷笑:“喲,喊得夠親熱啊,能不能問問這孩子是姓從還是姓安,又或者這根本沒區別啊?”

宣紫頭腦昏沉,說:“對不起。”

“你、他、媽說什麽對不起啊!”紀翔一把扯住安宴的胳膊,攥緊了拳頭,掄圓胳膊就要往安宴臉上揍。

宣紫扔了手裏的東西,死死抱住紀翔的手腕,說:“紀翔,能不添亂嗎?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監控嗎,走啊,走啊!”

“看什麽監控!”紀翔恨得咬牙,扭過頭來瞪宣紫:“我這是在幫你教訓他啊,蠢女人,你給我走遠點,免得我誤傷了你!”

宣紫也堅持:“紀翔,我現在不是要幫他,只是事情要分輕重緩急,我弄丢了人,是我的過錯,再拖下去,你要我內疚多久?”

紀翔看了看宣紫,又看了看安宴,苦笑着松了手。

一場沖突終于平息,三人間的關系仍舊緊張,尤其是一臉不爽的紀翔和一身帶刺的安宴,那股劍拔弩張的氣勢,路人都看得出來。

監控室裏,一排排的顯示屏實時播放着商場的情況。

宣紫說了時間地點,果然就在那個咖啡廳一隅看到了落單的默默。時間緩緩過去,默默突然鑽到座位下頭,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跑了出去。

紀翔說:“找找門外頭的錄像呢!”

掐準時間,屏幕上出現默默跑出的身影,宣紫提起一顆心,說:“是她!”

安宴突然拿手指着各塊屏幕中的一塊,問:“這是實時的嗎?”

保全說:“都是實時的。”

安宴說:“我知道她在哪了。”

說完,一個箭步轉身就跑。

宣紫順着他剛剛指着的那一塊屏幕去看,默默抱着中國公主,正倚在一排休息椅邊大哭。

紀翔說:“把畫面放大點。”又問宣紫:“是她嗎?”

宣紫按着心髒,松了口氣地說:“是她。”

宣紫和紀翔趕到的時候,安宴已經找到哭了多時的默默,小丫頭腫着眼睛,因為抽泣,小小的身子一顫一顫。

紅了的兔子眼睛看到熟悉的身影,大步跑過來投進安宴的懷裏,她喊:“爸,爸……”

安宴蹲下身子迎接她,心中又驚又喜,直到将她柔軟的小身體容納在懷裏,那顆始終懸懸挂于半空的心髒,終于得以落地。

那些他曾經否定的,血緣之間微妙的聯系,在這一刻被緊緊震撼的情緒确認……他怎麽可能放棄自己的骨血,這畢竟是他的孩子。

好像愛之深,伴随而來的永遠恨之切,明明是滿腹的關心,脫口而出的卻是質問:“你瞎跑什麽?”

默默拿小手指摳眼睛,邊說:“媽媽。”

“你覺得看到媽媽了對不對?”

她使勁點頭。

“那個不是媽媽,媽媽送姥姥回家了,還要幾天才能回來。”

宣紫站在他們身後,一時間被穿透幕牆而來的強光刺得睜不開眼。地面,陽光的觸角分割開陰影和光明,有一時間的恍惚,她仿佛置身事外,面前,是一對父女重逢的喜悅場景,那麽幸福,那麽美好……

可她是一個外人,站在戲外,置身事外,看他人演繹一幕幕的好戲。

她最怕最怕的不外乎是此。

宣紫抱着東西往另一邊走。

紀翔跟過來,輕聲問:“要不要去我那住兩天。”

宣紫白他一眼,說:“開玩笑,你好不容易和你太太二人世界,我去湊什麽熱鬧,我也沒脆弱到連他都不敢面對了。”

紀翔嗤笑:“是麽,那你還哭什麽。”

奢侈品店鱗次栉比,擦得雪亮的玻璃光可鑒人。宣紫停下腳步,扭頭一看,玻璃上果然有個面部扭動,滿臉是淚的醜女人。

她這樣憔悴,又是這樣蒼白,像是被抽幹了靈魂的軀殼,她沒有了生氣,也沒有了自我。

她是這樣卑微而且可憐。

她說:“我想看看,我還能忍到哪一種地步。”

***

默默剛一洗完澡,就蹦蹦跳跳爬上床去找剛買的中國公主玩。

安宴手裏抓着一條幹淨的白色毛巾,屈身坐到床上給默默擦頭發,看到她擺弄這個精美的娃娃,問:“是今天新買的嗎?”

他沒伺候過人,毛巾一上,默默立刻變成爆炸頭,蓋在天那麽大的毛巾下面,含糊不清地說:“宣,紫。”

安宴手一停,說:“你喊她宣紫?這不行,小孩子要有禮貌,你應該喊她……”

喊她什麽?

阿姨?

孩子若是要問,爸爸為什麽是和阿姨在一起的,他如何回答?

默默擋開毛巾看他:“她,好。”

“她好還弄丢你?”

默默撅着嘴,又不想說話了。

安宴拿開毛巾,去內衛裏取梳子,默默屁股一撅,從床上挪下來,赤着腳,咚咚咚跑去房間一邊翻各色的購物袋。

安宴拿了她的拖鞋追在後面,說:“好歹把鞋子穿起來!”彎下腰,将她柔軟小巧的腳放進做成熊貓頭的拖鞋。

突然想起不久之前,亦是相同的話,他追在宣紫的身後要她穿鞋。霧氣蒸騰的浴室裏,她熱得滿臉通紅,身體也是淡淡的粉。

誘人如一尾不緊握住就會脫身而逃的人魚。

做、愛的時候,他們讨論奉子成婚一步到位。他為了她要和整個家庭為敵,她還傻裏傻氣地強調:“你可不許退貨,一定要對我負責的!”

明明過去不是很久啊,怎麽回想起來,卻像是度過了一整個世紀。

默默正從一個袋子裏取出一頭金發的芭比,高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摟着娃娃又笑又親。

作者有話要說: 真想一巴掌拍死某只。

☆、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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