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升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身體為什麽動不了了?不會的啊。不會的啊。

為什麽你要這樣,為什麽你要這樣?

騙子,都是騙子。

我希望什麽?我希望你立刻、馬上死亡,死不得其所!

你為什麽還不去死啊?

你為什麽還不去死啊?

你為什麽還不去死啊?

你活着有什麽意義?你快點死掉好不好啊?

一個人在狹小的空間裏質問着,不停地踱來踱去,像是在和另一個人傾訴自己心中的憤懑。但這個房間裏,這個純白色的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

你為什麽還不去死啊?

這個人突然看向房間的左牆角,但那裏空空如也。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看到了,但我知道,他看不到我。

這不,他不就只能懷疑地走過來,然後一無所獲地回去繼續踱來踱去。

他口中繼續念叨着些什麽,但聲音突然變小了,聽不清了。

動一下身子,想要移動一下,但卻不能。

這個房間沒有床,沒有桌子,沒有任何東西,入目滿是一片純白,只有他,穿着白色的衣服踱來踱去。

眼睛有點兒累,想要閉上。

可我應該感覺不到任何疲累的啊。

……

為什麽我應該感覺不到任何疲累?我明明是人。等等,我是人嗎?我是的話,為什麽他看不到我?為什麽他看得到我,我應該被他看不到的啊。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

這種想法又是什麽想法?

好累啊。

睡吧,有一個聲音響起。

好的,睡覺吧,睡覺很舒服的。

但卻有一種眩暈感從後腦勺猛地一下傳來,一下又一下重擊着。血管是裂開了嗎?裏面的鮮血已經從血管裏炸裂出來,在皮下湧動着。

睡覺真舒服啊,只是腦袋有點疼,不過可以多睡一點就好了。

睜開眼睛,就發現這裏已經不是一片純白了,是很普遍的裝修風格,像是個公司,但卻沒人。

現在有人了。

有倆個人迎面走來,像是在争論什麽,又看了看四周,在面前的桌子坐了下了。

“年家你可以動,但是年時倦不行。”一個讓我感到十分熟悉的男子說着,我突然覺得他有些惡心。

“尤對,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沒了年家你就可以一腳蹬天了?方氏會允許嗎?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了。”對面的男子冷冷地說。

“你什麽意思?我做了多少事?現在你想把我丢了?做夢都別想!”被稱為尤對的男子将桌上剛放沒多久的咖啡掃在地上,怒瞪着對面的男子。

“丢?只要你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方氏還會記得你的功勞。”男子不以為然,眉目間甚至有些厭惡。

“本本分分?”尤對冷笑着。

男子看了尤對一眼,目光裏滿是不屑,“我還有事,希望你想清楚,你是什麽身份。”

尤對低着頭沒說話,也沒阻止男子離去,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到男子離去很久後,才将桌子踢開,用力地踩着男子剛才做過的椅子。

“什麽身份?你他媽就一條□□的狗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我他媽遲早有天弄死你,□□媽逼的……”

尤對踩了好多下椅子,踩得有些累了才停下來,粗喘着氣,目光陰鹜地看了看對面那棟大樓,冷冷地笑了笑。

對面那棟大樓……比這一棟的裝修逼格更高,大概他很是嫉妒吧。

但是這幅樣子真讓人倒胃口。

憤怒或者說是不屑從心底升起。他就像只蝼蟻,野心很大,但力量很小,所以就只能用卑劣的手段來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但對于他人的鄙夷也格外敏感,徘徊在背叛與保護當中,總是在小小地背叛,又在小小地保護。糾結于倆者之間,無法抉擇,實際上令人惡寒,卻自認為自己做了一件特別偉大的事。

我眨了眨眼睛,望着他,聽着他繼續咒罵着,那種嫌棄被堆積到了頂點,想要讓他死亡。

就在這麽一瞬間,我眼前像是一片純白,我像是那個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像是在白色的、狹小的房間裏低聲詛咒着誰。

我……是誰?

--

“我是誰?”年時倦突然睜開眼睛,就在這麽一瞬間醒了過來。“我是年時倦啊。”一個有逼格,有思想,有文化的中國好青年。

對于這個夢,他倒是沒有什麽過多的感觸,這是他第二次做這個夢,但大概還是有些區別的。必須某個惡心的家夥更加惡心了,而那個白色的房間……

年時倦坐了起來,想了一會兒,撥打了一個電話。

“最近……尤對有什麽動作嗎?”

“動作挺多的,如果您再不打電話我都準備打過去了。他和方氏接觸頗多,但談判像是有些裂縫,沒有談攏,不過我最近也查到了他以前的一些事。”

“以前的一些事?”

“您真的想知道嗎?”

“……”

“我明白了。當年您高考前發燒并不是意外,是尤對做的。有人看您不爽,聯系上了尤對,給了他些好處,他就做了。”

“誰?”

“方氏大公子,他考試可是一直比您低幾分的。”

“哦。”

年時倦沒再問了,挂斷了電話。一倆個星期,查到的還是挺多的,比如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

年時倦将手機甩到床腳,仰起頭,閉着眼。

人心真是猜不透啊。明明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卻在剛剛才發現對方的真實面目,而以前一些可疑的地方也漸漸清晰起來了。沒有為他找借口的必要了,也無需再糾結了。就此別過。

但年時倦不懂。為什麽尤對會這麽選擇?有什麽困難不可以向他開口嗎?不過現如今無論緣由是什麽,年時倦也沒有興趣想要知道了,背叛這種事情,一次就可以否定一個人了,如果他不做出什麽過分的事,那也就這樣吧。

啧。

真他媽的困難。活着。

要是能有個讀心術就真是萬事大吉了,誰的心裏想什麽一清二楚的,不用擔心什麽暗地裏自己被罵成傻叉,表面上攬着肩稱兄道弟的。

就這麽懶懶地想了一會兒,又在床上翻騰了一會兒,年時倦才從床上起來,刷了倆下牙,擦了擦臉,打開了冰箱。

冰箱裏的東西不多,上一次買了一箱牛奶還沒喝完,但離過期還早,所以年時倦也不着急。除了奶,還有半個西瓜,但是……放的時間有點久了,大概是吃不了了,等下要出門的話,可以扔掉了。

年時倦就拿了盒奶,關上了冰箱的門。

茶幾上還要昨天買的薯片沒吃,可以吃了,不過這樣子也不是個辦法,總得再去買些東西回來,不過……

年時倦看向自己的錢包,有點扁了。而這個月的畫……

今天十一號,那幅畫連個構思都沒有,真是要人命。最近幾個星期總忙着出去看智……小屁孩兒掏垃圾,看完就回家洗洗睡,然後吃吃飯,再然後……年時倦打開電視。

這個時間段沒有什麽有意思的,而年時倦也不是為了打開電視看,他就只是想有點聲音,然後靠在沙發上發發呆,吃吃東西,然後再……構構思?

“咔嚓——”

黃瓜味兒的真好吃啊。

“刺溜——”

這個口味兒的奶……一般。

年時倦嘴上沒有停着,一直塞着東西,思緒卻有些飄遠,他在想這個月的那副畫。

沒有什麽特別的靈感,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那幅畫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

所以畫什麽好呢?

年時倦的腦海中閃過那雙黑亮的眼睛。

“畫可愛的小老鼠真是沒意思啊。”

他想畫撿垃圾的高冷小王子。

在暗黃色的牆角邊,堆滿了散發着惡臭的垃圾,有一個少年,穿得破舊、身上髒兮兮的,在翻找着。他的面色很冷漠,連帶着那雙眼睛也像是浸滿了冷水,像是在訴說命運的不公,又像是在評判着人世間的冷漠,但他只是在無視一切,冷漠着。

他的身後有初升的太陽,氤氲着他的背影,像是染上了溫和的橘紅,讓肮髒的衣服也變得幹淨了些。

年時倦卻遲遲沒有動作,不停地咀嚼着什麽,但口中卻早已空了。

他喝完最後一口奶,走進了畫室。

畫室亂糟糟的,年時倦喜歡這種亂亂的感覺,這種表面上亂亂的拜訪像是讓人無從下手,但實際他卻知道每一個東西擺放的地方,可以很快地找到。

小桶裏的水沒了,他去接了桶。過了一會兒,他才坐了下來,拿起手中的鉛筆開始畫了起來。

一開始看不大清,只是有個大概,但随着漸漸地塗改,一個少年蹲在牆邊的樣子出來了。又過了一會,少年的那雙眼睛正冷冷地盯着畫外的人,但說是盯着,也不對,因為那眼睛裏很幹淨,沒有映出任何東西。

暗黃的牆,初升的太陽,冷漠的少年。

年時倦的手頓了頓,又用幾筆勾勒出一只老鼠。也有着一雙黑亮的眼睛,但卻很透亮。

時間過得很快,當年時倦畫完番茄味兒薯片的包裝口袋時,已經不早了,大概是因為長時間坐着畫畫,年時倦有些累,所以才呆了呆,看着眼前的畫。他勾着嘴角嗤笑了一聲,将畫紙放在最後,重新拿出一張,開始畫了起來。

“沙沙沙——”

畫室裏很靜,只有鉛筆劃過紙張的聲音,窗簾拉得很緊,沒有投進一點光線,那一個小燈就這麽亮了一宿。

年時倦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眼睛,走出了畫室。

畫室裏有一幅新的草稿。一輪初升的太陽和滿身血跡伸手想要觸碰光芒的人。

年時倦沒有立刻睡覺,他有些精神抖擻,雖然心裏提醒着自己需要睡覺了,但卻忍不住在睜開眼睛多坐一會兒。

他又拿了盒奶,坐在沙發上“刺溜”着。電視機還在放在什麽電視劇,而他卻沒有投去一絲目光,像是在想什麽事,又像是在單純的發呆。

雖說第二幅畫看似和那位撿垃圾,哦不,翻垃圾的高冷小王子毫無關系,但卻也只是另一種表達罷了。

年時倦捏扁了牛奶盒,扔進了垃圾桶,搖搖晃晃地晃進房間,倒在床上。

誰是初升的太陽,誰又是想要觸碰光芒的人?

年時倦忍不住笑了笑。

我們都是隐于黑暗中的……智障。

--

甘來似不慌不忙地走着,沒有管這一場雨。

雨很大,打在身上還有些痛,但對于他來說就是一次免費的洗澡。

不過房間裏大概滿是水了。

今天沒有多少人在小巷裏丢垃圾,所以他跑到比較遠的地方翻了翻,紙板還挺多的,但塑料瓶就比較少了,不過撿到了幾個啤酒瓶,算是意料之外的收獲。

王老頭最近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找不到人,新來的那個收破爛的要價很狠,劃不來,甘來似也就只能再忍幾天,希望王老頭能快點回來,否則他也就只能去新來的那個收破爛的那兒賣破爛了,畢竟……

甘來似按了按胃,不是很疼,不過有些口渴。

他仰着頭,張開嘴,喝了幾大口水,味道還行,比公共廁所裏的自來水好。

這場雨不知道會下多久,如果明天還下着的話,放在上面的紙板也不知道會不會被雨水打濕,而且下雨天也很少有人會出門,丢垃圾的也會變少,取快遞的也會變少,大概什麽也找不到。

有一輛車從甘來似身邊飛馳而過,濺了他一身水。

甘來似面色冷漠,沒有什麽憤怒,只是回頭看着那輛車越來越遠,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繼續向前走着。

他只是有點……

沒有只是。

就這麽想着,甘來似的腳步加快了些,只是忍不住想起了那輛與這裏格格不入的車,同樣也是這樣,飛馳而過,消失在遠處,沒有再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修改下時間線,有點兒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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