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約
甘來似擡起頭，看着眼前的人，但夜色有點重，看不清。
他又轉過頭，看着身旁的人，是上一次領頭的孩子，現在正蹲在一旁，不停地說着話，很煩。
領頭的孩子即張初卻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甘來似一直蹲在這裏蹲了許久，他下午出來玩的時候，他蹲在這裏，他回去吃了個晚飯，啃了特別好吃的排骨再出來時，他也在這裏。雖然說是倆人都蹲在這裏，但一直都是張初在唠叨，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蹲在這裏唠叨，明明沒有人回答他，但是，他卻很喜歡和甘來似在一起，就只是在這裏蹲着也行。就是蚊子突然有點兒多了，咬着好癢。
他聽過關于甘來似的傳說，特別特別的多，所以上一次他準備去堵一把甘來似，給自己樹威風，但是當他看見甘來似用那雙眼睛看着自己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這個人很好，說不上來的好，他要跟他混！
雖然老大不喜歡說話，喜歡翻垃圾，還喜歡蹲在這裏，但是！小弟我不介意！
不過。張初順着甘來似的目光看去，看見了一個人站在那裏，靠着車。
這個人經常來這裏，他有時候偷偷摸摸地過來是，就看見這個人坐在車裏，看着老大，莫非老大和他在做着某些不為人知的、暗黑的生意？
哇哇哇！
是不是某一天老大會突然變了一個人，拿着槍，在這兒“唰唰唰”地掃到一堆人，然後……我就是老大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哎嘿嘿……
“你還不回去？”甘來似突然轉過頭，對張初說。
“啊……是！”張初愣了愣，立刻站了起來，聽從自家老大的命令回家，但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看倆人。
那個站在車邊的人走向老大，慢慢地，然後蹲了下來，再然後……
“啊！！！”張初臉朝地，“啪——”地一聲摔倒在地。
年時倦聞聲手抖了抖，又堅定地伸向了甘來似的頭，狠狠地揉着。
甘來似蹲着，看着年時倦，面上沒什麽表情，眼睛裏裝了一條流動的小溪，掠過許多不知名的情緒，最終倒映着年時倦的面容。
年時倦揉了會兒甘來似的頭，歉意地笑着歪了歪頭，開口。
“抱歉，我失約了。”
甘來似眼睛都沒動，看着年時倦，看了許久，才眨了眨眼睛，低下了頭，看着自己的手。
“很抱歉啊，我回家了一趟，陪我的父母逛了逛，回來的時候很晚了，躺在床上的時候才想起來，把這麽重要的一件事給忘了，真的真的很抱歉。”即使道歉的對象是一個小于自己的孩子，年時倦也沒有什麽難堪的感覺，在他眼裏，他已經将甘來似看成和自己一樣年齡階段的人了，額……年時倦看了看甘來似的小身板，又看着甘來似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算了，還是一個小屁孩兒。
甘來似低垂着眼睛，眼睛沒有聚焦，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想着什麽。
年時倦也不說話，不打擾他，靜靜地看着甘來似。
但甘來似以行動告訴了他，發呆是一項長遠的運動，根本無法停下來。
就在這麽一個深夜，月光淡薄，且被雲層層疊疊地擋住，顯得有些暗淡，而在這一條沒有路燈的小巷裏，有倆個人蹲在垃圾堆裏，深情凝視着對方。
年時倦動了動腳，有點兒麻了，但所幸，鼻子已經習慣了這裏的味兒了，沒有什麽反胃的情況，不過……年時倦側了側頭，他感覺垃圾堆裏“悉悉索索”的聲音是有三萬只小可愛們制造出來的，真是感謝他們。
有點兒受不了。
年時倦又轉過頭看向甘來似，這位小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十分沉醉。
年時倦感覺腳下有什麽東西在動。
“吱——”
一只小可愛搖了搖尾巴，擡着頭看了年時倦一眼，很快地竄走了。
無法忍受。
年時倦猛地站了起來，大概是蹲的有點兒久了，頭有點兒暈，但這沒有影響到他遠離這兒的心思，他一把抱住甘來似，走出小巷，走向車。
甘來似沒有反抗之類的，任由年時倦抱着自己，額前的發有些長了，遮住了他的眼，讓他看不大清眼前的事物。
“坐好。”年時倦說，“我們先談談，你也別不說話，等談完了我再送你回去。”
甘來似坐姿不錯，同上一次一樣，打直了背，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目視前方，就是眼神還是有點兒渙散。
年時倦看着他這坐姿輕嘆了口氣兒，一屁股坐在他的身邊，“你坐這麽端正幹嘛？受訓呢？我就是跟你到個歉，你這麽弄，搞得像是我要綁架你，把你……”把你賣到去挖煤一樣。年時倦看着甘來似的小臉兒蛋搖了搖頭，覺得還是把這小王子放家裏好生養着才對。
甘來似轉過頭看着年時倦，背沒有挺得筆直了，略微彎了彎。
年時倦也不強求，繼續念叨，“我是真的錯了。我現在也強烈的感覺到了自己的錯誤，保證下一次一定不犯，你就……原諒我這一次，行不？”
甘來似不說話。
年時倦勉強笑了笑，繼續說，“我錯的特別過分，不該昨天答應了你，今天卻失約，但我也是情況緊急，一下子就忘了，不是故意的，我呢，特別的愧疚，非常唾棄自己的行為，所以就懇請你，原諒我，行不？”
甘來似略微歪了歪頭。
年時倦有些憔悴，他有點說不下去了。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一不小心就忘記了，你，你，你就開個口，說句話，行不？”
“……”甘來似看着年時倦，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年時倦眨着眼睛，期盼地看着甘來似。
“對于你來說，這也不重要。”甘來似說。
對于我來說，這卻很重要。我很期待今天，我很期待你看着我的每一天，這是我很渴望的。我想和你多接觸一點，想和你一起走回家，這很重要。
但對于你，這只是你一天中的一點點時間，你還有很多事要坐，你還要離開這裏，回去，然後……你和我完全不一樣。
但我，但我，但我……
我想和你做朋友，我想和你一起地，一起地過很久很久的日子。
是我主動找到你的，是我主動看見你的，但我卻沒有辦法主動下去了。你離我太遠了啊，你所知道的，都是我所不知道的，你所說的，也是我所不知道的，你所想要得，都是我無法觸及的。
朋友都是處在對等的位置。
所以我沒有朋友。
“啧。”年時倦捏着甘來似的臉，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這個小屁孩兒天天在想些什麽？淨是些瞎玩意兒。“這對于我來說就像對于你來說一樣，懂？”
甘來似乜說話，年時倦也不知道他是懂還是不懂，任由這位高冷的小王子一把抱住自己。
他是真的知道了嗎？
年時倦不知道。或許他心裏還是在懷疑，但是吧，沒關系，就一小屁孩兒青春期的憂愁，整天想着奇奇怪怪的事，渾身散發着“如同春日般明媚的淡淡的憂傷”，真是……有點好笑。不過時間久了，這小屁孩兒也就懂了，雖然你人矮還窮，但是，我不介意有你這麽個朋友的。
“行了行了，”年時倦摸着甘來似的頭發，有些感嘆，整天想東想西的，也沒禿，“別哭了啊。”
甘來似身子僵了僵。
年時倦以為自己說中了，繼續摸着甘來似的頭，“別哭了別哭了，放寬心，我雖然比你高比你有錢，但我也不嫌棄你這麽一個又矮又窮的朋友的。”
甘來似擡起頭，冷冷地看着年時倦，眼睛一點兒也沒紅地開口，“我沒哭。”
“啊，是是是，你沒哭你沒哭，我的錯我的錯，來來來，乖啊。”年時倦撫摸的手頓了頓，立刻反應過來，接上了話。
甘來似抿了抿嘴，他感覺這話有點兒不對，但細想一下，也沒什麽不對的，繼續抱着年時倦，貪戀着他懷中的氣息。
年時倦笑嘻嘻地，嘴上繼續占着便宜安慰甘來似。雖說他一直說甘來似是個小王子，但卻也只是打趣兒，他倒是挺希望甘來似是小王子來着，就這小模樣，穿個小西裝，板着個臉，乖乖地喊自己哥哥，啧啧啧，有意思。但也就只是想想了，甘來似他不是小王子，是……
年時倦的手頓了頓，是沙漠中的旅者，即便身遭無水，但卻依舊會喝着自己的血，邁着蹒跚的步伐走出沙漠的。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車上還有些東西，我給你買的。”
年時倦停了思緒，繼續拍着甘來似的後背說。
甘來似擡起頭，看着年時倦，彎着眼睛，突然一笑。
今晚的夜色真美。
年時倦怔愣着，這樣想着。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晚的夜色真美。 來自：來自夏目漱石在學校當英文老師的時給學生出的一篇短文翻譯，要把文中男女主角在月下散步時男主角情不自禁說出的"I love you"翻譯成日文，夏目漱石說，不應直譯而應含蓄，翻譯成“月が绮麗ですね”（今天的月色真美）就足夠了（有“和你一起看的月亮最美”之隐意）【來源是百度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