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一枚光子彈炸向洞內的時候, 陳雄大驚失色,讓所有契獸後退并飛撲向林教授的方向。

那一聲轟響砸在洞穴內每一個契獸的耳膜上,一時間洞內躁動四起, 驚叫聲不斷,膽小一點的契獸更是直接把自己縮成了一團,伴随着炸彈聲, 陳雄看着自己護住的林教授,又看了看不遠處還趴着沒醒過來的虎王, 只覺得那一枚光彈即便沒有炸開山體, 也把他心裏炸碎了一片。

難道這真的就要成為他們這麽多年努力的終點了?

不, 不對, 他記得虎王說過, 這個洞穴往裏面走還會有偏洞……

陳雄咬緊了牙關,扭過頭就要吼, 目光掃過洞口後,卻猛然僵住。

只見原本大敞開的洞口外,已是一片山體被轟炸引起的灰塵和煙霧,可是洞口往裏面延伸進去的石壁……卻沒有一丁半點的裂損。

隔着煙霧和洞內的光景,陳雄甚至能隐隐看見那橫在洞口的一層透明……能量罩?

看了看林教授, 猛然想起不久前溫瑾咬着林教授狂奔的場景, 當時的林教授, 似乎也是被裹在這麽一層能量罩裏面的。

于是,目光最終落到了站在洞口那只仰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的白狐貍身上。

“……老陳?”就在陳雄愣愣地看着溫瑾的時候,被他護在胸前的林教授, 也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他的額角和身上還有殘留的血跡,但傷口已經不見了,“……這是哪?”

林教授話音剛落,洞口就遭到了第二次光彈的襲擊。

這一次還是個三連發的光彈,每一下砸上能量罩,都是一次靈氣的巨大消耗,溫瑾的眉頭皺了皺,自己還沒來得及心疼靈氣呢,就聽見洞內傳出此起彼伏的驚叫聲,頓時心下煩躁,一只爪子在地板上狠狠地踩了踩,“吼---!”

他現在分明沒有幻化成原形,還是那副小小的模樣,然而那氣勢洶洶的一聲吼卻讓整個洞穴內猛地安靜了下來。

一群契獸像是被什麽東西洗過腦一樣,一個個全都停了下來,哪怕是最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契獸,也小心翼翼地挪出眼睛看向了溫瑾,表情裏除了恐懼就是崇拜。

“怎麽是你……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清醒過來的林教授一眼就看見了在這個昏暗的環境下,毛色異常明顯的溫瑾,再反應過來他所處的環境,和滿洞穴的契獸,零散的記憶回到腦中,林教授的面色猛地嚴肅了下來,“門口是維穩部隊?”

他這句話是問陳雄的,一邊問,一邊仿佛已經在心裏下了答案一般,面色沖沖地推開了陳雄,“他們竟然……你過去,我出去和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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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時間了。”溫瑾掃了眼洞內一群六神無主的契獸,又看了看神情激動林教授,冷聲說道。說完後停頓了片刻,又有點小私心地說了句,“不是德維特幹的,他的位置在更遠一點。”

林教授倒是沒聽出白狐貍這句話的私心,反倒是愣了愣,“元帥也在?”

就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明白以德維特和陳雄的性子絕不可能鬧到開炮的地步。

陳雄的面色有些深沉,“不光不是元帥,很有可能連亞述士兵都不是,教授,之前擊傷您的人長什麽樣,您還記得嗎?”

陳雄話還沒說完,林教授就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麽一樣,面色當即沉了下去,也就在這一瞬間,第三次光彈被投了出去。

“長官!不行啊,洞口那層能量物質根本難以穿透!”看着發出去的第n個光彈砸在洞口上,卻依舊沒能把那洞口旁邊的大石塊砸出哪怕一絲裂痕的士兵滿面愁容,看上去十分的不知所措。

“繼續!”被他喚做長官的是一名少将,面色森嚴而凝重,一雙眼睛下面閃過了一絲暗紅色的光芒,“提高攻速和威力,第四次結束依舊無法穿透的話,直接打開重武器閘門!”

“長官?!”坐在他面前的那名士兵聞言驚愕地回過了頭,“重武器?”

那名少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對我的命令有什麽意見嗎,士兵?”

被他瞪視的士兵咽了口唾沫,強行讓自己保持鎮定道,“報,報告!重武器在國界線內使用,必須有總部上将們至少五個以上的簽名,或者是元帥及首相的雙令,如若沒有的話---”

“伊萬科夫!”那士兵話還沒說完,就被他身旁同僚錘了一下肩膀,“快點,你那邊的指數調整呢?”

“你幹什麽?”被打斷話的伊萬科夫額角掉下了一滴汗珠,也就在他扭頭的一瞬,那名少将也走開了,一副完全不打算把他的話聽完的模樣。

伊萬科夫抿緊了唇。

“嘿,你還不懂嗎?”他的同僚這時候湊上前來,“這艘戰甲的最高指揮權是少将,少将讓我們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咱們又不是什麽上戰場的隊伍,維穩部隊而已,那麽較真幹嘛?就算用了重武器,最後承擔責任的也是他。再說了,打的又不是人,不過是一群契獸而已,你犯得着為這種事和少将正面起沖突?前途不要啦?”

伊萬科夫被這番言語驚地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想,“瓦克,你怎麽能這麽想?契獸就不是命了嗎?而且這些可都是軍部的鐵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你沒聽過這句古話?”瓦克沖他比了個手勢,“不然你就繼續去找少将說情啊,不過我可不認為你喜歡契獸這點能渲染給少将,讓他因為你那點同情心來停下攻擊的步伐。”

看着一邊說一邊無所謂聳肩的瓦克,伊萬科夫咬緊了牙關,最後眸光一定,撤掉身上的控制頭盔,轉身沖出了指揮間。

“伊萬科夫上校---?”他身後一名穿着白衣的士兵愣了愣。

“真是不識好歹。”聽見那伊萬科夫還真的去找少将理論了,瓦克翻了個白眼,轉頭瞪了那名士兵一眼,“替補生,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補位?”

“是,是!”白衣替補生愣了愣,正要坐上去,就聽見旁邊傳來了一聲驚呼。

“報告!有,有契獸從裏面沖出來了……不對,那是個人!”

“什麽?”瓦克迅速調大面前的光屏,目光落在站在能量罩內的那個……上身赤裸的男人身上,頓了頓,“這不是林教授,是科研院那個變成契獸的醫生?”

瓦克一邊說,一邊瞪大了雙眼,他們是中間截住契獸的那批隊伍,和在科研院的并不是同一支,所以有關科研院發生的事情,他們只是聽見了報告而已。

在長期環境下,哪怕是聽過了報告,瓦克心裏多少也還是帶着點不相信的,始終覺得應該是對方耍了什麽花招。

可現在事實就直接站在他面前,他雙眸一再瞪大,也不知為什麽,竟湧起陣毛骨悚然和反胃的感覺。一雙手死死地扣在發射器上,像是恨不得立馬用什麽重型武器把面前這個引起他內心深處恐懼的“人”當場炸死一般。

“少将,他想進行談判!”聯絡官認出了陳雄的手勢,順着看向陳雄身後,一個身形單薄的人影,瞪大了雙眼,“報告,林教授就在他身後!”

“他,他在往前走了!”沒等聯絡官說完,瓦克聲音就有些繃不住地大聲道,“他想幹什麽,之前不是說還有只擁有A級異能的契獸?是不是在做什麽埋伏?他們可沒有帶能量環,少将---”

就在瓦克驚吼出聲的一剎那,陳雄洞口前,面朝着那一排機甲,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五步之後,他踏出了那層由溫瑾制作的能量罩。

“就算這艘機甲被外人染指,裏面也一定有亞述的人在。我和虎王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讓亞述的人和契獸和平相處,這是我們契獸祖先留下的教誨,我需要一個契機去和他們好好談談---”

“人,是亞述的人;契獸,是亞述的契獸,我可以用一切去打開這個突破口---”

腦海中,是剛剛在洞穴內自己信誓旦旦地對溫瑾說的話,這麽多年來的信念鼓舞了陳雄,他挺直了胸膛,臉上是憨厚又認真的向往之情,一雙腳從能量罩內,一步步走出去,用人的形态走出去。

然後就在他身體完全踏出能量罩的一瞬間,為首的那只機甲卻幾乎一秒不停地綻放出了刺眼的光芒,一枚尖銳的光彈朝陳雄的身體飛馳而去。

光彈破空而來的低鳴聲刺穿了陳雄的耳膜。

“少将?!”被訓斥過正要離開指揮室的伊萬科夫見狀瞪大了雙眼,看向果斷按下發射按鈕的那名少将,“少将!他舉起手了!那是求和的動作!”

“那可是契獸,”背對着他的少将嘴角扯出了個殘忍的笑容,泛着紅色暗光的眼睛裏帶着一絲得逞的快意,“從它們傷害科研院制造這麽大災難的一瞬間,就意味着它們否認了要和亞述人和平相處的意願---”

那少将的話還沒說完,指揮臺上的一臺機器就開始突然尖銳地鳴叫了起來,那種刺耳到讓人心悸的叫聲回響在整個指揮室,緊接着,就是瓦克驚恐的聲音,“冰,能量,少将,少将!檢測到A級---5階以上的水系能量!”

瓦克說着,面露絕望地瞪大了雙眼,只見就在他們機甲剛剛投射過去的光彈之下,突然閃現出了一只龐大的契獸。

身高至少三十米以上,遙遙看過去,瓦克甚至不敢相信那只契獸會是從洞穴裏面鑽出來的,怎麽可能,那麽點點大的洞穴怎麽可能容納的下這麽一只龐然大物,而且……

看着不斷飙升的能量檢測儀上甚至隐隐有炸裂趨勢的意味,瓦克只覺得身後一邊冰涼,那股強烈的能量仿佛穿透機甲直接壓在了他啊的身上。

瓦克下意識地想要逃跑,然而一雙腿卻完全是軟的。

“少将……能量檢測儀已經,已經無法檢測---”當瓦克眼睜睜地看着那能量檢測儀直接被這股能量給撐爆到罷工的時候,說出來的話都是飄的,一雙眼睛死死地看着光屏外。

只見那只雪白的契獸從身後的洞穴中沖出,渾身包裹着能生生震碎機甲內檢測儀的強悍能量,在已經接近黎明的山前,一雙黝黑的雙眼深邃地仿佛能把整個世界都吞入其中,好像對誰都不屑一顧般。那般純白的樣貌,宛若上古神祗讓人挪不開目光。

可---在瓦克眼裏,比起上古神祗,比起伸手,那巨大的契獸反倒更像一個扛着鐮刀的死神。

身形矯健,四爪鋒利,在沖出來的那一瞬間,那雙眼睛就緊緊地鎖定了瓦克所在的機甲,緊接着,那仿佛能幻化出千鈞沉重的目光,好像穿透了機甲,把恐懼和害怕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髒上。

然後下一秒,那鋒利的爪子就一秒不停地超瓦克的方向襲來---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與此同時,其他幾架機甲上發出了同樣的震驚又恐懼的聲音,“那真的是,是契獸?”

“---不是說了嗎!都給我開炮,開炮!這麽大的活靶子,給我把所有的光彈都打出去!”另一艘機甲上的指揮瘋狂地吼道,“這不是契獸,這絕對不是契獸,它是惡魔!絕不能讓它活着走出這座山!”

“不行啊上校!”然而那機甲內的操控員聲音卻都帶上了哭腔,“它的速度太快了,和體型根本就不成反比,我們,我們的機甲速度跟不上!”

“什麽?!”上校氣地大聲吼道,“你跟我說機甲跟不上契獸?那我養着你們這群操控員幹什麽?不管,給我開炮,開炮!”

那操控員握緊了拳頭,咬着牙按下了發射鍵。

然而就在一瞬間,那只巨大的契獸也不知什麽時候,視線就落在了他們的機甲上。分明隔着機甲,分明隔着有上百米遠,可在一剎那,那名操控員卻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都被抓住了一樣。

在那雙眼睛裏,他仿佛看見了自己是多麽的渺小,也仿佛看見了自己按下的發射炮,在對方面前是怎樣的……不值一提。

“那真的是契獸嗎---”他呆呆地說出了一句後,那只力若千鈞的爪子,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隔板前,一爪下去,又是一個機甲。

午夜過去,第一縷陽光照耀在大地上,這場吵鬧了亞述首都近乎一夜的紛争,在一頭橫空出現的巨獸爪下,以那些群起而攻之的機甲一一隕落為結束,依然站在山洞口的陳雄在看見溫瑾淡淡撇過來的那一眼時,只覺得滿腔熱血洶湧而起。

在洞穴裏,當陳雄說出他的想法時,溫瑾那張毛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

“弱者永遠都沒有談判的資格,運用人族的愧疚心理來妄圖談判?簡直是癡人說夢。”

“恒石是我欠你的人情,所以我會幫你一次,陳雄,這方法可比你們再隐忍上百年,要快的多。”

最後一只機甲被擊落在地,掉落時的防禦罩強行保住了裏面人的性命。

第一個從機甲中爬出來的,就是那名指揮少将,他從制服裏掏出了一支形狀怪異的槍,不光他,連帶着還有好幾個人,都匍匐在地,掏出了一模一樣的槍,他們像是最訓練有素的士兵,所有人的槍管都對準了溫瑾的方向。

然而就在要按下的那一瞬間,四下猛然竄出了幾只龐然大物,幾乎每一個都無比精準地跳在了他們的身上。

五十斤甚至好幾百斤的重量往上面一壓,有幾個當場就暈了過去,那少将面色一變,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被發現,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溫瑾,然而這一次,還沒等他對準目标,就被人猛地打中了脖頸處。

“你……”在暈過去的一瞬間,少将看見了伊萬科夫的那張臉。

後者看向那少将的槍,面露震驚,再擡起頭時,發現那只巨大的白色契獸,也不知什麽時候,目光落在了他們這邊。

很快,伊萬科夫就看見了那契獸擡起的一只爪子,又看了看自己所處的位置,一時間整個背脊都涼了。

溫瑾譏諷地看了看那一地的人類,心想這下好了,人贓俱獲,那群人手裏拿的全是臭蟲子的味道,他這個忙看來又幫了陳雄,還幫了傻大個,等那家夥到了,他得再多要幾罐小肉幹。

想到傻大個……溫瑾默默運氣能量,把自己的背毛弄的蹭蹭發亮,一邊收起了本來想踩向那中将的爪子。

“我們可以談判,我願意為泥門轉達一切你們想要轉達的話語,”感覺到了溫瑾能量運氣的波動,卻不明白他只是在理毛的伊萬科夫一張臉白了白。他猶豫了好一陣子,還是從身後掏出了一把槍,對準了溫瑾,那是把再普通不過的,亞述士兵的武器,“但是,你們不可以向城市靠近,不可以對城市進行攻擊---”

這聲音在山區內回響,但溫瑾卻看也沒看他,目光轉而落在了遙遙的遠方,看向那一排朝這邊飛馳而來的機甲,黑黑的鼻頭哼了一聲,心說速度可真慢。

一邊哼,溫瑾還是一邊把自己的尾巴擺了個好看的弧度,順帶在心裏狠狠地戳了那個綠色的契約一下,心說恒石果然還是好用的,雖然還沒有完全改造成功,但他剛剛盡量沒有用靈氣,所以還能繼續撐一會兒。

他得撐到傻大個到這邊,然後讓傻大個誇一誇他的原形,這可是過去在洪荒大陸上,但凡現身,就必然引起一片贊美的原形,那些人類每次都一臉膜拜地說他好看,可是溫瑾都不記得了。

所以他要德維特也誇他,小尾巴誇的話,溫瑾覺得自己應該會勉為其難記住的。

但是如果傻大個不誇他的話……溫瑾眯了眯眼睛,抖了抖渾身誘惑的毛毛,心裏哼了一聲,又把身後的尾巴換了一個角度扭着。

“全軍覆滅……”中将有些愣怔的聲音傳來時,德維特正在機甲內,透着黎明的陽光,盯着山洞前的溫瑾看。

那只巨大無比的狐貍和平時沒事幹就喜歡窩在他懷裏的小家夥相差甚遠,但德維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并且在隔空對上那雙黝黑的雙眼裏,滿當當的“誇我誇我快誇我”時,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放在座椅上的手指微微一曲,德維特默默地做出了個隔空摸毛的動作,一邊覺得極其的不滿足,一邊才将目光落在了散落在大山面前的,一排排已經被徹底拍碎了的機甲身上,眯起了眼睛。

心說這個小家夥是不是特別心有靈犀一點通,知道要被挂在他名下了,就立馬造了個屁股來給他擦。

手指在座椅上點了點,被找麻煩并沒有給德維特帶來絲毫不悅,他再次看向陽光下的大狐貍,看着對方柔順的背毛,只覺得心髒的跳動速度好像都變緩了下來,一雙眼睛裏的柔情仿佛能溢出來似的。

真不愧是他的寶貝。

一旁的中将驚愕地把那頭士兵們發來的數據看完,正一臉世界末日地扭過頭想和元帥報告呢,就對上了德維特這麽個表情。

那一剎那,中将整個人都是蒙圈的,他感覺自己因為一晚上的事情,心裏已經走了一遭鬼門關,而就和他近在咫尺的元帥,卻是這表情……難道是去天堂談了個戀愛?

“報告!”就在中将忍不住想開聲問的時候,馬克走進了指揮室,“接到現場一名來自伊萬科夫中校的報告,上述指揮少将判斷錯誤引發矛盾,希望我們在介入時,盡可能不采用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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