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少

甘來似蹲在路邊,将臉埋在腿間,聽着稀稀落落的腳步聲,電線杆上那只鳥飛過來“撲哧”翅膀的聲音,垃圾袋從遠處丢來,擦過身邊,“啪”的落地聲。

王老頭還沒回來,紙板堆得有點兒多了,大概只能去新來的那個人那兒賣掉了。

今天下午的時候下了一場小雨,不大,來得快,去的慢,下了有一會兒,路面現在還是濕的。

不是很想去翻垃圾,沒心情。

有點餓。

午飯沒有吃,沒有喝水,不是很想喝這個雨水了。

去……買點東西吧,反正現在……

甘來似抿了抿嘴,緩慢地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沒有人了,天色也早就暗了下來,不知道那家超市還開着嗎,如果沒有的話,就去遠一點的那家買吧,但有點貴。

甘來似走得很慢,還有點晃晃悠悠地,到路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人。

但有只老鼠,搖了搖尾巴,嗅了嗅甘來似的鞋子,有很快地竄走了。

甘來似咬了咬腮幫子,轉過頭,繼續走,但走得不慢了。

走過一段不算長的路,甘來似就看到了一家超市,燈關了,在黑暗中顯得很模糊,看不大清,像是和身遭的黑色融為了一體。

燈亮的時候,也很暗,像是下一秒就要熄滅。

甘來似站着,看了會兒才走。

又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一家燈亮得很明顯的超市映入眼簾。

大半夜的,沒有幾個人來買東西,收銀員聽到門響擡頭時哆嗦了一下。

“請進。”平淡。

甘來似也不在意,沖着食品區走去。

芝士夾心面包?天然……母手撕面包?全麥吐司?

芝士是什麽?什麽母?吐司是什麽?

甘來似又看了眼價格,大于等于三小于等于十。

有點貴。

甘來似捏了捏褲兜裏的錢,從最下面的一行掃視到自己能拿到的那一行,找到了個很普通,價格很便宜的……吐司?

吐司是什麽?

甘來似不知道,但看樣子和面包差不多,哦,想起來了,一種面包的種類,肯定能吃。

但會有點幹吧。

但……

甘來似又看了看面包旁的牛奶,一大堆,種類繁多。

沒喝過。大概能喝得來。

然後他又從最後一行開始掃視,最終在衆多時尚的包裝中選了瓶包裝從開始現在一直都沒有變過的娃哈哈。

倆塊五。

甘來似拿完這倆樣,在餅幹架前猶豫徘徊了一會兒,選了個一元的餅幹,又看了看後面,看了五六眼後,才發現了薯片。

有很大一包的,很大。有相較于小得過分的,很小。

他買的是一大包的,番茄味的。

收銀員本來還盡職盡責地看了會兒電腦裏的錄像,最後發現這個小孩太慢了,就沒再看,低着頭滑着手機,時不時笑一下。

甘來似知道超市裏面有一個東西可以将人的一舉一動都給拍下來,但是他還是沒忍住,蹲了下來,摸了摸大袋番茄味薯片的包裝。

太貴了。

摸摸就好。

然後結賬。

走出超市的時候,甘來似卻不覺得餓了。

剛才來的路上,胃裏一陣絞痛,像有個東西在裏面翻着玩兒,但大概是倆個人物之間交道打得太多次了,都有些厭煩這種行為,象征性地痛了下,就沒什麽感覺了。

但是還是得吃,不然死在路邊不大好。

甘來似就着超市邊的燈光撕開了口袋,聞了下,還行,沒什麽味兒。分量也還挺多的,良心廠家,一包裝了倆個吐司,就是味道淡淡的,還有點幹,但如果心情不錯地來吃,味道會很好,以及牛奶味道很好。

娃哈哈。

甘來似想起第一次到那個六樓的“家”時,面容溫和的女人遞給了他一瓶同樣的牛奶,對他笑了下。

身邊是有些記不起面容的男子,他長得很普通,很容易忘。也或者是我根本就沒打算記住。他也笑了,笑得很大聲,用手拍了拍我地頭。

一直都不懂他們為什麽會選擇我。

孤兒院裏的孩子很多,他們都喜歡笑,都喜歡說話。我都不喜歡。

為什麽記住了年時倦的樣子?

甘來似突然想到,咀嚼的動作停了停。

不知道。

吃快點吧,然後去小巷,再去一下。

--

當天邊第一抹熹微的陽光亮起的時候,甘來似才驚覺,原來已經到了早晨。

腳邊的那只蟑螂還在頑強地想要鑽進腳底。

甘來似覺得自己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沒有。

如果睡着了,那麽現在是夢醒了嗎?

……

腳邊有什麽東西。

甘來似低頭,看着那只蟑螂,那只蟑螂像是有些驚恐,動了動觸須,扇了扇翅膀,沒飛起來,就用自己的腳跑走了。

又是一天,才是一天。

翻垃圾吧。

小張坐在副駕駛位上,沒敢下去,甚至沒敢相信。

他看了看後座上眯着眼的大少,沒有指令,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車內一片寂靜,良久之後,才有一個笑聲從後座傳出。

“呵。”大少冷笑了一聲,睜開了眼,“我們在這,多久了?”

“一個小時。”小張說。

“多久來得?”大少問。

“六點。”小張慶幸自己記得一清二楚。

“呵。”大少又冷笑了一聲,看着窗外那個髒兮兮的、翻着垃圾的孩子。

倒也理所當然,這麽小的年紀,沒有監管人,沒有資金來源,只能這麽……惡心地翻垃圾了。

雖說如此,但也是真的太惡心了。

十多年沒有接受教育,早就是一個廢棋子了。沒有良好的教養,豐富的知識量,甚至有可能不會說話,沒有野心,警戒性也不行,毫無用處。

讓他爛在這一片垃圾場也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這種人活着有什麽意義呢?

“下去,把他帶上來。”大少說。

“是。”小張松了口氣,感覺終于可以結束今天這一天和大少相觸的機會了,他不是大少的貼身保镖,暫時聽命于他罷了。

甘來似不是沒有注意到這一輛停在路邊,久久都沒有動過的車。

是年時倦?

不是,他的車不是這個樣子。

如果他換了一輛車呢?

不是。

為什麽不是?

……

如果是,如果是,如果是……

他為什麽不下來?

--

年時倦起得早,沒吃早飯就走了,昨天情況是意料之外的,導致沒有去見一見甘來似,又再一次失約了。

這一次就不好哄了,哎。

意料之外意料之外。

早點去表表自己的愧疚。

年時灏整夜沒睡,在房裏抽了一夜的煙,聽到門響,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見下樓的聲音。

他沒攔,在窗邊站着看年時倦開着車走了。

是又去找甘來似了吧。

應了年時灏的話,年時倦的确是去找甘來似,甚至可以說有點想他。

小王子現在起床了嗎?

在翻垃圾?

吃早飯沒?

一路上他都開的很快,紅燈這玩意兒……啧,下次再說,這次情況緊急。

當車開進小巷時,年時倦就敏銳地看見了另外一輛車停到自己以往停的位置,然後再往前開開……

草!

張初昨天發現自己老大心情不大好,特地帶了早餐來找他,想交流交流感情,剛走進小巷路口,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神秘交易!

幫派糾紛!

老大有險!

張初将早餐往兜裏一放,就跑了過去,腦子裏還在不停地想。

老大這是為了我的安全才沒有掏出他褲子裏的那一把槍來,我不能辜負老大的一片苦心,我要去救他!

小張有點煩,按理說這小孩子哄哄就該跟自己走了啊,怎麽這孩子一直都冷冷地看着自己,不說話,也沒什麽表情,就是冷,不過這樣子也有點老爺當初年輕的氣勢,但是……

小張往車裏看了一眼,什麽也沒看到。

這畢竟是老爺的親身兒子,總不能粗暴地打暈帶上車吧,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自己大概就不用再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甘來似聽見了腳步聲漸漸靠近,便斷定一定不是年時倦。

擡頭一看,果然不是,是一個戴着墨鏡穿着西裝的陌生男子。

他沒有什麽動作,一直在說話,很唠叨。

倆人就這樣僵持着,直到張初大喊着——

“老大!我來救你了!”

甘來似回頭看了眼,看着張初從兜裏掏出了什麽,後退了半步。

小張也看了過去,看着一個男孩跑着過來,嘴裏喊着“老大”,還像是要扔出什麽來,也退了退,擋住了甘來似。

年時倦沒像張初那麽弱智,沒說話,無聲地跑着,跑到一半,就看見張初扔出一袋牛奶,砸在那個更加弱智,帶着墨鏡的男子頭上。

Prefect。

年時倦看着小子有點順眼了。

甘來似被擋在身後,半點奶都沒有沾上,他對于這個男子的行為有些不懂,透過空隙,看了看那輛停在路邊,陌生的車輛,隐約可以看見後座坐着一個人。

小張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經歷了些莫名其妙、無法言喻的事,例如現在,溫熱的牛奶順着臉,流進衣服裏。

“老大!”

“甘來似!”

張初和年時倦同時到達,倆人相視一眼,張初慫慫地退了半步。

“讓開。”年時倦對墨鏡男說。

小張看着眼前的人,他還是認識的,年家二少,最近幾年從良了,且前段時間和尤對關系破碎。不過……他又和老爺的兒子有什麽關系?

小張沒讓。

年時倦皺起眉,繞過墨鏡男,發現他身後早就空了。

甘來似在年時倦說話的那一瞬就往後走了走,走到張初面前。

“走。”

“啊?”張初愣住。

甘來似沒管,自顧自地走了。

張初轉過頭看了看年時倦,發現他面色滿是無奈,又看了看自家老大,跟上了他。

“走了。”大少說。

小張按了按耳邊的耳機,走上了車。

年時倦抿了抿唇,看着車開走,又看着甘來似走遠,嘆了口氣,跟上了甘來似。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在路上看到個垃圾桶就想很認真地看一眼。【有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