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哈——哈——”

喘氣聲很粗,還很近,像是在耳邊。

剛才左耳聽得比較清楚,但現在卻又有些模糊了。

是樓頂上的風遮住了嗎?

“啪嗒,啪嗒——”

腳步聲?是在靠近?

或是,暗紅色的液體流下的聲音?

嘻,嘻嘻。

是誰在笑?

嘻,嘻嘻。

是誰再笑?

吶吶吶吶。

是誰在說。

“嘩——”

像是入水般的躍下,躍入清澈的、柔和的水中。

耳邊有風呼嘯的聲音,接連不斷的,久久都不停。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

“咔嚓——”

“啪——”

風停了。

骨頭原來不是想象中的那麽堅硬,就這麽一下,就碎的過分了,但很好的是,沒有什麽過多的感官觸覺。

“咔嚓——”

呀哈,又碎了呢。

是人在……是人?

大概吧。他在爬、在蠕動。他想幹什麽?是想前進,還是想站立。可他不是死亡了嗎?

血染紅了後腦勺那一绺绺的發,黏在一起,還滴着液體。

是什麽醜陋的模樣才會如此醜陋的死亡。

走近看一看吧。看不大清,真的看不大清。

再近一點吧。

就這麽順從着聲音。

愈來愈近了。明明想要轉身離開,卻……等等,我有身體嗎?

不需要轉身離開的啊,只需要,只需要,只需要……什麽來着?

需要什麽來着?

以及,為什麽會突然痛了。

痛楚從小腿骨攀爬上脊椎。卻無需再上大腦,那裏已經完全碎掉了,沒有再痛一點地必要。

但是大腦碎掉的話,怎麽會思考呢?

沉寂着。但風卻不,它可高興了,耀武耀威着呢,一下又一下地,吹着地上那……人的……嗯,屍體。衣服被吹起,漏出清瘦的腹部,鞋子已經跑掉了一只,或者不是跑掉的,是跌落的時候從腳裏松開,然後,不知去向了。

啊。

再看看吧。

在湊近的時候,突然想要伸手摸一下。可是很髒。

為什麽要摸啊?

不知道哦。

手像是不受控制地碰了上去,輕輕地觸了一下,就又很快地移開了。

熟悉。

但卻不想在靠近了。

可卻退不了了。

風大概是有手的吧。它推動着我,靠近這具屍體,脅迫着我以極近的距離看着這具屍體的面容。所以說真的,真的很面熟。

我是認識他嗎?或者我是他嗎?

我是他嗎?

我是他嗎?

我是他嗎?

再近一點你就知道了。

就莫名其妙地聽從着這個聲音,緩慢地靠近着。

奇怪地感覺,是恐懼嗎?

他長得真的很面熟。

眉眼間很是清秀,眼型極為好看,鼻梁高挺,嘴唇的顏色很淡,不過染點血就好了。

就這麽癡迷地看着,就這麽不知不覺地靠近着,直到額頭穿過他的額頭,直到他睜開眼睛,伸出手抓住我的脖子,那種窒息的感覺就漸漸地産生了,是挺可怕的。

“哈——哈——”

是誰在喘氣吶?

--

年時倦睜開眼,喘着粗氣,望着床頂,又轉過頭,看了看床邊,再舉起手,打量着這雙手。

手指很細長,正微微的蜷曲着,而手掌卻有些單薄。手背很白,有些偏于蒼白,有青筋顯露出來,不會很醜陋,反倒是……有着詭異的、清瘦的美感。轉個面,掌紋淺淺的,但很清晰,而手關節和指尖有些老繭,但不是暗黃色,只是碰上去有些硬罷了。

在夢裏,這雙手被人打碎折斷了。

年時倦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放下了手,拿起櫃上的水抿了口潤潤喉。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個夢了。夢每一次都很奇怪,有時候是以自己的雙眼來經歷,有時候像是個旁觀者,站在一旁看着一切事情快速地、莫名地發生在眼前,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甚至好奇那個人是誰,想要去探究。直到觸碰上的那一瞬間,被夢中的那個人狠狠地掐住脖子,窒息着醒過來。

年時倦面色有些倦,他不像是睡了一覺,反倒是像熬了一整夜剛剛天亮。

這樣的夢,讓他很累。

累大約可以分為倆種,身體和心靈上的,可年時倦卻倆者都感覺到了疲倦。

腿有些酸澀,伸一下讓腿打直,麻麻的感覺加上些痛楚順着尾椎骨流上大腦,猛一下地将神經刺激了,頭腦在這麽一瞬間有些清醒,可卻在下一秒,大腦又在叫嚣着想要罷工。

但站久一點,就會好很多。

年時倦打着哈欠,走進了廁所,他依舊很困,但卻又有些害怕再次入睡會再次做到那個夢,會夢到什麽?又是誰的故事?又用怎麽樣的方式醒來?

一切都蒙上恐懼的面紗,讓他不想經歷。

年時倦撇了撇嘴,看向鏡中的自己。面色果然很蒼白,但也就看習慣,不過……這個椒鹽味的牙膏還是沒有習慣……

嘴角還有些泡沫,白白的,襯着那張像是剛出院的臉……年時倦認真的回想了一下,确認自己的确不是從哪家精神病院跑出來,餓了三天三夜沒東西吃吃了一管子牙膏的人。但是,哪個精神病院的人會喜歡這個口味的牙膏?還吃一管子……也不對,誰知道他怎麽想到。

年時倦擡起嘴角,鏡中的人也擡起嘴角,笑得像個弱智。

“啧。”真醜。年時倦有些不滿,擦掉了自己嘴角的泡沫,又笑了笑。

“啧。”還是醜。年時倦也沒再照鏡子了,擦了擦臉,就準備出門。

這套房子裏就年時倦一個人,沒有阿姨來做早飯,而他起得總是很晚,也就省去了早餐這個步驟,至于為什麽不在外面吃……年時倦嫌惡地想了想,搖了搖頭。太油膩了。

車停在地下車庫,大概是因為時間很晚了,車庫裏也沒幾輛車了,年時倦也就很快地找到了自己的車。

啓動,油門,出發。

這倆車挺騷包的,暗紫色,車型賊漂亮,也賊穩,年時倦特喜歡這輛車,但他從不在霧天開出去。一部分是因為他小時候的一件事,另一部分就是因為這車在霧天更隐形一樣,遲早要被載滿磚塊的貨車撞飛。

“we’re running so fast , and we never look back, and whatever i lack , you make up……”

男歌手的聲音有些沙,有些冷漠,以及傷感。年時倦聽着心情卻特別好,甚至跟着拍子哼了哼,手指也敲着節奏。

他轉了個彎,又直行了一段路,看着眼前可以說是熟悉,又可以說是陌生的街道,笑了起來。

“you don’t have to say i love you to say i love you , et all the shooting stars and all the silver moons , we’ve been making shades of purple out of red and blue,sickeningly sweet like honey, don’t need money……”

恰好是高潮,年時倦跟着唱了起來,而車也緩緩地停在了路邊。

“we try staying up late, but we both are light weights, yeah we get off our face ,too easy ,and we take jokes way too far……”

這條街沒有多少人經過,甚至連車輛都很少從這裏走,年時倦也僅是一次偶然才找到了這個地方。

他将聲音調小了些,打開了些窗戶,小聲地唱着歌,透過窗戶,視線尋找着窗外的那人。

年時倦車子所對着的地方是一個封閉的巷子,裏面擺放着幾個垃圾桶,有很多丢在垃圾桶外的垃圾口袋散開在地上。因為是夏天的關系,這裏很臭,甚至可以看到許多蒼蠅在半空中“嗡嗡”地飛着。

“啪——”

“……”年時倦低聲說了幾句話,拿出個小瓶子,在空中噴了幾下,瞬間感覺到了活着的味道。

有人從樓上扔下來一個垃圾口袋,他沒有将口子封嚴,甚至可以說封嚴也沒有用,倒不如不封,任由垃圾從半空中墜落下來,撒的滿地都是。

年時倦深吸了幾口氣,發現那種惡臭在意竄了出來,無奈地拿出小瓶子在車裏瘋狂地噴着。

他看了看窗外,自己想要看的那個人終于出現了。

是個小屁孩兒,瘦瘦小小的,頭發是枯黃色,頭也比身子大,衣服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穿在他的身上短了一截,他光着腳,沒有穿鞋子。

年時倦看着小屁孩兒從自己車前走過,他記得昨天他還有鞋子穿來着。

臉髒兮兮的,手也髒兮兮的,可以說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所以年時倦無法從那一頭亂發遮住,本身也很髒的臉上看出什麽表情來。

小屁孩兒光着腳走過灑滿垃圾的路,走進了滿是垃圾……也可以說是垃圾堆的小巷裏,蹲下來,開始翻找些什麽。

年時倦再次将小屁孩兒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啧了幾聲,撐着下巴,看着他蹲在垃圾堆裏。

第一次見這個小屁孩兒的時候也是在這條小巷,但那個時候垃圾還沒有這麽多,也沒有這麽臭,不過小屁孩兒倒是沒什麽變化,一直都這麽髒兮兮的。年時倦頓了頓,視線掃過小屁孩兒的腳,今天他倒是沒穿鞋子,大概是被蟑螂老鼠之類的啃了個洞?還是終于壽終正寝可以歸入自己本來的垃圾行列了?

昨天的時候,年時倦沒帶小瓶子,打開窗戶幾秒,就發現有股難以描述,戳人心口的臭鋪天蓋地,迎面而來,他立刻就把車開走了,今天帶了小瓶子,大概可以再撐那麽一會兒了。

說實話吧,看一個小屁孩兒可憐兮兮地在垃圾堆裏扒拉着真的沒多大意思,但是吧,年時倦看得特別的……舒心!年時倦自己也很懵逼,為什麽會看一個智障兒童掏垃圾看得這麽歡快?或者說是看一個不是特別智障的兒童掏垃圾。

年時倦又看了幾眼小屁孩兒,覺得他大概真挺智障的。

沒看見一輛車停這兒停倆三個星期了嗎?就不知道上來流幾滴淚裝個可憐嗎?

年時倦挺想和他說上幾句話的。即使他是個智障。

為什麽要和一個智障兒童說話呢?

因為……

“篤篤——”

年時倦的思緒被打斷了,他擡起頭,發現有人在敲他的車窗。

“什麽事?”年時倦有些煩躁地皺了皺沒,冷冷地問。

“哥我有些窮,想借點兒錢花花。”來者無賴地笑着,身後站着幾個殺馬特少年。

“……”你們是智障嗎?年時倦咽下了這幾句話,看着這幾個人的臉,很想揍一拳。

“看你細皮嫩肉的,也不想再受點兒什麽傷對吧?”來者憨憨地笑了笑。

“……”細皮嫩肉的年時倦沉默加冷漠的看着車外的人。

“你可別給臉不要臉,我今兒可不想見血。”來者自認為冷酷地笑了笑,盯着年時倦。在他眼裏,這個開着豪車的傻逼已經被吓傻成真正地傻逼了。

“……”年時倦默了默,“哈哈哈哈哈。”他最終沒忍住笑了出來。

來者臉色陰了下來,給身後地倆人使了個眼神。

年時倦笑得肚子疼,彎了彎腰,主動打開了車門,他想看看眼前幾個人怎麽戲精下去。

來者眼睛亮了起來,說真的,如果年時倦不打開車門的話,他們幾個砸車也不好砸,多少有些動靜大,不過是這個人主動下車,那可就好辦了,他可以仗着人多,勒索一筆錢,順白搜一搜這車上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再說不定可以将這輛車給開走……

“見你小子識相,直接把手裏的錢交出來,我們可以考慮……”

年時倦一拳揍在來者的臉上,又抓住他的左手,趁這人還放松——雖然他不放松年時倦也可以給他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他完美地面帶微笑摔在地上。

身後倆個殺馬特小弟還在愣神,年時倦跨了一大步,抓住倆個人的頭發,讓倆人超近距離接觸,享受非一般的眩暈效果。

“這麽垃圾的嗎?”年時倦有些沒意思地拍了拍手,擡起頭看了看四周,這地方也是夠厲害的,這種事怕是常見了,就這麽一番動作下來,也沒人圍上來看個熱鬧什麽的,這倒是讓年時倦挺滿足的。

借着這個好心情,年時倦無視了空氣中的惡臭,走向那個依舊還再埋頭苦找東西的小屁孩兒。

“喂。”年時倦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屁孩兒頭也不擡,繼續翻找。

年時倦想了三秒,決定拍一拍這個看起來很髒拍起來大概也很髒的肩頭,“喂。”

小屁孩兒身子特別明顯的僵了僵,卻沒有轉過身,依舊翻找着垃圾。

“啧。”年時倦有些不爽,手用力,轉過小屁孩兒的身子。

小屁孩兒大概是想反抗,但自己沒力氣,反抗不了,被迫轉過身子,冷冷地,真的特別冷地看着年時倦。

年時倦對于這個眼神沒有什麽過多的感觸,只是看到這張真的特別髒的臉,脫口而出了一句話。

“你長得真醜。”

小屁孩兒連眉毛都沒動,見年時倦愣神手上沒用力就轉過身繼續翻着垃圾。

尴尬。

年時倦想。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哎,新人寫文,撲。以及,文中的歌詞來源于戳爺的《for h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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