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溫和
小屁孩兒精神勁兒很好，倆人慢慢悠悠地走着，當年時倦将他送回去的時候已經近十二點了，看着小屁孩兒将東西規規矩矩地放好，又躺在床上準備睡了，年時倦才走。
大概是因為今天一驚一乍的，一開始有甘來似的存在，精神還行，但一安靜下來，獨自一人坐在車裏時，年時倦就忍不住困意，很想睡覺。
“疲勞駕駛啊。”年時倦打了個哈切，啓動車子，準備回家。
明天晚點起，下午的時候去找小屁孩兒，然後……
年時倦想不下去了，實在是累，具體的，明天想吧。
睡夢間，年時倦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笑了笑。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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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ow is low and it’s dimming , And the silence is ringing……”
“唔……”
年時倦皺着眉，手在櫃臺上摸了摸，拿起手機，努力地讓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看了看。
苗湘。
啧。
年時倦挂斷，繼續睡。
“Glow is low and it’s dimming , And the silence is ringing……”
年時倦轉過頭，關了聲音，沒有理會。
手機一直在枕邊不停地震動，但絲毫沒有打斷年時倦繼續睡下去的心思，他甚至感覺這種細微的噪音也還不錯。
震動很久的手機終于沒有再繼續震動了，年時倦放寬了心，徹底進入夢鄉。
“咚咚咚——”
門響了。
年時倦煩躁地卷起被子捂着頭，準備繼續睡。
“咚咚咚——”
門響的聲音更大了。
苗湘你真是好樣兒的。
年時倦坐了起來，陰沉着一張臉，光着腳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祖宗！我的祖宗啊！你再不開門我就……”苗湘感覺自己像是急診室門口的家屬，終于，醫生開門！
“有屁快放。”年時倦說。
“額……”苗湘一下忘了詞兒，看着自家祖宗陰沉的臉色，咽了咽口水。
“……你別告訴我，你什麽事都沒有。”年時倦眯着眼看向苗湘，語氣有些吓人。
“我，我，我，我突然有點兒忘了，我，我，我想想。”苗湘沒忍住，開始打着哆嗦想事兒。
“……”智障玩意兒吧。年時倦不耐煩地轉過頭，閉着眼睛，準備再睡一會兒。
還好還好。苗湘看着年時倦閉上了眼睛松了口氣，他是真的怕這個祖宗，怕他把自己丢出去不止還打自己一頓，不過……究竟什麽事兒來着？
“哦哦哦！”苗湘眼珠子四處亂瞄，在第三次看向畫室時猛地想了起來，“祖宗，不是說話這個月要舉行個關于您的畫展嗎？時間不早就定好，就今兒，我怕您忘了，就來……”
年時倦猛地睜開眼睛，他也就不辜負苗湘的期望，忘得一幹二淨，“今天畫展？不能……算了，在哪兒？”
苗湘感覺上帝終于看了自己一眼，“就西華路。”
“哦，沒事兒了就走。”年時倦應下，準備趕人。
苗湘倒也沒留下來的欲望了。
“等等。”年時倦又突然開口，“多久開始？”
“下午六點。”苗湘剛站起來一半，不敢繼續站起來，又怕自己坐下去被罵，只能僵持在半空。
“哦，我晚點兒去，帶個人，你準備一下。”年時倦沒管，閉上了眼。
“啊……嗯嗯。”這次換苗湘大吃一驚了，帶人？這位祖宗是要帶個嫩模去？啧啧啧，沒想到啊。
年時倦不知道苗湘心裏的小九九他剛看了眼時間，八點就來，真是……啧，一點左右找小屁孩，再……睡一會兒。
年時倦高估了自己，十二點半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一看時間，馬上清醒了過來，抓緊時間洗漱，至于午飯，和小王子一起吃吧。
到小巷的時候，甘來似蹲在路邊，低着頭，不知道在幹嘛，而身邊依舊有昨晚兒那個小孩兒。
啧。
年時倦車停到甘來似跟前，他按了按喇叭，成功地吸引了甘來似的注意。
上來。
甘來似看着年時倦的嘴型，推斷出來，但他走到車門邊，又不知道怎麽進去。
後退點。
甘來似再次看着年時倦的嘴型，聽話地後退了幾步。
門開了。
甘來似坐了上去，看着年時倦，一如既往地冷漠。
年時倦身子向甘來似靠了靠，又撐起身子，幫甘來似關了車門。
“你不……”年時倦用下巴指了指車旁傻着的小孩兒，“跟他說說？”
甘來似轉過視線，看見張初，向他揮了揮手，又轉過頭，看向年時倦。
年時倦有點兒暗戳戳地高興，笑着挑了挑眉，“你先去我家一趟，我給你洗個澡，買些衣服鞋子換着穿。”
甘來似看着年時倦。
“別介。”年時倦說，“我一點兒也不嫌棄你啊，我就想把你弄得幹幹淨淨，漂漂，哦不，可可愛愛的。”
甘來似沒什麽表示，不同意也不反駁的樣子，轉過頭，看向車外，只是手抓了抓自己髒兮兮的褲子。
年時倦心裏嘆了口氣，看着甘來似髒兮兮的手，有些感嘆，悶聲沒有說話了。
“到了，進來吧。”年時倦将鑰匙往鞋櫃上一放，換了雙鞋。
甘來似沒動，他不敢動，眼前的東西……太幹淨了。他不敢進去，他有些怕在年時倦這麽幹淨的家裏流下些髒兮兮的印子，他害怕年時倦因此而讨厭他，就像……甘來似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
年時倦回頭，看着甘來似像是忏悔似的蹲在那裏，有些好笑和心疼，快步走了過去，将他拉了進來。
甘來似僵硬着身子，一步也不敢動，站在原地，低着頭。
“別這樣子，我……哎，走，去浴室。”年時倦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說，只能将甘來似拉向浴室，路上還在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只是……想讓你，怎麽說呢……”
年時倦沒有繼續走，停了下來，轉過身蹲了下來，看着年時倦，“甘來似。我不希望你一直都是在那一條小巷裏翻翻垃圾，我希望你，接觸到一些新的事物，但，嗯，這不代表我對你有什麽輕視之類的，我只是想讓你和我一樣，不，也不是和我一樣，而是……啧，就……哎，就從那裏出來，知道嗎？”
甘來似看着年時倦沒說話。
年時倦又嘆了口氣，拉着甘來似進了浴室，“你說，我要不要幫你洗？”
年時倦笑嘻嘻地，一掃之前的沉悶，眼中滿是戲谑。
“……”甘來似沉默地走過年時倦身邊，手放在領口，又看着年時倦，無聲地驅趕。
“行吧。”年時倦聳了聳肩，走出一半，又轉過身問，“你知道怎麽……”
甘來似“咔擦——”一聲，扒開開關，聽聞年時倦的話，他松了手，抿着嘴，将手藏在了身後，無措地轉過視線，看向別處。
年時倦走了過來，拉開了甘來似，關了開關。
“怎麽？洗冷水就行了？怎麽連冷水都不知道躲一下？”年時倦蹲下來，摸了摸甘來似的頭，“看好了啊，就這樣，打開。你不洗了的話，就這樣關掉，和你家裏的開關一樣，還有……”年時倦指了指旁邊的櫃子，拿出倆個瓶子，指着粉色的說，“這是洗澡的，藍色的那個是洗頭的，記住了嗎？”
甘來似看着年時倦的眼睛，裏面滿是柔和，點了點頭。
“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嗎？沐浴露如果進入眼睛了的話，就用水洗一下，還有帕子，我給你放洗手臺旁，如果水熱了……算了，我幫你調好水溫，你要洗頭的話，就離這個遠一點兒，擠點兒洗頭的，別太多也別太少，就……”年時倦比了比，又繼續囑咐了一大堆，“要真要什麽事兒，我在門口，大聲叫我。”
甘來似沒有半點不耐，這樣可以說是唠叨的關心他一點也不讨厭，也許是因為是年時倦所說的，也許是因為這些話裏面都是滿滿的關懷。
甘來似點了點頭。
年時倦有些不放心，但還是調好了水溫走出了浴室，靠着浴室門口的牆，活脫脫一個偷窺狂站在浴室門口，低着頭看手機。
家裏沒什麽小孩兒穿的衣服，也總不能讓小屁孩兒洗完澡還穿髒衣服，啧，路上該随手買件衣服來着。現在……
年時倦的手指在苗湘倆字兒頓了頓，很快地按了下去，他記得苗湘結婚了，好像是有個孩子，衣服總該也有的吧。
“祖宗？”苗湘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慫。
“那什麽，我記得你不是結婚了嗎，還生了個小孩兒，你家裏應該有小孩兒的衣服是吧？帶套大點兒的拿過來，快點啊。”年時倦很自然地開口。
“祖宗。”苗湘很有耐心地聽完了，“您說的是李大力，我還未婚，沒孩子。”
“額。”年時倦笑容瞬間消失，聲音僵硬着，“那什麽，我記錯了，你随便買套小孩兒的衣服，就……”年時倦琢磨了下，“一米五左右的樣子，快點送來。”
“好。”苗湘應下，沒問出自己滿腦袋的疑惑，準備和年家大少說說，怎麽年時倦突然就多出了個孩子？
年時倦挂了電話，有些失策地回想着。
和小屁孩兒也算是可以正常溝通了，怎麽就連個年齡愛好家庭……家庭情況就算了，看樣子不大好，也不能總戳他傷口，不過年齡……
年時倦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就沖小屁孩兒那一米五的身高，頂多個初中生，十三歲？啧啧啧，真是年輕啊。
十八歲的年時倦頭靠着玻璃門滿面追憶，時不時啧一聲。
就在他悲秋傷春時，門動了動，裏面的人像是想要打開，但介于年時倦半個身子都就靠在門上，沒能打開。
“你洗得這麽快？”說話間，年時倦站直了身子，好歹是讓門成功打開了。
甘來似人沒出來，伸出了一只手。
年時倦摸了摸鼻子，拍了下甘來似的手，說道：“衣服還沒到，浴室裏面有浴巾，就在櫃子旁，你先将就披着出來，行不？”順帶，還嫌棄了下苗湘的速度。
手很快伸了進去，門也很快的關上了，甘來似也依舊不說話，看不出是個什麽态度。
年時倦又在門口等了等。
“咔擦——”
門開了，帶着一個剛出浴的白白淨淨的小美，不，小可愛。
年時倦退了幾步，雖早就知道甘來似這小屁孩兒長的是真的可愛，但洗個澡出來……啧啧啧，這小臉兒蛋啊。
甘來似冷着張臉看着年時倦，但由于水汽的原因，小臉兒蛋紅撲撲的，眼睛也是水潤潤的，頭發也被撩在了一邊，整張臉都顯露出來了。
“咳咳。”年時倦咳了咳，帶着甘來似走進自己的房間，又把甘來似抱了起來，放在床上，蓋上被子，“你等一會，我給你找吹風機吹頭發，衣服等下到。”
甘來似輕輕地點了點頭，整個人坐在床上，身子被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
而在年時倦眼裏就又是另一幅模樣了。
真他媽的可愛。
年時倦想着，插好電線，打開開關，調成中溫，低速，準備先給他吹幹再梳頭。
年時倦沒有給別人吹過頭發，也沒有專門研究過，看着甘來似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只能是放輕了動作，手指穿過發絲，輕輕地打開結，再松開，吹一下，又用手穿進去，繼續吹着。罕見的，他變得很有耐心，先把左邊的頭發吹得順順貼貼的，在開始吹後面的頭發，最後是右邊。
甘來似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對待。如此的輕柔，如此的小心。他很少洗頭，一包洗發液對他來說很貴，而且不洗頭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也沒有人會在意，包括他自己。但突然被年時倦這麽一對待，他突然有些害怕。有一束光亮了，但是這束光會一直亮下去嗎？如果有一天，或許很久，或許很快，這束光突然就滅了，那他呢？他怎麽辦？
甘來似動了動頭。
年時倦動作頓了頓，彈了下甘來似的額頭，“亂動什麽？等下痛哭了……”
話雖這麽說，但年時倦的動作卻愈加溫柔了。
甘來似低垂着眼睛，黑而濃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思緒。
那一天會很快到來，還是會很慢的到來？不知道。但是，但是，但是。讓我再享受一下這麽一點随時随刻可能會消失的溫柔。即使之後會有無邊無盡的黑暗。
年時倦不知道甘來似這個小屁孩兒在想什麽，努力讓自己不是那麽可疑的開口：“話說這麽久了，我也沒問你多大了，你多了大？”
“……”甘來似表情在那一瞬就空白了，但很快看向了窗邊，卻發現窗簾擋住了一切，只能磚頭看向另一邊，有個桌子，桌子上放着電腦，他看見過，但不懂，最終就只能低下頭，看着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的手，有些遲疑地開口，“十五歲？”
年時倦按了下開關，風速一下子變快了，他愣了會兒，很快調了回去，“哦，看來得多養養你，多吃點兒豬蹄老母雞什麽的，就你這小身板，說小學生我都信。”
甘來似安靜地做着，沒搭話，而年時倦心思卻有些活絡了。
十五歲？語氣這麽遲疑……啧，神奇。這小屁孩兒究竟怎麽活到這麽大的，不僅年齡大，心更大，連自己多少歲都不确定，啧啧啧。
“叮咚——”
苗湘很聰明地按着門鈴，他很确定自己祖宗沒睡了，也就沒必要砸門了。
“行了，頭發吹幹了，衣服也送來了，我去拿，你在這兒等下我，很快就回來啊！”年時倦關了吹風機，沒忍住又揉了把甘來似的頭，步伐輕快地向門口走去。
“祖宗，給。”苗湘雙手遞上，眼珠子往房內四處亂瞟。
“嘴給我把嚴實點兒。”年時倦接過，毫不留情地關上大門。
苗湘感覺自己苦啊，活脫脫一地裏的小白菜，沒人疼沒人愛，趕着上來受虐待。不過……該說的還是得說的啊。
“喂，年總，二少這邊不大對啊，突然冒出個孩子來？”
“孩子？你見着了嗎？”
“沒，沒見着，二少守的嚴實，還說今天下午的畫展要帶個人去……”
“……行了，我知道了，小倦時不時态度對你又不好了？多擔待點。”
“沒沒沒，二少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這份工作。”
“那行，就這樣吧。”
苗湘被自己惡寒了一番，但卻不得不承認這份工作相對來說是真的輕松，每個月催催畫，平時幫忙買點兒東西，或是做點什麽雜事——定外賣買電影票之類的，沒什麽生命危險，就雇主脾氣怪怪的，但……
苗湘嘆了口氣，其實一開始年時倦也就是有些潔癖，為人特別幹淨利落，但最近也不知怎麽了，突然就變了個人似的，脾氣“唰唰”地，逮到個人就怼，真是……
但苗湘挺喜歡年時倦的，這人沒什麽二世祖的壞毛病，不就懶了點兒，有點兒小潔癖嗎？自己一個同行可是天天被拉去頂黑鍋，再看看自己，待遇好，工資好，沒電話時随便嗨，多棒！
就這麽安慰了自己一番，苗湘哼着小調離開了年時倦家，準備喝杯奶茶開心開心，雖然年時倦已經不止一次嫌棄他的體重了。
年時倦翻了翻袋子，說是一套，到也真是齊全，對于苗湘這個人，他唯一覺得好的就是辦事周到，雖然有時候可能是有些多餘，但這時候就好了，不過就是慫了點兒，天天和大哥打電話，啧。
“內褲也在裏面，還有襪子，衣服是件T恤，褲子牛仔褲，都知道吧？我在門外等你啊。”年時倦将口袋往床上一放就轉身走向門外，很是配合。
甘來似動作有些遲緩，愣了一會兒才拿起袋子換上衣服。
年時倦沒看手機了，有些無聊地抖了抖腿。但甘來似也換得快，他沒等多久就等到人了。
小王子。
便裝小王子。
年時倦看着甘來似有些感嘆，果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被來就一小可愛，這麽一穿，可愛。
普通的T恤加上個幼稚的圖案，再陪上個修身的牛仔褲，啧啧啧，年時倦記得鞋子是雙小靴子，再配上這小表情，可愛。
甘來似腳趾縮了縮，看着地，沒擡頭。
年時倦發現甘來似沒穿襪子，有些好笑，“怎麽不穿襪子？快去穿着吧，還有鞋子，你穿好我們就出門吃飯。”
甘來似擡起頭，看着年時倦，片刻後才回床上穿好襪子和鞋子，然後走出房門，主動握住了年時倦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