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那背影讓林淩感覺有些熟悉, 但同時也很陌生。

黑發少年謹慎地頓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黑龍顯然不知道有這個人存在，否則他一定會提醒自己。能蒙蔽黑龍的感知，堂而皇之的站在這裏, 那麽只能說明，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有着大于克裏斯這個遠古龍族的實力。

龍淵的回憶片段除卻出現在裏面的人之外, 其他人是看不見的, 而這個人仰着頭，顯然是能夠看見那段回憶碎片的，而且還看的津津有味——只能是深淵主宰本宰了。

林淩站在遠處, 視線跳過了那人, 看向了斷崖底部的記憶片段。

——跟失去了記憶的龍淵不同, 林淩還記得當初在斷崖底部發生的事。而他面前的那段記憶就像在提醒他，當初的龍淵是什麽樣子。

在那人的前方, 記憶片段的幻象中龍淵還是小孩的模樣, 還沒有長大, 正靠在黑發少年身邊，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角。

而林淩那時候受了傷, 與小龍淵一同墜入了斷崖底部。在遭受敵人窮追猛打的追擊後, 兩人一同逃到了這斷崖深處。

在他們的前方，有一名人類——或許不應該稱之為人類，因為那家夥長着一條蛇尾，只有上半身缭繞着黑霧，并且說話邪魅一笑的時候, 露出的舌頭也是分叉的蛇類。

在深淵中，能有這樣長相的只有一個種族，那便是黑暗主宰的族人。能被黑暗主宰帶進深淵，可見其受寵程度并不一般。

蛇尾人身後跟着一群隸屬于黑暗主宰的高階魔獸，正一臉高傲地俯視着面前兩人：“你們都是人族吧？深淵裏竟然會有人類？也罷，不管你們是什麽種族，能選擇的只有臣服，否則等待你們的必将是滅亡！”

他身後的魔獸附和着發出捧場的大笑聲。

林淩剛剛經過一輪激戰，魔力僅僅殘留一半，面色發白——他平常最不愛招惹這種人，不為啥，就因為這種有後臺的小白菜梆子們，打了他們，往往會惹來老白菜梆子。

他的實力打打小白菜們還算是游刃有餘，但面對黑暗主宰這類傳說中的至高神，那就只能趴下任蹂躏。

——啧，他的目标還是攻略那至今都還沒出現的深淵主宰呢！

林淩側了側身子，護住自己身邊的小龍淵，還不忘揉揉他的小臉：“沒事的，不用怕。”

小龍淵抱着他的大腿，把臉埋進他的袍子裏：“我不怕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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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淩此時也沒空去糾正他的稱呼了，他轉過身，也不跟蛇尾人廢話，高高舉起法杖，準備跟對方手底下見真章——他那時正處于知識的巅峰期，對于黑暗元素雖然不如火焰元素那般熟悉，但也稱得上不錯。

在法杖的頂部，一道又一道的法術紋理盤旋在空中，四周的黑暗元素潮水般朝着法杖湧來。

蛇尾人面色一變，怒喝道：“不可能！我族長輩是黑暗至高神！黑暗元素不可能聽你的指揮！”

他說着便張口一噴，溫度極高的黑色火焰蔓延了半個天空，朝着林淩二人撲來。

林淩就很想教育一下這種無法無天的小白菜梆子，比如讓他見識一下天有多高。

他将法杖頂部朝蛇尾人一點，黑暗漩渦即刻成型，猶如鐐铐一般吞噬了他口中的黑色火焰，連同那幾只魔獸一同鎮壓在了林淩面前。

“現在，該臣服的是你。”

林淩放下法杖，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冷冷地說。

蛇尾人暴躁地掙紮，想要掙脫這道接近準禁術的黑暗漩渦，可以他的實力還是太勉強了，甚至他身後的高階魔獸都無法掙脫，反倒是越纏越緊。

比起身體上的疼痛，更讓他痛苦的是自己竟然輸給了一個人類，還被對方狠狠地譏諷——他作為黑暗主宰族人中年輕一輩最出色的那位，從來都是橫掃天下無敵手，這才被至高神選中帶入深淵，又怎麽會打不過這樣一個年輕人類？

對方看上去不過十幾二十歲，還不足他年歲的零頭，卻能将這類準禁術信手捏來，怕不是駐顏有術？就像自然神殿裏的德魯伊那般，雖然看上去年輕，但實際上已經很老了？

這位自視甚高的蛇尾人在林淩的身上加上了一百多歲的标簽，他雙目赤紅，還未等林淩靠近他，他已經仰頭怒吼一聲：“你在做夢！我族永不臣服！”

林淩在他面前站定，聞言用腳踢了他的蛇尾一腳：“哦，那今晚就吃蛇尾羹吧。”

黑發少年說完這句話，想了一會，對亦步亦趨跟着他的小龍淵說：“我知道你不能吃，你就看着我吃。”

林淩這句話其實很欠揍，換做個脾氣不好的估計想打他一頓，但小龍淵并未多想，只是很乖巧地點頭說：“好。”

蛇尾人被他這句話給吓住了，不斷搖擺的蛇尾也懸在了半空中，不敢置信地問：“你剛剛說什麽？”

林淩很不耐煩地說：“沒聽清就算了，我不說第二遍的。”

黑發少年說着便蹲下身，托腮打量着蛇尾人的下半段，好似當真在思考好不好吃——這一次黑暗主宰的後人當真瑟瑟發抖了起來。

他絕不允許自己丢失至高神後人的驕傲，被人類當做食材下廚！

他哀哀地叫了起來，聲音又綿長又委屈：“父神，我錯了，父神，求求您救救我。”

林淩給他突然變大的聲音吓了一跳，立刻警覺地觀察四周，看看是不是打了小的，大的當真會來——他立刻放棄了蛇尾羹的打算，想要遁走，但已經晚了。

黑暗主宰猶如教科書一般的出現在了半空中。

他有着跟蛇尾人一般的蛇尾，只是比之要高大許多，每一片鱗片都散發着黑暗法則的脈絡。尋常黑暗魔法師能奪得其中一片，都是天大的機緣。

黑暗主宰停在空中，朝着下方的後裔睨了一眼，伸手一撈，将恐懼的蛇尾人收入了身後。只是對于他身後的那堆魔獸，黑暗的至高神就沒有那麽仁慈了，直接一捧黑火燒了個幹淨。

林淩：“…………”

——媽耶，早知道直接就溜了溜了！

黑發少年很緊張地握緊了法杖，哪怕明知道以此對抗黑暗至高神猶如螳臂擋車，但他還是不想狼狽地跪地求饒。

黑暗的至高神沒有像對待高階魔獸一樣對待他們，他只是瞪了一眼自己的後裔，而後對林淩道：“你，很好。只要接下來你不死，我便不會把你怎麽樣。”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瞬間，那道原先纏繞在蛇尾人身上的黑暗漩渦脫離了原先的位置，轉而盤旋着變大，朝着林淩二人撲來！

在黑暗主宰的掌控之下，這道黑暗漩渦比之以前要兇猛迅速很多，沒有給林淩任何吟唱咒語的時間——在此千鈞一發之際，林淩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一把撈過身邊的小龍淵，将他壓在身子底下，在最初的沖擊過去後，勉強施了個最簡便的黑暗防禦，以熬過這道由至高神親自施展的黑暗法術。

不得不說，林淩初入魔法世界時，敲詐龍族的那張魔免铠甲起了大用，隔絕了絕大多數黑暗漩渦的攻擊，餘下剩餘的能量只讓林淩被彈出去了幾米遠，吐了一口血——要知道那可是至高神！吃了黑暗至高神一擊而不死，這可以載入史冊的兄dei！

在黑暗漩渦過去後，黑發少年用手臂撐在地上，捧起了懷中小孩的臉問他：“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林淩自己有魔免盔甲，可小龍淵沒有。他平日裏就像個普通的人類小孩，什麽都不會，脆弱的很。在面對黑暗漩渦時，哪怕絕大部分都被林淩擋了去，也依舊受了傷。

小龍淵想回答對方說：“沒事。”

但他剛開口就吐了一口血，咳嗽的說不出話來。他的能力尚未激發，應對這種程度的餘波都勉強了些。

林淩頓時有些急了。

小龍淵是他進入第一個世界的第一個玩伴，他對他當真有着跟養兒子差不多的心情——他想到小孩兒的體質特殊，平常只有喝血才會有力量，其他傷藥對于他與毒藥無異。

林淩立刻毫不猶豫地割開手腕，往他嘴裏道了半管血：“喝點吧，或許會好點。”

小龍淵很想拒絕，但對方的手腕剛剛抵到他嘴邊，他原先想推拒的手也在本能的驅使下改為握住手臂，大口的吮吸起來。

他覺得林淩的手臂明明看上去沒有多少肉，但摸上去卻骨骼勻稱，皮肉細膩，宛如陷在了羊脂白玉中，觸感好的吓人。

小龍淵在喝了點血之後，感覺已經好多了。他把頭依戀地靠在黑發少年肩膀上，看着對方蒼白的嘴唇上還殘留着血，他想伸手為對方抹去那道礙眼的血跡，但卻沒有成功。

因為在空中，那原先已經準備離開的黑暗主宰忽的停了下來，像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一樣看向黑發少年這邊：“有趣，是因為你的血嗎？”

林淩的心驟然沉了下來。

他知道對方沒有看出龍淵的特殊體質，只以為是自己的血有用——但無論是哪樣，只怕黑暗主宰會一并把他們二人抓去。

黑暗主宰沒有等來人類少年的回答——想來他也不需要回答，黑暗的至高神自言自語道：“抓過來看看就是了。”

他是黑暗主宰，林淩完全無法抵擋他的力量！

只能被對方的神力牽着走，來到那人的面前。

黑暗主宰一把握住他還殘留着傷口的手腕，湊近沾了一滴鮮血，放在自己掌心觀察。

小龍淵被遺留在原地，他唇畔還殘留着新鮮的血液，但血液的主人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他睜大紅色的眸子，那裏倒映着黑暗主宰面前人的影子，他呆呆地想：“父親……”

——他一直堅持叫林淩父親，就是因為不想離開他。

可是就算叫了，也會離開的吧？總會有人，有其他可惡的人要把他的父親搶走！放開他，他是我的才對。

龍淵握緊了小拳頭，他只感覺自己體內有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正在爆開，甚至他的全身骨骼皮膚都在隐隐作痛，仿佛有什麽正在蘇醒——

在他覺醒的瞬間，整個深淵都動作起來，無數隸屬于深淵的植物和魔獸都朝着斷崖的方向朝拜新神的誕生。

當龍淵再度睜開眼睛，他已經化作成年人的模樣，劍眉薄唇，身材碩長，紅眸醞釀着神秘的力量。

他是深淵主宰，掌控萬物。

沒有人能在他的面前奪走他想要的人。

龍淵剎那間來到黑暗主宰的面前，他從背後摟住林淩的腰——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些懼怕對方會恐懼此刻的他。

龍淵抿了抿唇，他沒有去看林淩的神色，而是對着黑暗主宰猛攻過去。

黑暗主宰看着面前的新神，面色大變——他想起了一個古老的神話，據說深淵一直在孕育着屬于自己的孩子，當那名孩子降世之時，一切都将歸于他。

這些至高神表面上不信，可暗地裏其實一直在找深淵主宰，那些潛力無限的深淵生物都被他們找了個遍，但沒人想到那竟然是一個孩子。

一個真正的孩子。

在深淵中，沒有人能夠跟深淵主宰對抗。

黑暗的至高神過了幾招，便潰不成軍——龍淵單手一握，深淵之力便将黑暗主宰壓在了他的面前，動彈不得。

這個時候林淩突然暈倒在他的懷中，龍淵只得先伸手抱住他，去往深淵神殿，沒空去管黑暗主宰。

斷崖底下的記憶片段至此為止。

林淩記得在龍淵蘇醒的當日，他的任務“讓深淵主宰的好感度達到100”就這麽完成了——然後他便暈了過去，當他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下個世界。

他并不清楚接下來龍淵是如何度過的。

黑發少年站在記憶片段的遠處，長久的沉默。

那站在記憶片段前的人突然開了口，聲音帶着一種奇特的韻律：“你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麽了嗎？”

雖然明知對方看不見，林淩仍然搖了搖頭。

那人的語氣很淡，就像是再說其他人的故事一般：“啊，聽說那個人好像死了，他便殺上了神山，屠掉了一批神祗。”

衆神隕落之地——林淩立刻想到了當初暗精靈的話。

那人說的輕描淡寫，可這短短幾個字的背後蘊藏着無比的血腥。

“在染血的神殿裏，他說——”

“星辰為你而堕。”

作者有話要說：  龍淵：我要這星辰為你而堕，衆神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