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奚落
沐浴完躺在軟榻上,白璎珞只覺得渾身沒有一處不痛。
流蘇跪在腳踏邊,雙手輕柔的為白璎珞推拿着發青的膝蓋,而流莺,則取出活血化淤的藥膏敷在白璎珞的手上,一時間,怡安閣的內屋裏充斥着濃濃的藥草香氣。
休息了沒一會兒,便到了用晚膳的時辰,白璎珞起身更好了衣,帶着流莺和碧墨去了慶安堂。
偎在白老太太身旁将白日的事講給她聽,白璎珞隐去了六公主刻意刁難的經過,只大致說了白日裏的流程,又許諾一般的說自己會小心服侍六公主不給靖安侯府丢臉。
白老太太欣慰的點着頭,一臉的慈愛笑容,待到看到跟着二夫人身後進來的白璎芸,白老太太又頓時斂了笑容。
二夫人和白璎芸注意到,雖有些不甘心,可知曉自己理虧,也不敢多言,默不作聲的用罷晚膳便一起退出屋子各自回去了。
白璎珞陪着白老太太說了會兒話,又在院子裏散了會兒步,直到白老太太乏了要歇息了,白璎珞才起身回屋。
清冷的月光從樹梢頂端灑下來,地上便如起了霜一般,泛出了一絲清冷。
明明是同一片夜空,可白璎珞竟莫名的覺得,前世京城遠郊的那個小山村裏,夜空卻更加深邃迷人。
胡亂想了一會兒,心中便不可抑制的思念起了爹娘,白璎珞只覺得心裏酸酸澀澀的,連帶着眼中也漫起了一層溫熱。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心中暗自念着,又想到第二日還要早起,白璎珞再也顧不上欣賞月色,疾步回到怡安閣,早早的歇下了。
許是白日裏有些勞累的緣故,夜裏難得的好眠,耳邊傳來沉香輕軟的喚聲時,白璎珞竟然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睜開眼,才發現窗外已經泛起了亮白。
想及刻意刁難自己的六公主,想及之前白璎芸無意之中的抱怨,白璎珞不敢再耽擱,快速起身梳洗完,随意用了幾口早膳便趕到了大門外。
剛剛站定,宮裏出來接六位小姐進宮的馬車便出現在了巷道口,白璎珞放下心來的長出了一口氣。
與白璎珞同坐一輛馬車的,是窦宰相和孫伯爺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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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小姐,孫小姐,早安……”
鑽進馬車,白璎珞颔首淺笑,沖兩個女孩兒打着招呼。
那位窦小姐性子冷淡清高,聞言也只是颔首點頭,倒是那位孫伯爺家的小姐孫妍彤,笑嘻嘻的過來牽她的手,“璎珞妹妹,早安。”
一路上,孫妍彤都叽叽喳喳的,說着前十幾日在宮裏所學的課程,一邊,還熱絡的跟白璎珞說,“其實六公主還是挺好相處的,她要是覺得你好,就會把你當好姐妹好朋友,待人很好。只不過,你那五姐得罪了六公主,所以,你就被牽連了。”
白璎珞點了點頭謝道:“謝謝孫姐姐,璎珞記住了,以後定然小心陪伴六公主,代替家姐給她道歉,好早些讓她消氣。”
孫妍彤笑了笑,正要答話,一旁,卻傳來了窦繡巧的一聲冷哼。
擡眼看去,窦繡巧卻扭過了頭,頓時,孫妍彤和白璎珞相視一眼,俏皮的聳了聳肩,默不作聲的坐在一處,不再聒噪的說話了。
馬車徑直駛到內宮門處才停下,下了馬車,便有內務府的幾頂軟轎候着了,白璎珞三人換了軟轎,到了芯瀾閣。
前十餘日沒有跟着六公主等人一起學習,白璎珞如今學習起來,便稍稍有些吃力。
而大安國的皇室禮儀,與自己國中的禮儀雖大致相似,可到底是皇室,不得有一丁點兒馬虎,所以,認真學習起來,倒真覺得其中有許多不同,白璎珞收回提防六公主的心思,認真的學了起來。
一晌午過去,從前落下的那些,動作雖不如其他人那般行雲流水的流暢,倒也不似之前一般一竅不通了。
禮儀課結束的時候,六公主和其他五位小姐俱都疲憊的坐在了軟椅中休憩,見六公主的目光不自禁的便轉到了自己身上,白璎珞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今兒下午是繡藝課,巧手夫子又最是嚴苛,你們都回屋去歇着吧,順便想想下午的課題。白小姐,你跟我來……”
站起身,眉眼含笑的看着白璎珞說完,六公主率先出了芯瀾閣。
回頭去看,除了孫妍彤一臉的同情,其他幾人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白璎珞只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不敢耽擱,疾步跟了上去。
一路回到雲柔殿,六公主坐在上首處,看着恭敬的跪在面前的白璎珞,毫不掩飾的說道:“白小姐,你莫以為裝出了這幅謹慎細微的模樣,本公主便會饒過你。”
見白璎珞有些惶恐的低下了頭,似是極厭惡她這幅模樣,六公主冷聲說道:“靖安侯府的小姐,本公主雖沒見過幾位,卻都十分不喜。你那位二姐,最愛裝腔作勢,白璎芸又最是自以為是,還有你,身世不祥也就罷了,別以為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就會放過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本公主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回頭等我厭煩了,說不定也就放過你了。”
本以為只是白璎芸得罪了六公主,如今看來,自己那位二姐白璎巧不知什麽時候也得罪過六公主,怪不得,她這般不喜歡自己。
暗自想着,白璎珞知曉自己此刻說多錯多,便低垂着頭不敢做聲,只聽聞六公主徑自不忿的說了許久。
“梨花,你帶她去廊檐下,看着她将晌午學過的禮儀都練習一遍,若有不對的地方便糾正她,直到她練習對了為止。”
沒好氣的斜了白璎珞一眼,六公主回頭沖梨花說着。
“是,奴婢遵命。”
梨花出聲應下,走到白璎珞身側,喚起了她,二人轉身朝外去了。
剛走了幾步,便聽到六公主又喚住了梨花吩咐道:“若是有人問起,便說白小姐進宮太晚,之前學的禮儀都不甚熟悉,所以自請勤加練習呢,免得傳到母後耳中,還以為我苛待了白小姐。”
“是,謹遵公主之命。”
梨花應下,等到白璎珞轉身行了禮,才跟着她出了正殿。
六月末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了,雖是站在廊檐下,可不停的起身跪拜轉身走步,沒一會兒,白璎珞的額頭鬓間,便滲出了一層汗水,連口中的呼吸,也不由的沉重了幾分。
有好幾次,白璎珞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可想到六公主那戲谑的眼神,想到白璎芸等着自己出醜的表情,白璎珞便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直到看到禦膳房的內侍提着食盒進來,白璎珞才強自長出了幾口氣。
殿內響起了宮婢們布膳的動靜,不一會兒,六公主的另一個貼身女婢桃花出來,看了白璎珞一眼,輕聲通傳道:“公主說,今兒的練習便到此為止,白小姐可自行回廂房歇息,下午的繡藝課,是未時三刻,白小姐莫晚了。”
“是,璎珞告退。”
點頭應下,白璎珞拖着僵硬的身子,出了雲柔殿回到了自己昨日歇息的廂房。
匆忙的吃用了幾口,白璎珞便淨了臉爬上了床榻,感受着涼席上傳來的陣陣清涼,白璎珞舒服的長嘆了幾口氣,一邊,回頭叮囑着分派來服侍自己的小宮婢道:“未時的時候,記得喚醒我。”
眼神有些閃爍,那小宮婢試探着問道:“白小姐,下午芯瀾閣的繡藝課,未時三刻才開始呢,未時起身,太早了些吧?白小姐要不要多歇息一會兒?”
白璎珞果斷的搖了搖頭,“未時吧,記得按時喚醒我。”
白璎珞态度堅決,那小宮婢也不敢再堅持,點頭應下,放下了床鳗便轉身出去了。
未時,白璎珞起身梳洗完,按着昨日的時辰到了芯瀾閣。
不出白璎珞所料,未時二刻不到,另五位小姐和六公主相繼到來。
微微有些詫異的目光從白璎珞身上一閃而過,六公主默不作聲的走到自己的繡架前坐了下來,下一瞬,一位面相有些古板的中年女子踱了進來。
許是中年女子的表情過于震懾,一個時辰的課程,芯瀾閣內鴉雀無聲,只看得到女孩兒們飛針走線的動作,別有一番靜好的美感。
六公主到底是公主,養尊處優,別的課程倒還信手拈來,繡藝便不如同來陪伴的六位小姐了。
下課時,嚴苛的巧手夫子便将六公主留了下來。
得了六公主的許可,窦繡巧和孫妍彤并其他三位小姐都歡天喜地的朝內宮門處去了,那兒,自然有候着送她們出宮回家的馬車。
白璎珞雖然也很想走,可想及六公主晌午時說過的話,便默然的留了下來。
待到六公主回到雲柔殿,看到靜靜的候在廊檐下的白璎珞,話語雖還一如既往的冷淡,可目光卻已經與昨日有些不同了。
再出宮時,夕陽的餘晖斜斜的傾灑過來,在巷道裏鋪下了一地的金光,白璎珞看着被落日拉長的身影,唇角漸漸的彎了開來。
碧墨在門房裏候着,見白璎珞回來,疾步迎了上來,二人朝怡安閣走去。
沒走幾步,便遇上了迎面而來的白璎芸。
“瞧六妹妹的模樣,給六公主做伴讀的日子,似是過得極舒心呢。”
面上帶着一抹笑,白璎芸親熱的牽起了白璎珞的手。
看到她手指微腫,果然如自己聽來的一般,白璎芸面上的笑容愈發和婉,“六妹妹,日日都回來的這麽晚,可是公主刁難你了?”
“五姐姐多想了……”
抽回手,白璎珞也笑的甜美,“六公主為人和善,待妹妹極好,五姐姐多慮了。”
白璎珞的話語,如軟釘子一般刺了回來,白璎芸冷了臉,旋即,堆上了一抹關切的假笑,“昨兒是琴藝,今兒是繡藝,明兒,便該是棋藝了吧?六妹妹,你可一定要小心才是,回頭惹惱了六公主,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說罷,白璎芸得意洋洋的揚長而去,丢下了一臉若有所思的白璎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