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在亞龍飛行到雪山附近後, 出于禮節,兩人在山腰處便從亞龍身上跳下,徒步行走到山巅。
黑發少年的身上被施加了風系魔法,因此爬山爬的毫不費力。他越往上走, 越覺得自己身體中的魔力越來越多,或者說, 自從他進入了魔法世界以來, 他的實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速恢複——
剛剛在外界的神廟發現幻界的時候,林淩最多只能放一個召喚法陣。而現在,突然之間, 他卻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 稍稍感應了一下身體內正湧動着的魔法元素力, 他甚至可以确信自己能夠立即毫不費力地施展一個大範圍的攻擊魔法。
林淩的眸色略有些複雜: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呢?如果他在游輪時期也能擁有這樣洶湧的魔力——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行, 那麽所有的事情也不會變得這麽糟糕。
林淩想到這裏, 突然又像是聯想到了另外的什麽。他微微垂下眼, 暗自嘗試了一下能不能調動修真世界的靈力——果然不行。
他的經脈裏一點靈力的存在都感覺不到,連最基本的靈根似乎也未存在, 宛如一個廢人。
林淩把手微微握住, 若有所思。
對于幾個世界的能力封印這點,系統也一知半解,最後兩人——一人一統都将這點歸結于這是接近了這個世界的緣故。當林淩接近或者進入了某個世界,便會重新獲得那個世界的能力。
在山巅,最靠近太陽的地方, 伫立着一座冰雪宮殿。各色冰雕守衛分開兩側在宮殿門口,被施了魔法的噴泉未能結冰,順着池子一路蔓延到宮殿後圍,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沉穩靜谧。南傑大祭司就住在這座宮殿裏,俯瞰着綿延不斷的山脈。
暗夜一路走到宮殿門口,駐足等着林淩靠近,而後與他并肩上了宮殿的臺階,暗精靈對門口一動不動的冰雕道:“南傑在嗎?”
宮殿大門左側的人型冰雕咔擦咔擦地轉過頭,機械般地說:“已經告知主人。”
在大約一分鐘的等待後,宮殿的大門緩緩開啓,南傑就站在門口。
男人很高,他站在宮殿門前,幾乎都快要觸到頂上的門框。漆黑的頭發散亂地垂下來,襯得他本就毫無血色的臉越發顯出一絲病态的蒼白。
他有一雙墨綠色的眸子,只是那綠色太過于深沉,乍一眼瞧過去反而近乎于黑色,林淩和他對視着,莫名就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壓迫力,仿佛自己這會兒在想什麽都能被他看穿一般。
林淩一開始還以為這位是南傑大祭司的兒子,或者徒弟什麽的,直到那名男人靠在門口,不耐地問暗夜:“有事?”
他才驚覺,眼前這位美男子就是傳說中的光明教大祭司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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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淩滿頭黑人問號:???
——這就是那個傳說中“慈祥可親”、“樂于助人”、“和藹可親”的南傑大祭司?從名字到形容,那不該是一個滿臉皺紋、笑容燦爛,笑起來跟一朵向日葵似的老頭嗎?嗯??現在這個大帥哥是誰?
林淩這邊陷入了對大祭司形象反差的震驚中,那邊暗夜顯然早就知道南傑的真面目。
暗精靈沒有寒暄沒有多餘的話,想來也是知道南傑的性情,幹脆地拿出紫玉燈:“想請祭司大人出手相救一人。”
那盞燈普一被拿出,四周的陽光都好似被吸入了燈芯中,光線黯淡了些許。
南傑看了那紫玉燈兩秒,像是有伸手去拿的沖動,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我已經不需要它了。”
在林淩露出失望的眼神并打算再說服一下南傑的時候,那人話鋒一轉:“但是還是可以談談的,不如進來詳說。”
男人說着讓開了門,徑直走入了宮殿深處。
林淩與暗夜相觑一眼,跟随他進去。
宮殿內部很大,由數根高大石柱在四個角上支撐,走廊的頂部鑲嵌着無數顆夜明珠用來照明,輕紗被綁在石柱間婆娑飛揚。
在路上,暗精靈單手把玩着那盞價值千金的紫玉燈,在一個拐角處趁黑發少年不注意扔到了他的懷中。
林淩猝不及防地接觸紫玉燈,疑惑地湊近暗精靈耳邊問:“你這是幹什麽?”
暗夜看上去一點也不心疼錢,一臉理所當然地說:“留着也沒用,送你了。”
林淩:“……”
——噫,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路邊随手買的一瓶飲料呢,有錢,真好。
但是林淩還是不能收!無功不受祿!他跟暗精靈不熟!
黑發少年很是堅定地把紫玉燈塞回了暗夜手中:“不用,這太貴重了,你還是自己留着比較好。”
暗精靈看着手中的紫玉燈,末了不做聲地收了回去,再也沒提這茬。
南傑最後停下的地方是在宮殿的王座之前,一枚盾牌與利刃交叉的金色圖騰銘刻在牆壁上。
男人擡眸正對着那枚圖騰,背對着林淩二人問道:“你們要救誰?”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中回蕩着。
林淩上前一步道:“一個人類。”
男人沒有回頭:“受了傷?”
黑發少年咬着嘴唇道,語氣地落了下來:“不,他……他的傷的太重,已經……”
南傑像是輕笑了一下:“起死回生的辦法我有,但是代價很高。”
林淩語氣堅定地說:“你要什麽?”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他伸手對着牆壁上的圖騰一抓,一道灰色影子由小而大從圖騰中飛出,落到地上打了個滾兒,狼狽地站了起來。
那是一只受傷的中階魔獸,後腿狼狽的耷拉在地上,鮮血淋漓的傷口上有着高級法則交織,阻礙傷口複原。受傷的魔獸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想向後退去又碰到了傷口,痛苦地叫了一聲。
光明大祭司蹲下身,掌心發出一道白光,覆蓋在了魔獸受傷的腿部。在短暫的治療以後,白光漸漸散去,那魔獸的後腿已經恢複如初。
魔獸的眼神清明起來,像是知道面前的男子救了他似的,拱了拱他。
南傑伸手摸了摸魔獸碩大的頭顱,揮手一按,将魔獸傳送了出去。
這是一個中等的光明治療魔法,以大祭司的水平簡簡單單便可以做到——林淩一開始還不懂為何南傑要特意在他們面前治療這只魔獸,可當男人轉過身來時,黑發少年的眉頭蹙了起來。
大祭司接觸到魔獸的那只手上,從指尖起到整個手掌,都有着起起伏伏的黑色陰影。那些墨色紋路猶如一只只活着的蝌蚪一般,在男人的皮膚上來回鑽洞。
這是非常反常的現象——南傑身為光明大祭司,堪稱當今最接近光明主宰的男人,按道理來說應當與黑暗魔法絕緣。方才那只魔獸身上的傷,也并非是什麽頂級的黑暗魔法,只是普通黑暗生物的抓傷,斷不可能給南傑留下如此嚴重的後果。
那麽這顯然就是大祭司本人的問題。
南傑将那只手伸出,平攤在林淩與暗夜的面前,聲音被灌進大廳裏的風吹散了去:“半年前開始,只要我開始使用治愈魔法,便會得到相應程度的法術反噬。所以我搬來了這裏,拒絕再去幫助任何人。你們也看到了,僅僅是一道中階傷口,便反噬了我整只手掌——如果是要救活已死之人,我怕是半只腳都會踏入地獄,有這麽嚴重的後果,我若是拒絕你們,也情有可原。”
林淩聽到這裏,已經大致猜到了這位大祭司接下來要說的話。
南傑把他們叫進來,絕不僅僅是想要用治療的後果吓退他們,定然是先抑後揚,讓他們幫忙解決這反噬——南傑目前的困境無非就是他的實力距離主宰已經太近太近了,近到已經踏入了“半主宰境”。在“半主宰境”中,光明魔法師會遭受來自黑暗一方的無限騷擾。
而這種情況,根據林淩的知識庫,只有一種解決辦法。
果不其然,南傑接着道:“但我近日來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只要你們給我帶回深淵結晶,我便能以此吸收任何反噬我的黑暗元素,你的朋友自然也就有救了。”
——果然。
林淩想,解鈴還須系鈴人,要想解決黑暗元素的侵襲,最有用的不是尋求光明主宰的庇護,而是在黑暗元素最濃郁的深淵中——比如若是深淵主宰一聲令下,黑暗元素怕是會争先恐後地回到深淵。
深淵結晶生長在斷崖底部,是無數年來黑暗元素過于濃郁凝結成的結晶,無比珍貴,用它吸收反噬,的确可行。
但要想獲得結晶,必須得進入深淵,有八成的機會會見到深淵主宰。
——哦,也就是林淩想回避的那個人。
黑發少年還在猶豫,光明大祭司又給他下了一劑猛料:“去或者不去,你們可以慢慢想。但你們需要知道一點,在這片大陸上,有能力做到起死回生這一點的,暫時就我一個。”
系統在心中對林淩不屑道:“他丫就吹吧,當我們是萌新呢?咱就最起碼知道不下于三個——”
南傑好似看出了林淩的想法,接着作了補充說明:“我是光明教的祭司,我對光明魔法最為熟悉。除我之外,光明教能做到施展還魂禁術的只有聖皇一人,兩個月前,聖皇跟随神聖法庭出發遠征,三個月之內不會回來。至于聖水,早在一年前便被黑暗主宰盡數要去,半點不剩。也許還有我不知道的辦法,只是這種禁術,最好的時間便是在死去十日內施展。我等得起,就是不知道你們等不能等的起。”
男人的話堵斷了林淩的所有退路。
他的确不敢拿祁南的命來賭這一線可能,林淩只能選擇應允:“……我答應你。”
可林淩的心中已經隐隐有了一個影子。自從他進入了魔法世界以來,幾乎每條選擇的岔道都被堵死,剩下的只有唯一的一條大路。
會是巧合嗎?
但哪怕是一個精巧無比的圈套,被摁着命脈的林淩也只得閉上眼睛裝瞎子往裏面鑽。
聽了林淩這句話,南傑收回手,用寬大的魔法袍覆蓋住那只手臂,他雙手交疊,給了林淩一顆甜棗:“行,我回頭會把有關深淵的信息告知你。”
林淩悶聲道:“不用回頭了,就現在吧,我馬上出發。”
大祭司好似輕笑了一聲,他活動了一下垂着的那只手,這時候上面的黑暗反噬已經有了消退的跡象:“不用那麽急,先帶我看看你朋友的情況究竟如何了。”
林淩想了想,畢竟人家是專業的,現在他想反悔也退無可退了,黑發少年點頭道:“好。”
林淩與南傑做了交易,那邊暗精靈等待他們說完,才在黑發少年動作的時候走過去,與他道別:“祁南,既然我已經帶你找到了南傑,契約也就完成了,我該走了。”
暗夜這稱呼一出口,林淩怔忪了三秒鐘才記起自己隐瞞了真實的姓名,他咳嗽了一聲回答道:“嗯,謝謝你,欠你的錢……我日後會還的。”
最後一句話他說的有些心虛。
暗精靈恢複了身為精靈的傲慢,他朝出口走去,聳肩道:“那點錢?不用了,你好好留着給自己買點吃的吧。”
林淩:“………”
——紅燒精靈肉好次嗎,在線等。
暗夜的身影消失在了林淩的視線裏,他回過頭,大祭司正在面前抱着手臂,對暗夜離開時只和林淩打了招呼這件事沒什麽反應,正等着林淩動作。
黑發少年沒有直接召喚出救生艙,他先伸出手在地上化了一道召喚法陣,再施展了一個小小的喚光術,令法陣泛起亮光,這才讓龍移把救生艙取了出來。
單獨的救生艙只是一個小小的房間,四方形,就像一個房屋大小的魔方。龍移號封鎖了它所有的功能,并利用S級機甲特有的掩飾功能,将救生艙外部修改為西幻風格的精美雕花屋子,才将它隔開放出。
饒是如此,南傑怕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奇怪并且被随身攜帶的屋子。
魔法世界的大祭司狀似訝異地高高揚起眉毛,墨綠色的眼眸裏神色變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遠遠地跟在林淩後面進了救生艙。
救生艙的內部一如既往,一切都是純白色的,白色的燈光照亮了救生艙內部。
祁南仍舊是林淩走時的模樣,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床鋪上,一動不動,猶如凝固在琥珀中的生靈。
黑發少年情不自禁地放輕了腳步,直到來到祁南所在的床鋪邊緣,坐在了男人的右手邊。
每次看到總裁大人一動不動的這一幕,林淩總能想到他跳海時說的那句話,以及當時祁南跳下去的表情。
沒有往日相處的嚴肅正經,沒有後悔認識他的憤怒不堪,祁南的表情是溫柔的,甚至是寵溺的,他那日應該還想說更多的話,只是時間不夠了。
祁南從來不曾怪過林淩,但林淩會怪自己。
林淩心中郁結,他摸着對方輪廓棱角分明的臉,背對着跟他進來的男人道:“就是他了。”
南傑沒有靠近床鋪,他就站在門口,保持着一個随時能走的姿勢,用手肘靠在門框上,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男朋友?”
林淩沒有回頭,他吐出一口氣,冷冷道:“這好像與我們的交易無關吧?”
光明大祭司彎起指關節,抵在自己的唇上,墨綠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睨了一眼床上躺着那具屍體,看着林淩——從南傑所在的位置恰好能夠窺見黑發少年的側臉。
在看到林淩眼神的時候,南傑就知道自己方才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是男朋友吧?也許愛的并沒有那麽深。
不然他不會用那麽……那麽複雜的眼神看着對方,那裏面有愛,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愧疚。
男人不說話了,他看着林淩精致的側臉,趁着對方沒有功夫注意他的時候,從他額前的頭發,到他高挺的鼻梁,再到嘴唇的弧度,在心中描繪着一個輪廓。
他能看見的只有對方的側臉和背影,因為林淩的全副心神都在那已經死去的男人身上。
大祭司突然覺得死亡也沒有什麽不好。
能與死交歡的愛情,才能在這個人的眸中留下痕跡吧?
美麗的天空容納着無數只飛鳥,它們展翅飛過,留不下任何印記。只有一只最終死在了天空中,從此永恒地納入了天的眼眸。
男人不再去看眼前少年的眸子,他順着脖子往下,刻畫着對方的背影——
好像瘦了。
但是同樣性感。
他甚至在幻想,假如自己現在撲上去——一直在看那男人的林淩一定會措手不及,甚至還會短促地尖叫一聲。
然後他可以用手捂住對方的嘴巴,剝開他的鬥篷,把他壓在那個男人的身邊,狠狠地從背後幹他。
他可以邊動作邊在林淩耳邊說一些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葷話,或者逼問他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如果林淩不肯說,那他就要更粗暴更用力一點地對他。
男人清楚這只是幻想。
因為只有在幻想中,他才敢作着這樣绮麗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