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墜崖, 是的,林淩又一次翻車了——這次翻的是東寰的車。

空中的仙劍拖着長長的火焰尾巴墜落下去,像一顆燃燒着的流星,煞是好看。

當然, 劍上的兩位當事人可不會那麽覺得。

那些來源于化神期修士的火焰經過毒液的加持,如同跗骨之蛆, 漸漸蠶食着飛劍上的結界——東寰萬分果斷地收起仙劍, 令那些火焰殘留在空中,被層層疊疊的藤蔓以及樹木削弱至無,而他們兩人則在空中翻了個來回, 最終利用體內殘存的靈力包裹住自身一路平安地到達底部, 并且看見了底部的深潭。

修真界的懸崖, 并不是一般的懸崖。

林淩看過無數個電視劇,甚至自己都演過掉下懸崖後開啓主角奇遇模式, 遇見了白胡子老頭, 或者寶物秘籍的劇本。

但是很明顯, 在這并非現實世界的懸崖裏,不存在那樣的境遇。

當林淩快要掉進那深不見底的深潭中, 甚至已經能察覺到那股接近水面時的寒冷時, 已經順順當當落地的東寰回頭看着黑發少年,伸手攔了一下——潭水旁邊那盤旋在峭壁上的藤蔓似有生命般地彎了過來,裹住林淩的腰,将他也送上了地面。

林淩在柔軟的草地上揉了揉臉,他順勢擡頭看着被密密麻麻的樹木藤蔓封住的天空, 拍拍身上沾上的泥土和灰塵:“我們還是早點走吧,免得他再追下來。”

他想,如果——如果這個世界當真是林淩所揣測的那樣,那麽從滄澤到長老,後續的追兵絕對還會源源不斷地湧上來。

并且實力還超級加倍。

相較于林淩,東寰卻穩如泰山,連表情都不帶焦急一下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掉下來不是因為逃命,而是因為想體驗一下蹦極的快感。

聽了林淩的話,男人終于是動了。他望了一圈四周,在冬面發現了一條林蔭小道,确認這并非封閉式的環境,東寰看回林淩,簡短地吐出了三個字:“分開走。”

林淩:“……”

黑發少年一臉遲了的表情,指指他們掉下來的方位:“他已經記住我了,沒有你在,我大概率會被捉回去被門規伺候,還會被嚴刑拷打質問你的行蹤。”

以那門派追殺東寰的效率,這事當真有可能發生。

東寰聽了這話,明知有理,也再不提讓林淩離開這一茬,轉身走向了那條小路。

林淩自然也跟了上去,他與這長了一張東寰臉的家夥經歷了一場生死逃命,心底深處一直殘留着的恐懼終于也消散了許多,他甚至還有心情用東寰開個玩笑,語調輕松地感嘆道:“當初沒有能陪師尊經歷過這些,跟你一起也算是值了。”

又是他的師尊。

他身邊的男人抿了抿沉靜的唇線,輕合眸子,掩去眼底的神色,未曾附和于他。

懸崖底部除卻下來過于驚險以外,單論景色,竟然還很幽靜冰涼。自然,由于過多的樹蔭植物遮蔽了陽光,底下的光線過于陰暗,只能放出神識探路。

“東寰師兄,你……是怎麽被逐出師門的?”東寰不回他,林淩也不意外,再接再厲地提起某個新話題,試探性地問道。

被問起這個話題,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腳步頓了頓,末了吐出一句話:“罄竹難書。”

林淩沒有漏過他腳步中的停頓,黑眸再度亮了些許,他趁熱打鐵繼續追問:“那方才那個跟你長得一樣的人是誰?我一直在外歷練未歸,好像從未見過他。”

“……滄澤。”男人在前面開路,白光一亮間,便是腐朽藤葉掉落的聲音。

“他跟你的關系很差嗎?”

“早晚有一天,”東寰這次破天荒說了一句完整的話,殺意猶如開過鋒的刀刃,透骨冰寒,“我會殺了他。”

林淩立刻接了句:“為什麽?”

東寰不太想繼續談這個話題,男人這次切開擋路物體的時候用的靈力大了些,良久後道:“沒有為什麽。”

林淩便不再去追問了。

他沉默下來,現在越來越确定這裏是某個酷似幻境的地方,而這裏存在的目的就是想殺了東寰——亦或是讓他們自相殘殺。

發展到最後,也許便是東寰的兩個人格只有一個可以存活下來。

但是又是誰能夠偷襲神尊?

林淩的思考沒有結果,當他們又一次繞過被封住的樹莖時,他嗅了嗅鼻子,聞到了空氣中除卻草木清香外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對東寰道:“總覺得有些不對。”

東寰看樣子是早就發現了,他避開前方的樹葉,往前走了一步:“恩,有王獸鎮守。”

這裏是那頭王獸的地盤,所以四周再也沒有其他妖獸盤踞——高階妖獸的領地意識都很強。

有東寰開路,林淩無須擔心什麽,他也邁出腳步,聞言問道:“那我們繞個路?”

“沒時間,”東寰行進的腳步未曾停歇,他像是看出了林淩的顧慮,補了一句,“我來。”

他話音未落,就有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傳來。

王獸顯然已經被這兩個陌生人給驚擾到。在這條無人踏足的樹蔭小道盡頭,一朵有着五色花瓣的花朵正盛開着,美麗至極,花蕊輕輕地搖動,方才林淩聞到的香氣便是出于此。

在這朵林淩未曾見過的花朵旁邊,就守護着一頭東寰提到的王獸。那是一頭接近蛻皮的蛟龍,渾身泛藍,身上還殘留着青苔,正兇狠地盯着這兩位不速之客。

林淩留意到,這頭蛟龍正在蛻皮,怕是之前一直休憩在水潭中,等待化龍的天劫——他揣測這頭蛟龍是被這朵有異香的花吸引,這才來到了花的身邊,等待花期成熟。

還未等黑發少年将蛟龍觀察個遍,東寰已經動了手。

男人袖底散出一道通體晶瑩的冰針,發出飕飕地破空之音,卻并未往蛟龍處刺去,而是飛進了地底。

與此同時,那柄之前被收起的仙劍也被祭出,劍身上纏繞着的火光已經消失,只有側面還留有一些痕跡,還需要祭煉方可恢複如初。

飛劍周身晃出一道巨大的波紋,帶起了四周的泥土,花朵旁邊的樹木也被這劍氣弄得無聲而倒,被蛟龍尾巴一把拍出,令這花卉屹立不倒。

蛟龍堅硬的尾部也被劍氣劃開了一道口子,散落下兩三片龍鱗。

那劍網以飛速朝蛟龍逼近,可那王獸卻分毫不退,甚至以身軀抵擋在花卉面前,一幅要舍命保護花卉的樣子——這就方便了東寰的攻擊。

劍網從四面八方凝聚而來,無數的樹葉藤蔓立刻化作飛灰,那蛟龍仰天怒吼一聲,口中吐出一道藍光,雷光正面與劍網相遇,散發出的靈力沖撞令地面出現瞬時出現一個巨大的沙坑。

還未等沙塵徹底散開了去,蛟龍身上的一片鱗片騰空而起,屬于龍族的操縱風雨之力使得空中雷聲四起,幾道粗狀的雷電隔空朝那兩名不請自來的人類劈下!

東寰向前走了一步,以他目前的實力,雖然抵不過門派長老,可應對一頭處于蛻皮虛弱期的蛟龍尚且綽綽有餘。

無聲的劍氣與雷光對轟起來,整座山地都發出劇烈的顫動。

男人趁着這時候伸出手,單手凝出一道雷光之劍,吸滿了雷光的劍氣周身散發着耀眼之光,一氣化三清,化為三道劍芒朝着蛟龍激射而去。

在蛟龍堅持在劍網前時,那道之前飛走的銀針從地底穿透而出,刺入了蛟龍眉心,破了它的防禦。劍網也随之欺近蛟龍身側,攻無不破地将它釘入地底。

蛟龍的尾巴無力地在地上抽打兩下,再也動彈不得,幽藍色的龍血流落一地。

東寰收了劍,向前走去。

也是這蛟龍臨死都不肯放棄那朵花,不願離去,才讓東寰得手的這般輕易。

若是蛟龍處于深潭底部,如魚得水,以龍族控水的實力,東寰絕對多要費些手腳。

這蛟龍解決了,林淩走上前看了對那花卉多看了兩眼——能被一頭王者抵死守護,想來定是什麽神奇的寶貝。

林淩想到自己看過的那些小說劇情,心中猜測這是一朵吃下去能增加幾百年功力的神奇之花呢,還是那種能延長壽命歲月的入藥之花?

還沒等他開口問東寰認不認識這朵花,泥土中蛟龍幽藍的血液已經彌漫開來,滲透進花朵的根部,那花散開的香味愈加的濃郁,空氣中有無數個星光朝花朵撲來,被盛開的花蕊吸了進去。四周的樹木均顯出不同程度的枯萎,仿佛被這花吸走了所有的生機,随後一股粉色的花浪爆了開來——

林淩首當其沖,他只覺香味在腦海中被無限地放大,身體一熱,起了不該有的反應。

卧槽,這特麽的确是小說裏的劇情,但不是升級流小說,而是那種小說!這也不是什麽吃下去能夠漲靈力的花,而是催情花!

這種感覺林淩曾經在滄澤那邊經歷過——由于當初黑發少年的冥頑不靈,滄澤曾經拿出一枚特制的丹藥來制裁他。

那種丹藥如同春藥,卻比春藥效力更強,能令聖人變作蕩婦。

然後林淩就不受控制了,他們大戰了三百回合——林淩現在想起來都還記憶猶新。

這花一經爆發,不僅林淩中了招,就連東寰也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不少花粉進去。

蛟龍性淫,王獸更是将這點天性發揮光大,這花的根莖被它的血液卷了進去,被催生出不同的功效來。

男人還沒來得及屏息,已經進入了他的鼻端,不可遏制地覺得腦中一熱——他下意識看向一路跟随他而來的黑發少年,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但東寰終究是東寰。

他的自制力驚人,反應也迅速,立刻用了靈力斬斷了那花的根莖。

伴随着花瓣無力地跌落在泥土中,彌漫在整個樹林間的花香也戛然而止,但這并沒有令已經受影響的人停下反應。

林淩的神态看上去并不對勁。黑發少年來到了男人身邊,漆黑的眸子難得有些許迷茫,白皙的膚色上泛着緋紅,眸子就像是醞了一汪春水,他無力地靠着東寰,看樣子是想抱住他。

男人難得有些手足無措,在林淩的手要伸上來的時候,及時按住了他的肩膀,制止住他的行動,語調冰寒:“凝神靜氣。”

可這時候哪怕是東寰,也無法當真像一盆冰水那般澆熄花朵的副作用。

更何況由于自身也受了影響,東寰說話的語調也沒有過于冰冷,甚至還有些無力。

于是林淩便不依不饒,不但如此,他被按住肩膀,反而就順着這個距離伸手攬住了男人的腰部,聲音也軟了下去,軟軟的,帶了些甜膩:“師尊……”

東寰原先被他弄得還有些心池動搖,可聽了這話,卻立刻清醒過來——林淩是因為他長得與他的師尊很像,所以才跟了上來。

就連在這種時候,他想着的,看到的,都是他的師尊。

那麽林淩對他的師尊,會懷有着怎樣的感情呢?

尊崇?愛慕?

才會讓他在這種時候還記着他?

東寰說不清楚自己心底的複雜想法,他與林淩才剛剛見面而已,又為何老是對他尤其例外?

在東寰與林淩短暫的僵持過後,被男人抓了雙手的少年像是乍然清醒了,他換了稱呼,聲音卻還是一樣的勾人:“東寰?”

林淩像是戀人一樣地湊近東寰,擠進了男人的懷中,主動送上唇瓣。

少年原先的唇色很淡,可此時由于那花的功用,被他自己咬的泛紅,就像血滴在了柔軟的嘴唇上。原本合身的衣衫,也在他的磨蹭下散了開,露出那段細膩的脖頸。林淩這般模樣,看上去宛如天地的寵兒,紅塵紫陌奉他以華錦,萬千星光侍他以輝煌。

而他如今在男人的懷中。

林淩這時候甚至還很不滿地踮了踮腳,攬在男人背後的手催促般地抓緊了他的衣服。

饒是東寰,也被他弄得一時之間情欲翻滾。

少年美好的身軀就在他的觸手可及之處,只要低頭就能品嘗到他的唇舌,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這一次他喚了東寰的名字——這是否可以認為,林淩現在是清醒地認識到現在是誰在抱着他?

男人的頭低了下去,修長的手按住了少年腦後的頭發,唇瓣漸漸快要重疊,卻終止在一個即将碰觸到的距離。

他像是一條船,遠遠地行駛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

前方的海面上起了一道漩渦,漩渦的中心亮着他從未踏足過的岸邊,而他在猶豫要不要涉入其中。

漩渦以情命名。

他不能過去。

東寰閉了眼,一道劍光沖天飛起,在男人的手背上劃開了一道口子。那傷口轉瞬即愈,并未給他造成多大的傷害,只是帶給了他頃刻間的清醒。

男人一把推開林淩,立刻豎起了一道結界,将黑發少年隔離在裏面,男人的聲音遠遠傳來,顯然是走遠了些:“你好生冷靜一下。”

——林淩覺得他的确需要好生冷靜一下,不然很可能想對着這道結界砸牆。

除了剛剛吸入花香之初,他的确有些意識模糊,但很快産生過抗藥性的他就已經清醒過來,此後的行為便是想趁着這時候完成滄澤所說的那第三個選項。

但是東寰也實在是太——

同為男子,林淩倒真是極為佩服他。

這個人是不是把七情六欲給全部從魂魄中剝離了開?還是全都加倍地放給了副人格?

想起滄澤的樣子,林淩深深覺得很有可能。

他把滾燙的臉頰貼上了冰涼的結界表層,等着身體裏那股熱流自行消下去——他可沒有自己動手的習慣。

可在他的身後,卻突兀地伸出了一只手。

那個幾分鐘前還對他說過“冷靜一下”的聲音,在林淩的耳旁響起,聲色相同,音調确實截然不同的起伏,饒有趣味地問:“你竟然對那種冷冰冰的人有興趣?”

林淩被那人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他顫了顫身體,立刻辨認出這道熟悉聲音的主人:“滄澤,你怎麽在這裏?”

“他不配你,”滄澤不接他的話,反而摟過他的腰:“不如跟了我?至少我絕對不會放你這樣一個人……在這裏自渎。”

林淩:“……”

——我不是!我沒有!我沒有在幹那種事!滄澤你誣陷我!

作者有話要說:  滄澤的行為,打……打一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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