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刁難
“那六公主的生母是夕貴人,夕貴人又是從皇後娘娘身邊出去的,所以,宮裏的妃嫔們,皇後娘娘待夕貴人也格外親厚幾分。後來,夕貴人生六公主的時候難産,還沒出月子就去了,所以,六公主打從生下來,便一直都是養在皇後娘娘身邊。皇後娘娘膝下除了太子,便是還年幼的九公主,所以,宮裏的公主們,除了九公主,便是六公主身份最尊貴。”
慶安堂裏,聽薛氏講完了見過皇後娘娘以後的事,白老太太慈聲說着那位六公主的來歷。
薛氏聽完,有些恍然大悟的說道:“怪不得,皇後娘娘聽聞珞姐兒父母早亡,不會覺得她不詳,反而說珞姐兒是個可憐人呢。”
有些感慨的嘆了口氣,薛氏擡眼看向白老太太,“老太太,有皇後娘娘的垂憐,珞姐兒的親事,想來不會如從前那般艱難,您放寬心,也莫要太過擔憂了。”
點了點頭,白老太太仍舊有些揪心,“眼看珞姐兒已經十二了,翻了年,再過了生辰,可就是十三歲的大姑娘了,這親事還沒着沒落的,我這心裏,能不難受嗎?”
婆媳二人說了會兒話,薛氏一直軟語勸着白老太太,想着此事也不是着急犯愁就能解決的,白老太太才稍有緩釋。
從慶安堂出來,薛氏便徑直去了怡安閣。
午膳時分,當着一大家子人的面,薛氏将自己晌午進宮謝罪的事,以及以後由白璎珞頂替白璎芸進宮做六公主伴讀的事說了一遍。
白璎珞已經從薛氏口中得知此事,所以面上沒有一絲波瀾,反觀二老爺夫婦,則都有些讪讪的,而白璎芸,更是面色通紅,若不是還有長輩在面前,定然要哭出聲來。
從慶安堂回到秋然軒,二老爺再度怒聲斥責了白璎芸一通,才去了書房歇午覺。
白璎芸偎在母親身側,哭的楚楚可憐,仿若那天大的臉面是被白璎珞搶了去,而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才失了的。
“娘,我錯了,要不是我使小性子,這好事定然落不到那死丫頭身上去。”
白璎芸抽噎着說道。
心中暗嘆了幾口氣,可事已至此,再抱怨也無濟于事,二夫人輕聲哄着白璎芸道:“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凡事都要看長遠些,可不能再像這次一樣了,知道嗎?”
白璎芸點了點頭,反問道:“娘,那這次,就這麽着讓那死丫頭得了便宜?”
二夫人的眼中,泛起了一抹不屑的淺淺笑容,“伴君如伴虎,六公主到底是天之驕女,再說了,你不是都說那六公主極不好相處嘛,為娘不信,六丫頭能扭轉局面,讓六公主對她另眼相看。所以,咱們且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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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六公主看自己時那種厭棄的眼神,白璎芸的心裏雖然有些不舒服,可以己度人,六公主知曉白璎珞是自己的胞妹,怕是也不會給她什麽好臉色。
如是想着,白璎芸心裏稍有好轉,只等着有朝一日白璎珞也哭着回來,到時候,自己才能解氣。
六月十六,繼白璎芸進宮伴讀九日被遣送回家之後,白璎珞開始進宮給六公主作伴。
寧華宮裏,皇後娘娘刻意柔和的态度,讓白璎珞一直提着的心稍稍安定了幾分,來之前的忐忑也稍有緩解。
可是,到了六公主的寝宮雲柔殿,白璎珞當即便嘗到了一個下馬威。
“母後挑選你們進宮,是讓你們給我做伴學習禮儀的,而不是讓本公主陪伴你們。白小姐,你已經落下了十日的功課,怎麽,令姐沒有教過你嗎?”
六公主宋思然臉色不虞的看着白璎珞責問道。
六公主今年年方十四,過了年,便要及笄了,而及笄之後不多久,就會迎來大安國的迎親使者,遠嫁大安。
皮膚白皙,柳眉杏眼,還未成年,六公主的身上,已然有了幾分絕色美人的模樣,待到及笄過後,會是怎樣一副豔美絕倫的模樣,不言而喻。
此刻,六公主冷着臉看着白璎珞,別有一番高貴的凜然之氣。
白璎珞低垂着頭,快速的思忖着應對之語。
六公主的問題,若答“是”,則表明自己和白璎芸姐妹二人的關系不好,傳将出去,平白給靖安侯府增添幾句不好的傳言。若答“不是”,一會兒一起上課,自己本就沒跟白璎芸學什麽,定然要露了馬腳。
擡眼看了一眼六公主面含譏诮的笑容,白璎珞低垂着頭輕聲答道:“家姐說,公主風姿無人能及,若由她來教我,原本學的不像樣的動作更要失了準頭,畫虎不成反類犬,到時候反而影響公主,所以,讓璎珞跟在一旁從頭學起。”
見六公主不做聲,白璎珞連忙保證道:“璎珞一定勤加練習,必定不會落下太多功課,還請公主放心。”
柳眉輕挑,六公主綻開唇角,露出了一個嬌媚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便從跪禮開始學起吧。梨花……”
“奴婢在。”
六公主的身側,一個十七八歲的俏麗宮婢揚聲應了。
“便由你來教白小姐跪禮,等到她學的像模像樣了,你便帶她去芯瀾閣。”
六公主站起身吩咐完,瞥了白璎珞一眼,帶着婢女轉身出去了。
“白六小姐,芯瀾閣,便是六公主和幾位小姐們跟着禮儀師傅學習的地方,等過幾日,你也要每日在那兒學習禮儀的。”
待到六公主出了殿門,那個名叫梨花的宮婢攙起白璎珞說道。
“如此,便有勞梨花姑娘了。”
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白璎珞态度客氣的沖梨花說着,一邊,不動聲色的從袖袋裏取出了一個裝着金裸子的荷包,塞給了梨花。
許是六公主交待過,一晌午,白璎珞都跟着梨花學習跪禮,起身跪倒的動作重複了一個多時辰,直到終于可以休息的時候,白璎珞只覺得頭暈暈沉沉的,一個不慎就會暈倒一般。
跟着梨花到安排好的寝殿廂房裏吃了午膳,又休息了一會兒,未時二刻,白璎珞才到了芯瀾閣。
芯瀾閣位于皇宮的東南角,離六公主的寝殿雲柔殿不遠。
白璎珞在芯瀾閣門前的廊檐下候了一盞茶的功夫,另外五位小姐都相繼到了。
其中,除了宰相窦大人家的嫡女窦繡巧以外,其他幾位,也都是京城裏有名望的府裏的,身份比之白璎珞也相差無幾。
那五位小姐比白璎珞早十日入宮,如今都已經熟悉了,見白璎珞站在廊檐下,都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起來,卻無人主動過來搭理她。
白璎珞面色不變,心中卻苦笑了起來:之前的幾日,可見白璎芸與她們相處的十分不好,否則,以這個年齡的女孩兒來說,最是和善愛交朋友的,又豈會這麽冷淡的對待自己。
還沒等白璎珞主動介紹自己,和她們攀談一二,遠處,六公主帶着宮婢過來了。
六公主前腳進了芯瀾閣,後腳,授學的夫子便進門了。
宮裏為六公主特設的禮儀課,不止包含大安的皇室禮儀一項,另外還包括琴棋書畫。
晌午學禮儀,下午的兩個時辰,則學習琴棋書畫以及刺繡等。
今日,則輪到了撫琴。
芯瀾閣內,除了上首處夫子的琴案,夫子下首處共擺置了三排琴案。
第一排一張琴案,毋庸置疑自然是六公主的。
六公主之後共兩排,每排各三張琴案,白璎珞極自覺的走到了右手末尾處的琴案後,待到她們都落座,白璎珞落落大方的屈膝跪坐了下來。
方一落座,白璎珞頓時覺得雙膝上傳來了鑽心的痛意,不用想,學了一晌午的跪禮,自己的一對膝蓋,如今定然已經青紅交接了。
平日裏在侯府,無事的時候,白璎珞也會撫琴,如今能夠得到名師的指點,白璎珞欣喜不已,不一會兒,膝蓋上的痛楚,便被她忘在了腦後。
兩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今兒的琴藝課程,到此為止,三日之後便該考校了,六公主和六位小姐們回去定要嚴加練習才是。下課……”
課程結束,那位夫子颔首示意後離開了芯瀾閣。
六公主站起身,笑了笑道:“今兒便到此為止,你們都回去吧。白小姐留步……”
似是早就預料到會被區別對待,見其他五位小姐起身,白璎珞并未有所動作,此刻聽六公主發話,白璎珞點頭應下,而另外五位小姐,聞弦音知雅意,互相之間對視一眼,頓時都規矩的退出了芯瀾閣。
一時間,芯瀾閣內,只餘白璎珞和六公主二人。
“方才的那首曲子,中間那段的指法,本公主不甚熟練呢,白小姐,勞煩你示意給我看,可好?”
六公主起身走到白璎珞身邊的琴案後坐下,目光清澈的看着白璎珞道。
心中暗嘆了一口氣,白璎珞點了點頭,輕擡雙手平舉在古琴上方,放慢動作示意起來。
一旁,六公主目不轉睛的看着,突然,輕蹙着眉頭搖了搖頭,“夫子教授的時候,似乎比這個快呢……”
白璎珞手指靈活的演奏起來,耳邊,是六公主不時的話語聲。
天色漸暗,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多少遍彈奏那一段,白璎珞木然的彈着,直到六公主不耐煩的丢下一句“今兒便算了”揚長而去,白璎珞才松開手。
看着原本春蔥一般細白修長的手指紅腫如蘿蔔,白璎珞的眼神,随着外間的天色一起,漸漸的黯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